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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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喵姬
立于尸体前的少女
与无法死去的少年
两人在深夜的公园里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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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死。
盛夏的夜晚,在暑气蒸腾着的公园里走着的七凈京一郎不开玩笑地认真断言道。这并不是「跨过建筑物顶端的扶手来博取他人关心」这种程度的事情,左臂从手腕到手肘满是零碎的旧伤所以现在连短袖的衣服也穿不了,上吊也好从屋顶上跳下来也好把罐子里的感冒药全部倒在碗里和牛奶一起当作玉米片一样喝掉也好都试过。
但是,死不了。
真的,就算是「无论做什么都死不了的体质(Endless End)」什么的,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吧。
所以,京一郎估计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与人类的死相关的事情,认为自己并不会为了一点事情而一惊一乍,因为他就是这样一路经历着地狱过来的。
明明如此,却为什么会和这样的地狱相遇了呢。
公园里有被散步小路所包围的大池子,已经想尽了一切方法的京一郎开始认真考虑自己要不要抱块混凝土沉到水底去算了。一边想着「啊啊说起来床底下的录像带和书忘记清理了怎么办啊」,他和往常一样慢慢向散步小路走去。
——然后和地狱,相遇了。
在包围着池子的金属栏杆旁边的散步小路上,聚集着飞虫的路灯下方有一名和穿着运动衫的京一郎同岁的少女在仰躺着。不,与其说那是躺着,倒不如说是少女的头砸在了作为扶手支柱底基的混凝土块上,任凭着夹杂头髮的血海扩散开来却一动不动。
大概是因为头盖骨碎了吧,少女的表情正如同气球上的画被弄瘪一般扭曲着。
而且,正注视着这幅场景的还有另一个女孩子。
就像是观察着在道路上爬行的蚂蚁队列一样,女孩子蹲在少女被砸到的头边,她比京一郎和头部碎裂的少女要小一两岁。大概是染的吧,长到腰部的头髮是如同树叶般的绿色,超短的弔带连衣裙下穿着宽鬆的牛仔裤。
很可爱。
只不过,要无视那白皙脸庞上流淌着的红黑色液体。
「唔、啊。」
不禁从京一郎嘴中漏出的呻吟声,让脸朝着尸体的女孩微微瞥了京一郎一眼,那是一片虚无、如同看着无聊之物的眼神。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绑着自己的绳子被切碎了一般,京一郎就像是身体突然可以活动一般转过身去开始跑起来。好像忘记了呼吸的方法,也不知道该怎样让心脏跳动起来,他呆然地望着颤抖的身体,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擅自动了起来这件事让他感到极为恐惧。
他明明认为自己比谁都了解人类的死亡。
割腕的时候也好跳楼的时候也好一口气吃感冒药的时候也好,自己都是毫不犹豫的。遗书也没有留下,房间也没有打扫,就像是麻痹了痛觉一般,如同疯狂的发条玩具一样把自己杀了。
但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他人的死。
比起被谁杀了,简直像是无视回收日被丢弃在地上的垃圾袋一样的尸体更为恐怖。到死为止,到了那种境地什么也没留下的那个,和自己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无视散步的道路,跳进没有修整过的树林中的京一郎一边被灌木和树枝划着身体一边继续跑着。混乱的呼吸,脚步声的迴音,虽然那全是自己所发出来的声音,恐惧的心跳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明明觉得十分害怕,朝后看去的脸却没法重新直视前方。
背后并没有追逐者。
但是,他突然与前面的某人相撞了。
「呜哇、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虽然的确是女性,但却是二十岁左右的成人,头髮也并不是奇怪的绿色,而是掺杂了一点茶色的黑色,衣服也不是弔带裙和牛仔裤,而是像啤酒或者烟草广告里会出现的牧牛女一样,穿着无袖的露脐装和在大腿根处剪断的牛仔裤。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身上并没有血的味道与颜色。
「啊——唔?吶,发生了什么么?」
即使有些不知所措,还因为惊愕而有点身体僵硬,她仍然微微露出笑容。
他忽然间感到自己有点想哭。
坐在靠近公园出口的长椅上,京一郎叽咯叽咯地颤抖着。现在满身是血的女孩子并没追来,这个大公园的出口有八个之多,或许走到其他地方去了也说不定。
