1
十二月,深夜。然而西敏寺的墓地并未笼罩在阴郁的夜晚寒气之中。
巨响,以及闪光。
统领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的顶点,在怀旧的华丽苏格兰军服外还穿戴着魔女帽及外套的男子。任围巾随晚风飞扬的山缪•李德•麦奎格•马瑟斯,以飘在周围的火杖、水杯、风剑、土盘等象徵武器(symbolic weapon)引发超常现象……并非造成当前状况的原因。
「哼。」
一个沉重的声响。
如今已化身长银发少女的亚雷斯塔•克劳利,将破碎的栅栏残骸插向自己脚边,弄破埋在地下的瓦斯管线──大概是给盛传「这样反而环保」的天然气瓦斯灯使用的吧──令大量可燃气体外泄。
结果,就有了这场平凡无奇但确实具备杀伤力的大爆炸。
砰──磅──!!!惊人的热与光与冲击波有如洪水一般扑向马瑟斯等人。事到如今,即使察觉对方透过晚风操纵气体的流向与密度也没用,他们的身影遭到烈焰吞噬。
不过……
这边的结果,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就这点程度。」
毫不惊讶。浓密的火墙宛如撕开沾水的薄纸张一样向外散开。待在漩涡中心的马瑟斯身上看不见任何像样的灼伤。
亚雷斯塔来到这里,原本是为了阻止利用马瑟斯遗体的大恶魔克伦佐。
利用?
已经没人谈论那种次元的话题了。不仅如此,甚至可能出现力量凌驾于克伦佐之上的黑幕。
「你还指望身为『黄金』领袖的我做什么?」
「我在认识魔法之前,可是个追求科学兴趣的少年啊。」
亚雷斯塔轻笑着这么说道。
要说是傲慢或嚣张都无妨,纵使一秒前仍像个害怕少女般发抖也无所谓。管他吓唬人或装模作样都行,只要能再度使力量集中到双脚,让她站在不能原谅的宿敌面前就好。
败北与失败皆是成长的食粮。
因此,这个「人类」才会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与相不相称毫无关係。
「这就代表我是个不透过具体行动确认种种迷信就不甘心的人。是啊,我到现在依旧常梦到当初做的坏事,毕竟不需要为了确认『猫是否有很多条命』这个迷信的真假,就真的不断地、不断地杀害生灵嘛。」
「……」
「都是一样的,马瑟斯,和诡异猫咪共度一生的男人啊。一旦眼前出现了不知所谓的现象,无论那是什么,都需要实验与观察。我呢,就是这样累积起科学阵营与学园都市的一切。这一发成功与否不是什么大问题,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全部都会像大数据一样积累。等到发现时就太迟了,你会被五花大绑,落得一无所有。」
况且……惹人怜爱的小嘴接着张开。
败部复活。和某个魔法菁英不同,无论受挫多少次都不会放弃的「人类」说道:
「毕竟需要数量嘛。在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下一波已经来喽,马瑟斯。」
轰──!拳头从正面飞来。
黑暗与闪光。趁着马瑟斯因两者对比,视野稍有混乱时,袭击者从正面扑来。刺猬头高中生上条当麻的右拳对準马瑟斯的脸部中央挥出。
「冷且湿,水啊,在吾面前展现性质吧。」
面对逼近的幻想杀手,马瑟斯反倒积极地使用魔法。
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响起。
然而中间隔着一层魔法,让拳头的轨道产生少许偏移,犹如隔着水槽开枪。
这种方法──
可能是曾经败给不同型态的幻想杀手导致丧命,因而得来的经验吧。
「什……」
「紧接着,暖且干。」
些许的迟疑无法补救。马瑟斯一个侧身,以钻过人群般的姿势轻易避开拳头,实在不像皮靴能做出的动作。在他背后,静止于空中的火杖指着上条,宛如击剑运动的军刀。
「火啊,在吾面前展现性质吧。」
听似摩擦火柴的「叽叽」声响起,指向少年的杖底闪烁橘光。上条仍处于拳头挥空的状态下,单纯用坚固的杖往毫无防备的咽喉或眼球一戳,就会让他完蛋,更别提上头带着魔法火焰会如何了。
连想像答案的时间都没有。
砰──磅──!!!
