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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Night before last shot」

作者:岩田洋季 字数:4948 更新:2022-11-07 18:46:56

1

也许是因为时间越来越晚,全家出游的客人变少的关係,排队时间意外地短。夕等人排的队伍很快消化完毕,没多久已经来到搭乘入口。夕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搭过几次摩天轮。这时华带着恶作剧的表情回头说:

「夕同学你好像很怕太惊险的游乐设施——?」

「咦?」

「那你敢搭摩天轮吗?」

夕知道华故意开玩笑逗他,于是也故作生气的口气说:「我不怕高喔。」花听到两人的对话便插嘴:

「没错。摩天轮搭起来很愉快呀。」

一是吗?」华嘻嘻笑着回应,隔了几秒,花也像被感染一样发出笑声。两人的笑法相似得让夕吃惊,对她们的喜爱强烈得彷佛胸口被揪紧般。花与华都把毫无防备的一面展现给夕……

华依工作人员的指示坐进摩天轮的车厢内,接下来是夕。进到车厢内的瞬间到底该坐哪一边——这点夕丝毫不需犹豫。因为从现在花与华之间的气氛,他大概能判断出该怎么做。华身边——夕这次不是选这里,而是坐在她的正对面。简直就像事先商量过一样,接着进入车厢的花也和夕一样毫无犹豫,坐在华的身边。

工作人员关上门,继续转动的车厢慢慢地远离搭乘入口。「哇……!」花依旧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双眼闪闪发亮从半开的窗户往下看。

「欸欸,夕冈学,这个摩天轮好大呀!转一圈大概要几分钟?最顶点的地方大概有几公尺高呢——?」

她四处张望时,说话声突然中断。

紧握住窗框。

「知佳学姊……」

嗯?夕循着花的视线往外看,原来是知佳站在那里仰望着车厢。然而夕知道花担忧的声音不是因为看到知佳的身影,而是因为知佳的表情悲伤,似乎在担心自己伤了花与华。

花瞬间露出犹豫的表情,但立刻露出笑容,用她一贯充满能量的开朗态度对知佳挥手,彷佛用全身的肢体语言传达「不用担心,我们不在意」这样的讯息。

知佳吃惊地身体抽动了一下。站在知佳身边的芹菜挥着手,同时用摩天轮车厢也听得到的超大音量呼喊:「小花学姊——」小堇也拍了一下知佳的肩膀,知佳才总算小心翼翼地轻轻对花挥手。花嘻嘻笑了,华看着花的样子也露出微笑——

「知佳她——」

夕虽然不清楚具体内容,但他当然知道两个HANA提议「三个人一起搭摩天轮」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因此虽然一开始很犹豫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但当他看了花的行动后,自然就开口了。

「嗯。」

「知佳学姊怎么样呢?」

华与花点点头,往夕看过来。夕在她们面前拿出知佳寄放的影研会摄影机,把手放在摄影机上说:

「她今天好像用摄影机偷拍我们一整天。」

「咦、咦咦……」不知道花与华刚刚是从哪里开始听夕和知佳的对话,花大吃一惊。

她好像没有从小堇那边听到这一段,彆扭地问:

「真、真的吗?我、我没有做什么……呃,丢脸的事吧?没……没有吧?」

「啊——」另一方面,华恍然大悟。

「夕同学刚刚和知佳学姊一起看的就是这个啊……花本来的形象就是莽撞丢脸,所以也无所谓啦。」

「咦、咦喷——?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呀……那个,知佳学姊拍的影片如何呢?夕同学?」

夕笑了笑,打从心底说:

「虽然为了不让我们发现,有些地方难免拍得不好,但……影片里大家看起来很开心喔,包括我也是——」

「我和花也是吗?不过,我想应该也是这样。」

华微笑着理所当然般说着。

「因为我真的玩得很尽兴。今天一整天都是……嗯,虽然有时候花一直闹场,打扰我和夕同学的约会,实在是有点……」

「啥!那、那是我想说的台词——!说起来今天你独佔夕同学的时间还比较长,居然好意思说这种话——!」

花声音变得激动,差点忍不住站起来,但还是克制住了。

她端正坐姿,深呼吸一口气。

「……但是……嗯,的确玩得很开心。和夕同学聊很多,也一起玩许多游乐设施,感觉很久没有一起这样玩了……不只芹菜,朱美、小堇她们也来了,就结果来说算是圆满……欸,夕同学——」