「好了,虽然不太符合这个季节,还是冷静一点吧。」
名为静菜的茶发女人坐在京一郎的旁边扔出了奶茶饮料,颤抖着的京一郎没有逃出公园的理由就是因为这个。或者换句话说,是因为静菜想找自动贩卖机所以才回到了公园。
「怎么?不喜欢喝红茶?」
「诶,倒也……不是这样啦。」
拉环打不开……不管怎样也不想把这种理由说出口,要说原因的话因为自己是男人。
「嗯嗯,肚子里装满暖暖的东西就会冷静下来是哺乳动物的本能呢,所以还是喝了冷静一下吧。」静菜格格地笑道,「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啊?看到笨蛋情侣完全无法想像的play了喵?」
「……不是那种啊。」
「这个世界上可有不少隐藏在历史中的奇人怪人呢,要是被戴上猫耳就大声叫出来可是不行的啊♪」
这么说着,静菜像是感到有趣般把手放到他头上。
「什么啊,都说你搞错了!」
就在面对着心情过于放鬆的静菜,不知为何感到焦躁的京一郎强行把那只手甩开的瞬间——周围的空气如同要停下心跳一般凝固了。
京一郎穿着高中的夏季制服,但是因为左臂伤痕纍纍的原因他是全校唯一一个穿着长袖衬衫的所谓奇人怪人之一。
而白衬衫的袖口,因为快速挥动的原因卷了起来。
一次又一次地累积起来,达到几十次甚至几百次的蚯蚓般的伤口从手腕处露出冰山一角的瞬间,京一郎的喉咙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静菜似乎吃了一惊似的望向京一郎的手腕。
不过,在下一个瞬间,她慢慢眯起眼睛开始抚摸京一郎的头髮。
「……」
这是界限,他这么想道。这并非今天一天,而是至今为止的人生的界限。如同被破坏的水坝似的京一郎开始说话,一直一直说着,关于来寻死的事情,看见尸体的事情,看见杀人犯的事情,逃出来的事情……
「呼,」静菜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不过,那个倒下的孩子真的死了吗?」
「……」
到底是怎么样呢?由于鲜血的印象太过强烈,记忆中并没有留下细节的部分。出了大量的血也一动不动,可是没有调查过脉搏,呼吸也没去观察过,就算心跳停止靠人工呼吸说不定也能帮点忙。
说起来,那个女孩子没有朝京一郎追上来。
也就是说,因为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不是么?
「可恶!」
当!那么刚才毫不犹豫踏上散步小路的京一郎,不就简直像是杀了人一样吗?
「很遗憾啊,真的。就算现在报警,那个孩子也没法活过来了。」
京一郎看向旁边,将视线落在散步小路上的静菜无声地咬住嘴唇。
「……你没有需要后悔的事情吧。」
「不,果然我还是很后悔的啊,」静菜缓缓地露出微笑,「因为我没想到她就这样难看地死去了啊。」
啊?
「因为,你想啊,满身是血的尸体也不会想去碰吧?不能刺自然也不能殴打,要是弄破了漂亮的脸蛋不就糟蹋了么。要是缠住脖子就会让舌头伸出来,沉在水里的话也会胀起来啊?还有要是用药皮肤就会变得又黄又浑浊。」
对吧?注视着他的静菜的笑容如同小丑一般咧了开来。
「好不容易喜欢上所以才想要保存下来的啊?但是你不觉得要是身体坏了就没法保存了么?所以为了能让漂亮美丽的身体不沾上一点伤痕才让她触电死的,没想到却失手了,就在利索地杀了她之后身体却倒在混凝土上把头磕碎了。」
如同小丑般咧开的笑容在缓缓靠近。
「人类的头盖骨只有花盆的硬度这句俗话没想到是真的呢,真的很遗憾,真的真的很遗憾,真的真的真的很遗憾,所以。」
如同那份红茶般的甜美呼吸吹拂在京一郎的脸颊上。
「这次绝对、不会、失败。」
京一郎立即试图从长椅上站起来。
但静菜却扑到了他身上,两人就这样倒在了散步小路中。咔哒咔哒,曾经代表着温暖的易拉罐从手上掉出去滚远了。
「都说了不能使用暴力吧?因为会受伤的。」笑容、裂开了。「但是你的手腕很漂亮呢,已经成为『花纹』的旧伤说不定也是装饰,血也没有出。不过真遗憾,要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维持幸福的表情呢,因为要是带着可爱的表情突然死去脸颊就会这么固定住的。所以我真的十分遗憾呢,你看到那件事就没法放鬆心情了对吧?真是的,那个女孩子实在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作,真让人烦恼。」
那只纤细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会与香烟盒大小的黑色塑料盒分不清……才怪的高压电流枪。
比起腕力与体重,被不明正体的话语所压制住的京一郎感到自己就连呼吸也做不到。
「不过请安心,我啊,只要是让人喜爱的话无论男女都不会介意的。」
啪叽,按钮被打开了。
「将这份遍布全身、毫无瑕疵的爱献给你。」
蓝白色的火花在脸前炸响的瞬间,京一郎却不合时宜地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
静菜——要是这个女人是让少女摔破头部死去的杀人魔的话。
那么到底,蹲在尸体旁边的女孩子在干什么呢?