因为学园都市第一名──一方通行的拳头,从侧面命中马瑟斯的颧骨。
第一次正中目标。
身穿苏格兰军服的马瑟斯拖着围巾与外套翻滚着飞了出去,沿路撞烂许多墓碑,简直就像小型飞机坠落一样。儘管烟尘瀰漫,一方通行却在看到结果之前便已发出啧声。
空气里──
完全没有传来焦躁的情绪。
诸多超乎常轨的魔法师彷彿没礼貌的乌鸦般聚在周遭的屋顶与尖塔上,却看不到任何人出手相助。
「究竟是什么鬼……?」
这一句话和科学与逻辑相去甚远。
听上去就像碰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神秘现象一样。
「……我可是用了『反射』要粉碎他全身的血管和神经耶?到底是没有生效,还是脑袋里没有完整的人体设计图就免谈啊?」
「喂喂喂。」
有个慢条斯理站起的身影。
理所当然地,他根本没有什么伤,不仅如此,就连颈关节回正的喀喀声也没有。一方通行的「反射」能杀掉任何体内有血流与电流的生物,马瑟斯不闪不避挨个正着后,却理所当然地站在那边。包含夸张地飞出去在内,他的举止简直像在陪人家玩,类似横纲或摔角手被小孩子推之后配合地倒下。这么一来,根本搞不懂是哪边在调查哪边的战力了。
先出光手牌的会被吃掉。
马瑟斯彷彿在享受这样的游戏,以指尖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下拉,嘲讽地说道:
「本大爷可是将卡巴拉推广到全欧洲,为魔法之海划分东西,还只为了肃清自家人就搬出『苍蝇王(别西毕特)』的混帐喔?我对什么科学啦、学园都市啦之类的包装没兴趣。年轻人啊,你忘了克伦佐的滋味吗?要不要我在这里再召唤一次呀?所谓的恐惧不会毁坏。害怕,颤抖,并且献出无上的感谢吧。世界真的会改变喔──只要你亲眼目睹这种恐惧。」
「随便你。」
亚雷斯塔弹响手指。
「反正你本来就是个没任何根据就自称什么高地人后裔格兰斯崔伯爵的家伙,没必要一一奉陪那些和舞台剧演员差不多的无谓夸张举止……更何况我应该这么说过,马瑟斯,单一的成功与失败不重要,它们的累积会像大数据一样,把你五花大绑并且变得一无所有。」
宛如在呼应那微小的声音似的。
一阵黏稠的声响遮蔽夜空。不,肥大的肉团、手脚数量不对劲的物体、金属打造的巨大昆虫、精巧过头反而显得诡异的人偶等等,统称──
「克劳利灾害!」
「虽然是我引过来的,不过我也没办法控制他们。你就努力挣扎吧,马瑟斯。」
上条大叫出声。然而马瑟斯并未挪开视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以火杖轻敲地面。
在屋顶与尖塔上待命的魔法师们迅速行动。
这是──
这真的是将魔法大国英国逼到绝路的「群体」吗?
克劳利灾害。
彷彿这个名字本身就不像样似的。
惨不忍睹。
根本算不上战斗,只是像割杂草一样单方面地破坏。死神拿的东西既非宝剑也非长枪,而是镰刀。为什么?为了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整批收割。压倒性的差距,足以让人聊起这种毫无用处的妄想。
无数塔罗飞舞……引导……圮毁高塔的闪电。
沙沙。
……手里的油灯……莫大的火焰……肆虐。
叽叽叽。
白与黑的……棍子怒吼,周围魔法增幅……
沙沙沙嘎哩嘎哩。
哒哒哒!踢踏舞鞋蹬地……无数火花伴随声响形成十字……
叽叽沙沙叽!
……利用半不死的肉体……同归于尽的拳头……
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
……黑色箱子……开闭,拥有者……无法计算的魔法从灯……窜出……
沙沙沙嘎嘎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沙沙沙嘎哩嘎哩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哩叽哩沙哩沙哩沙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沙哩沙哩叽哩叽哩叽哩叽哩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
即使睁大眼睛看。
即使对照自己的记忆,试着一再反刍。
即使想具体地弄清楚,上条当麻依旧无能为力。
纷乱到眼睛跟不上的景象,彷彿暴力般从正面扑上来。
儘管如此──
却能勉强看出,它们并非一个个毫无秩序地乱窜,而是整体融合后形成某种奇特和谐的特技表演……
世界最大的魔法结社。
「黄金」。
至于哪边佔上风这种事,已经不需要特别讨论。脑中隐隐浮现「相乘效果」这个词。随着一阵宛如倾盆大雨的「啵哒啵哒啵哒」声,血与肉与内脏与器官与其他各式零件,甚至是无法想像的东西接连撒下。上条光是在旁观看就几乎要停止呼吸,然而理应是对方第一目标的亚雷斯塔却拉了拉他的外套。就连这种时候也没放开生于日本的萌之心,让人有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轰隆!
闪光划过,削掉了西敏寺尖塔的顶端。克劳利灾害的肉啊内脏啊如雨倾注,让一部分屋顶开始塌陷。
「黄金」不是为了保护英国而安排在此的吗?
连放出他们的那一边也无法控制吗?
还是说,长年来其实是他们「黄金」躲在暗处领导这个国家呢?
「(……只是障眼法而已。趁现在快点躲起来。)」
「咦、啊?」
「(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靠那种东西胜利。我已经再三说明过,现在还是搜集资料的阶段对吧?智慧型手机真是个伟大的发明呢,多亏笨蛋们得意忘形,让我能录下「黄金」方魔法师的得意术式。安全确保马瑟斯遗体这条线已经扑了空,说实话,没理由继续待在这个沉闷的墓地。)」
「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在这么盛大的骚动里,一个低沉的嗓音精确地刺来。
稍远处,马瑟斯确认似的再次撂下这句话:
「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相对地,亚雷斯塔则是弹响手指,并且往某个方向指去。
上条顺势转过头去,仓促之间朝面前的某人大喊:
「一方通行,拜託了!」
「啧。」
不满的声音。
「──咚!!!」的巨响炸裂。用上向量操作脚蹬地面的学园都市第一名,右手抓起上条、左手捞起亚雷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