花的视线转向比刚刚更接近天空的窗外。

彷佛回味今天一整天的回忆般微笑。

她的声音极度温柔。只是听到她那样的声音,彷佛就可以感受到今天一整天的美好。

「——『现在』,夕同学和我们在一起。知佳学姊、芹菜、小堇、朱美大家都在身边。还有华,虽然她一样爱生气又嚣张又坏心眼……但她的演技、坚强的意志都让我觉得很值得欣赏。对我来说……『现在』至少是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愉快的瞬间。」

——花的这番话……

这些话毫无疑问是从刚刚知佳说过的话所衍伸出来的。

夕慌忙说:

「花,这些……对我来说也一样,但——」

「——夕同学,我和花有同样的感受。」

华用平稳毅然的声音打断夕说话,话语中彷佛带着「请先听我说」的意思。她带着轻柔的微笑继续说:

「因此,我也能够理解知佳学姊说的。现在我们——我和花,真的很幸福。至少是到目前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只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先让你知道,夕同学系明确地告诉我们『这次摄影结束前一定会给答案』,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嗯,真的。夕同学要正式回答,我当然超开心的……没有一件事比这个更令我期待了。我会想更加把劲,不只是因为芹菜在旁边帮我打气,那只是加深我的决心而已。虽然这样,但是呀……

车厢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夕众人一整天玩得很开心,被夕阳染红的乐园,就展现在肩并肩坐着的花与华眼前……

花害羞地嘻嘻笑着说.

「没关係喔。」

夕不懂「没关係」是什么意思。

「……没关係?」

「是的。」

这次是华回答。当然,两人没有事先讨论的机会。刚刚两人只交换了眼神,然而却没有任何不自然和歧见,宛如一个灵魂分别在两个驱体中说话。真的——这种时候夕真的强烈感觉到,她们两人之间特别的牵绊。

「当然,这次摄影结束,完成这部新的电影时——不,即使不是那时,不管任何时候都一样——夕同学心里有了清楚的答案,然后回答我,这样当然是我的荣幸,但……」

「但你的答案,我们还可以等一会儿……例如等知佳学姊毕业之类的!你不必为了顾虑我们的心情,想着必须早点给我们答覆,而努力刻意设下期限喔——」

「我们可不是顾虑知佳学姊才这么说的喔。应该说,虽然我们的确很怕知佳学姊难受……但不只是这个原因。因为我们也可以理解知佳学姊说的,不想随意破坏目前这个幸福开心的『现在』。」

夕知道必须说些什么回应她们——

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夕深知花与华的心地都很善良,而且都很喜欢知佳,所以夕认为花与华说要一起搭摩天轮的时候——不,应该从之前开始就有想过知佳的感受。即使如此,夕还是没料到她们居然会像这样直接说「可以不用急着给答案」。

因为夕知道。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会胸口灼热,焦躁不已。

花与华对夕的心意诚挚,夕却让她们等待这么久的时间。即使不用依赖女孩子「想要早点知道答案」这种常识,夕也能明确体会到她们的心情。

「只要努力,一定可以赢得夕同学的心。」芹菜和朱美各自为拥护的小花学姊和东云学姊加油打气,因此花与华往前踏出一步。忍耐难受的害羞及辛苦,费尽心思努力的花与华——

花低着头轻声说:

「……当然假使夕同学选择我,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但能像这样随意和华……聊天或一起玩,可能也只有『现在』……」

「哎呀,我不反对喔!夕同学选择我以后,我也会念旧情,让你偶尔跟我们一起玩喔。」

「你说这些话,凭、凭哪一点确定自己会赢——?没那种事!夕同学……我没关係喔——你不用勉强在这次摄影结束前回答。反正我不久之后一定可以获得你的心,然后两个人亲热给华看!」

「唔,那是我的台词,会哭丧着脸惨败的人是你。我可是下定决心,不计代价要获得夕同学的心。花你不会有机会的,我要独佔夕同学的心——!」

他们搭乘的车厢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摩天轮最高处附近,从窗外照射进来的红色阳光映照花与华的笑容。她们的美丽、惹人怜爱的样子,让夕几乎窒息,几乎激动得涌出泪水。有花与华两人的景色,美得怎么拍也拍不够——这几个月无疑都是这样。

从小一直很嚮往父亲拍出来的「瞬间」的夕,非常清楚这是为什么。

夕现在和两位「HANA」一起看的夕阳,肯定胜于夕向其中一人告白,然后两人一起欣赏的夕阳。他确信没有比此刻更美的景緻。他相信两人一起欣赏的夕阳会有如宝石或绘画般美丽,但这个瞬间,和两位「HANA」——或者说以两位「HANA」为中心,大家一起相处的时间,更是短暂珍贵。

