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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彻心扉。
彷彿骨骼被碾压得咯吱作响般的疼痛传遍了上条当麻的全身,使他连正常会发出的惨叫都无法发出。
「……!」
虽说身下不是水泥而是柔软的草地,可如果被人从二楼扔下背砸到地上的话,还能活动自如反倒才很奇怪。虽说气愤至极,但是上条也意识到自己捡了一条命。黑夜。人造林各处的摇曳光源,以异于电光的姿态四散而去。像鬼火一样的光其实不过是点着火的煤灯之类的吧。儘管是没有根据的揣测,但总觉得火能比手电筒承载追蹤者更多的「敌意」。从骑士、魔法师、神父和修女,再到女僕和管家都有可能。虽然不能準确知道是谁,但变成了这样的话肯定没法安下心来。上条强行活动起如同胶水黏住一般使唤不来的全身关节,撑起了身子后一点点地走向光源。
三步未满时。
马上就有尖端分离宛如胡萝蔔般的植物垂直刺出。
他同噁心的粗大根部<b>对上了眼</b>。
(什么!?)
「打飞它人类!!在『嚎叫』的範围中内耳产生的震动会让你心脏都破碎掉!」
上条遵循听到的声音行动了。
对突到面前的迷之植物侧面挥舞天蓝色的胳膊拍击上去,将其打飞之后,迟了一瞬的刮划玻璃般的刺耳爆音立即爆发开来。不知是不是在它「嚎叫」的範围内,似乎睡在树巢上的乌鸦夜鹰等生物也都相继滚落到地面。效果比用于能让人脑震蕩的震撼弹还要残暴。
「……」
但,比起那种威力。
<b>对于一听便做出反应的自己身体的异变</b>,上条很是惊恐。
彷彿一次挥剑,仅仅按照指示就挡开了子弹一样的感觉……。
此时,伴随着床单扑打空气般的啪刷声响,有什么东西从少年头顶迴旋而过。其体型比先前看到的乌鸦或夜鹰更为巨大。以便宜皮绳製成的手编缰绳随心驾驭猛禽的,是巴掌大小的妖精。
其名为奥帝努斯。
「……虽然说是没能从曼陀罗草中提取出药效成分,但没想到会作为对人用的跳跃式地雷在温室里栽培量产啊。就算组织腐朽了但也还是对魔法师战斗的发源地,只要能当作战力就好,吗。想法从根本处好像就不同于普通魔法师。」
「奥帝努斯,我失败了,<b>谁都没有得救啊</b>!」
」一看便知。现在该撤退了。难得的为了纪念战争结束而举办的庆典,怎么能放任它变成第二次上里恐慌呢。」
由于引发了「地雷」爆炸这么大的动静,这边的位置大概被察觉到了。
总之无法继续停留在这里了。
上条当麻咬紧牙关猛踩草地起步。身后制止的叱令声与陆续几道光亮向他袭来。虽说发出警告已经算是留有良心,但一旦认定为敌人的话他们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如今正袭来的便是比枪林弹雨更为恐怖的魔法光束横扫而来的洗礼。
上条当麻看向自己的右手却忍不住咂嘴。
现在存在于那里的只剩下天蓝色的光辉。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自由驾驭着翅展两米的猛禽于头顶盘旋的奥帝努斯不禁感叹道。
「人类,现在的你可没有幻想杀手,每发魔术对你的威胁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在夺回失去之物前千万别丧了命,这可不再是单单指一只右手的事喔。」
「……!!」
「还有不是你就无法被拯救的人在。仅以这场战斗来说的话,宙斯也好奥丁也罢,只要上条当麻不在的话就都没有意义。你要是想说那种自己没啥价值的屁话的话等战斗结束之后再说,现在专注于如何活下来这件事就行了。」
这种时候的奥帝努斯真是毫不留情。
也正因如此,能以第一时间提醒问题严重性的才称得上是「理解者」。若以婉转的安慰糊弄过背后伤疤的话,是会把本应能治好的伤化作致命伤的。
「我在天上看到那群人除了脚下的地雷还放出了训练犬。总之别被抓到足迹。只要没给直线追蹤就能摆脱掉。上吧!!」
咕隆一声捲起了不明漩涡。
上条当麻的天蓝色右臂分解开来,像蝙蝠翅膀似的拍打空气。那堆筋膜似巨颚张开后,给高中生的全身套上了色彩丰富的纤维与肌肉一样的躯壳。
天蓝色的表面,柠檬黄的线条。
像是鳄鱼的大颚,背脊上延展出的薄翼还有伸长的粗尾巴,有翼蜥蜴。
比箭毒蛙更鲜艳夺目,颜色异常剧毒的某种生物。
或者说。
一条未曾记载在任何神话当中的。
龙。
「好吓人!!」
「但是只有这招了。我<b>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幻想杀手那边脱离后导致失衡成这样</b>,但这变形可是你自己的力量啊!」
首先得想办法摆脱狗的追击才行。上条当麻对此浮现的路线是横穿中央庭院至北侧,前往泰晤士河。
蹬地声炸响开来。
既不算走也不属于跑。宛如打水漂一般,上条当麻的躯体一边划出低抛物线一边不间断地跳跃着。途中地下数次弹射出了曼陀罗草,但在空中爆炸前光凭速度便甩开了距离。
穿过人造林,抵达了到处都是方形建筑的城里。
达到此等速度的话,是陆是水已经不重要了。
温莎堡是坐落于泰晤士河畔的王城。然后在河宽五十米远超校园泳池的英国母亲河面,天蓝色爬虫类径直踩了上去,接着不带沉落的连续三两下跳跃而去。
上条到达对岸后单手抓住了路标金属桿,另一手的长爪削磨着混凝土堤防开始进行急剎。
路标斜着扭曲了。