「终于找到你了,杀人魔。」
「!?」
趴在京一郎上面的静菜猛然抬起头,被压倒的京一郎完全不知道是谁做了什么,但映入他眼帘的事情只有一样——
咻,传来风的嘶吼声。
那是拇指般粗细的,黑色的绳子。从远处的某地飞来的绳子如同艺术体操的缎带一样绕成了巨大的圆圈,如同土星的光环一样漂浮在静菜的头部周围。
一瞬间。
土星之环如同绞刑一般向静菜的头部袭去,吃了一惊的静菜急忙从京一郎身体上方向侧边跃去,要是晚一步的话她的头大概就不只是被缠住,而是已经碎了吧。
就是这般速度,就是这般威力。
咻咻,拖拽着摩擦空气的燃烧气味,漆黑的绳子如蛇一般回到了主人手里,京一郎的目光向着其尖端处、也就是绳子所有者的手望去。
向着飘扬着绿色头髮,以少女为形的地狱望去。
那个地狱,乍看之下比京一郎要年轻,或者应该说年幼这个词语更为恰当吧。不知是不是染的,及腰的长髮呈现绿色,超短的弔带裙下穿着宽鬆的牛仔裤,在当前的社会中,这种程度的穿着尚且属于「普通」的误差範围之内。
但是,产生决定性差异的就是少女手中所持的刃物所散发的气氛,那并不是在杂誌的古怪商贩上介绍的唯独形状靠谱的便宜小刀,而是只有常常仔细保养,经历了足以长出手茧的长时间使用却依然不失光芒、唯独经过岁月沉澱的白刃才能释放出的,真正的杀气。
京一郎以自己与少女间的距离来目测在空中飞行的绳子的长度。
十米,离开这么长的距离也能袭击静菜的头部也就是说,在她身边如同结界般展开的绳子有着在此之上的长度吧。简直就像艺术体操的缎带一般,指尖的轻微动作就能让绳子如同生物一般蠢蠢欲动,丝毫没有碰触到地面地割裂着空气。
「……我倒不是不介意被看到献上爱的时候啦。」
缓缓地,静菜抓住金属扶手从散步小路上站起身。大概是蹭破了吧,握着高压电流枪的右手指甲渗出了血。
「但还没有被其他人围观的兴趣啊,真的……」
超出想像的细长舌头,如同蛇一般舔舐着她的右手指甲。
「 ,
。」
与此相对,绿色的少女宣告了什么。
但不知是因为声音太小,还是因为距离过远,只能看到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声音。简直就像是代替语言一般,在她周围缓缓移动的绳子「哔——!」地如剑一般固定住了。长椅、扶手、树枝、路灯、自动贩卖机,绳子将这些仅有的突起物连在一起,如同滑轮一般往返其间,在少女周围创造出不明正体的结界。
究竟会产生怎样的攻击呢,这是就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的诡异战斗阵势。
本应由杀人魔支配的空气,仅因一个动作便被诡异的少女佔领了。一般来说,高压电流枪无论经过怎样的改造,如果不接近敌方是没法攻击的,从这点上而言,被不明正体的结界所包围的少女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无死角状态了。
「你是这么想的吧,不过……」
杀人魔带着微笑闭上一只眼睛。
「——这种程度还不能算是正确掌握了「触电死」哦。」
说着,一步也没动的静菜用拇指开启电击枪的按钮,将火花摁在了旁边的金属扶手上。
呲啪!!如同投火于汽油中一般蓝白色的闪光在一瞬间舔遍了扶手,彷彿将金属扶手作为滑梯一样,它在少女的身前突然扑到了空中。向着位于扶手旁边的少女,高压电流彷彿要将其手腕烧断一般袭去。
叭叽——即便如此,少女仍然一挥绳子将火花弹开了。
绝缘体。
那根绳子是和自行车轮胎的内胎一样的东西,虽说是橡胶但也是在太空服上使用的特殊种类。即使是从五楼掉下来的鸡蛋也能毫无裂痕地接住,这种橡胶不仅能抵挡住一切攻击,同时就连电流也能完全封杀,
「……」
静菜的、作为「触电死」的目光中,一切感情都消失了。
那是决心要杀死对方而进行观察的目光,那是如同显微镜一般并不把对方当做人类的眼神。而与此相对,少女却毫不犹豫地亮出了底牌,踢起在脚边滚动的某物,同时抓住张开结界的其中一根特殊橡胶全力地跳了起来。
向着后方。
静菜的眉毛微微一动,大概是无法理解吧。她不知道少女特地跑出自己设下的结界的理由,在这点上京一郎也是如此。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