如同「樱花陆桥」上狂飞乱舞的樱吹雪。

如同「杜鹃绝景」迷幻的绚烂。

如同「向日葵街道」和「红叶之渊」——

正因无法永远持续而更添美感,正因知道这是短暂时间后就会回归虚空的美丽。

不管费多少心思,这样的瞬间也不会一直持续。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更觉得美得眩目。只有现在,只有这个瞬间,夕、花与华,还有其他所有人一直一直全力以赴堆积而成的「现茌」,宛如奇蹟。眼前这幅景象,夕阳照射下的花与华的笑容太过迷人——

让夕的决心更加鲜明。

……抱歉,知佳。夕在心中简短地对知佳道歉。

因为夕很清楚。

如果不是这样,肯定早就认同了吧?不只被知佳的游说打动,甚至会抱着鬆了口气的心情,接受「假使到了摄影结束时心里还是没有明确的答案,那也不用勉强回答」这种提议。但夕深深明白——

虽然花与华是真的很在乎知佳的感受,但对她们来说,也确实很害怕幸福的「现在」崩毁。但比这些更强烈更纯粹的感受,理所当然是——

——这么努力的花和华,最真切的愿望当然是想听到夕的答案。这样的期待比起其他任何情感都迫切。

因为想听到夕的答案,想听到夕说喜欢自己,她们不顾害羞,不计辛苦地费尽心思。这些都无庸置疑。

——无关我的自尊,不是因为我已经说出口了。

——而是因为我已经很清楚花与华公主其实想听到我的答案……

不容许妥协。假使因为「现在」愉快美好得令人想永远沉迷,而假装没注意到两位HANA其实渴望听到答案,那决定延迟回答的瞬间就污秽了当下的美。比起只是结束这一切,这样的做法更造成无法补救的遗憾。

因此,夕——

——还是决定在这次摄影结束,电影完成的时候……

——即使会破坏完美的「现在」…

「夕同学?」

原本笑容满面的花也许是看到夕陷入沉默,忽然露出动摇的眼神,不安地歪着头。夕回过神来,看向花与华。车厢已经超过摩天轮的顶端,开始往下降。夕忽然露出微笑,打开刚刚拿出来的摄影机电源代替给花与华的回答。接着装上知佳带来的备用影带。

「……花、华公主,可以拍一下你们吗?」

「咦?」由于太过唐突,花小小地吃了一惊;华立刻用手肘撞了花的腰侧,微笑着说:

「当然,要拍得漂亮——闪闪动人喔。」

因此花也急忙说:

「嗯、嗯!夕同学,那个,把我——」

她露出笑容,害羞地补充。

「还有华——」

「嗯,我会拍出花和华公主……命运般的——」

花显得腼腆,而华听了夕说「命运般的——」这句话时,吓一跳般眼神里闪过一丝动摇。也许华已经察觉夕心里在想什么了。不,就算不完全知道,应该多少也感觉到了仟么。华嘴巴半开,露出想说什么的表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夕手上的摄影机镜头当中,花与华并肩坐着。

夕阳让花半眯眼睛。她望向窗外遥远的天空。

然后又回头对着夕的摄影机,冷不防抱起自己的布偶造型背包——Eve。她把嘴巴贴在玩偶的头上,显得害羞忸怩。

「花?」

「……夕同学,还有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

「嗯。」花点点头。

「这阵子——我一个人像笨蛋一样烦恼的时候……」

「嗯?」

「那时夕同学陪我聊了许多……我有一些想法……虽然可能很奇怪,你愿意听听看吗?」

华似乎也不知道花要说什么,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嗯。」夕点点头。「我说如果喔——」花继续说了:

「我不愿意那样想,但我说如果。如果呀,夕同学有一天发现自己喜欢华胜过我,就算只有多一点点,只有一根头髮那样些微的差距,但就是的确喜欢华多一些——如果夕同学这么对我说——」

在惊愕不安的夕和华面前,花继续说着:

「我想了想我会怎么做,我是不是能够放下对夕同学的感情。但不管我怎么想,不管我怎么想,我都没有把握。我完全无法想像……被夕同学甩了以后,说一句『好,我知道了』然后就结束对夕同学的感情,我怎么想都觉得做不到……我问自己,到时候我的感情该怎么办,我喜欢夕同学喜欢得不得了的心情——……」

夕当然无法回答花的这番话。「花——」他只能在心里低语,将旁徨的心情连同夕阳一起拍下来。

「这种心情……」这时华也低着头小声说了。

声音听来温和稳重又成熟。

「这种心情……我明白,因为我也想过一样的事。到现在为止,不知道反覆想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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