没被那钩爪圆润地环切开也算是控制好力度了。
又随着咕噜一声天蓝外壳集中到了右手,随着猛禽展翅般撑起手背上薄翼的动作,少年原本的脸庞也露了出来。
他的表情,同获取新武器时的高扬感相差甚远。
彷彿手插入厨房排水池口中一样,只有一阵噁心。
他对此有所担忧。
比起之前依赖这东西的时候,虽然只有一瞬但「回归」产生延迟。照这样下去当反应的延迟持续扩大的话,最终会变成怎样呢。
龙。
超越容易理解的善恶之物。
(……没想过习惯的这么快,再不做点啥的话会不会<b>就脱不掉这个了?</b>)
「因为挣脱和破坏了枷锁,某种事物极速成长起来了吗?」
头顶传来「理解者」的声音。
「还是说是原子核那样,通过拆落一个部分使之急速反应从而推进崩坏。就像一片片剥落整朵花的花瓣一样。看来得从这种方面进行调查才行啊。」
随着啪飒飒的翼声,奥帝努斯乘着猛禽落在了弯曲角度夸张的路标上沿。
「……连奥帝努斯你都不知道吗?」
「啊啊,马瑟斯那家伙通过有意摧毁单一属性的调和,从而将其变更为强大的攻击手段了吗……」
乍一眼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台词。
但当「主神之枪」完成之时世界便已然完全毁灭了。不是比喻,是<b>真真正正的世界</b>而不仅是地球这样的小小行星。
「我为了恢複世界释放了一个公式,那之后世界开始了以此为基点无限扩张。就如细微灰尘吸引水汽聚集形成雪晶相似。不过,就算是我也无法把握到结晶的边边角角。」
「就算你这么说……」
「啊啊。」
奥帝努斯就好像逞强失败了一样。
哪里出现了问题的口吻。能让桀骜不驯的魔神并非掩饰蒙羞而是承认失态的,果然只有她的「理解者」吗。
「结晶的角落也不是什么无人见过的未知宇宙尽头。这世界是我利用名为幻想杀手的基準点修复而成的。对于掌握着世界命运核心部分的幻想杀手,有着完全没法说明的黑匣子存在。这就是我,魔神奥帝努斯得出来的结论。」
「……」
「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了吧?就是说<b>这是使用『主神之枪』时尚不存在的功能</b>。不知道是膨胀出来或是崩溃而成的。」
缓缓的。
明明是有着错觉艺术似色泽的掌心,却也渗出了不适的汗水。
这种人类的味道反而更加瘮人。
不知是增加了还是缺少了什么,但在体内肉眼观察不到的地方确实发生着什么。虽然上条没有感到疼痛,但这成不了安心的理由。就像看到X光里的奇怪阴影,医生却不给任何说明仅以多多保重作结时,那种贯彻背脊的未知恐惧。
得不出结论的恶寒袭来。
情报还不足够。
「(……龙、天蓝、柠檬黄、右手。财宝守护者、地底支配人、恶魔、该打倒之物的记号、作为家纹展示、分离、破坏平衡之物……)」
小小理解者喃喃自语着。
奥帝努斯试着动用自己全部的脑力与知识在寻找线索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果然很可惜。
……完全记住十万三千册以上「原典」的魔导书图书馆·禁书目录不在此处。
在落脚歪曲路标上的猛禽背上歇着的奥帝努斯叹到。
「……虽说如此总之还是甩开了追击。这样也算暂时确保安全了。起码你不用沦落到被扔进处刑塔用作调查奇异生态的解剖体了呢。但是嘛,久攻不落的王城舞台,迎宾的全是从『那场战斗』中留到最后的最后中的强者。我也是跨越无数战场的军神,这回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一场轻鬆的战斗啊。」
「我知道的。全是我咎由自取,毕竟是自己右手的事啊。」
茵蒂克丝和御坂美琴。
还有想不起脸来想必名字也无从知晓的人。
但<b>从蜂蜜色某人眼中滚落的</b>大颗泪珠,虽然模糊却记下了。
「得想点办法……」
被夺走一切的少年口中说出了这样的话。
狰狞且野蛮,彷彿正对着人类光明的可能性泼冷水般的粗鲁语言。可是作为『理解者』的少女反倒鬆口气舒缓了下来。
被逼到这种地步。
仍坚持博爱精神和捨身意识还要唯唯诺诺哭哭啼啼的话,那她早就一拳下去了。
所以。
在拥有战争魔法诡计三种头衔的神注目下。
<b>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中生</b>上条当麻向着月亮布下了战书。
如凶兆之龙对天咆哮一样。
「不干不行啊,由我自己。」
来吧。
从最微不足道的战斗开始,将被夺走的一切再度纳入手中吧。
2
声音停止了。
不对,应该说连所有的时间都停滞了。
「……」
蜂蜜色散发梳成两层的少女那本就白嫩的皮肤,如今彻底白得发惨。
一抽一抽的。
宛如让头裂开级别的钝重头痛,这就是将力量榨取到超过原本极限导致「暴走」的代价吗。
可是啊。这样想食蜂操祈的反应便显得很迟钝。
就像在说已经顾不上疼痛了。
事已至此总算认识到自己捅的篓子有多大了吗。现在已经是千疮百孔难以支撑的身体,甚至对不规则刺痛的腰也无暇顾及。疼痛是有的。但忌讳痛觉的心已然开始麻痹。和漫长虐待的最后就会被环境驯服,把那当成理所当然是一个道理。
就算把廉价的防灾口哨紧紧握住,心却依旧无法安定。
喵。
面对呆立的少女,三色猫发出了叫声。
看来只有这孩子平安无事。但没有蹲下照顾它的功夫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