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倾盆大雨痛打着小屋。

少女的故事结束了，却仍旧不见将要天明的样子。

湿漉漉的军服，已经干了。

身着红色军服的少女，和白银色头髮的青年面对而坐。

一时间，只能听到暖炉的柴火在噼啪作响。

『我都，说了那么多遍了』

青年痛苦的声音响起。

『不能去仇恨别人，不能因憎恶而去杀害，我都说了这么多遍了』

红色军服的少女，什么都没有回答。

『我很期待的。梦里都在期待，和你一起在这里度日。我，是爱着你的』

爱着你的。

『一直，想和你在一起。向永远和你在一起。就算没有血脉相连，我也是……』

——想做你的父亲的。

『我会一直恨你的。至今为此爱了多少，我就会恨你多少。永远地憎恨你。永远地憎恨，带给我永远无法满足的遗憾的你。在这没有尽头的世界中』

女儿不作辩解。她无法辩解。

『差不多该告辞了』

说罢，少女站起身来。

小屋之外，是绝不会停止的狂风骤雨。

即便如此少女还是向着暴风雨走去。

被永远不会放晴的暴雨抽打着，沐浴在持续呼啸的狂风中，于不见光亮的暗黑中永无止境无尽地彷徨下去。

她不被允许留在小屋之中。

只有没有违背神之教诲的人才可以用这些柴火取暖。

就算是白银之龙，也不能违背神的教诲。祈求神明降下慈悲的事情是不被允许的。

而且，恐怕这点时间，已经是神明的慈悲了。

本该堕落地狱的少女，连站在这座山丘上，靠近小屋都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座小屋所在的山丘，

正是俗世之人所称的『永生王国』。

姑娘能靠近小屋，一定是神明大人在可怜着她吧。

少女向前走去。向着通往外面的门扉。

没有龙鳞的右手一用力，门便打开了。风雨打湿地板。

龙不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跟她在黑暗中同行也好。不。可以的话，他想这么做。

但是，追逐少女是不被允许的。

正如坠入地狱之人，没有升到永生王国的资格，

允许住在永生王国之人，也没有堕落地狱的资格。

白龙之龙，只能目送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无论多少遍我都会说。我』

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痛恨你。我讨厌让我有过如此回忆的你。无论耗尽多少时间，无论用尽多少言语，都无法完全传达出这让我心焦的憎恶之火。无论到何时，无论到何时，我都会一直憎恨着你。……但是』

即便如此，他补上这一句的时候，

宝石般的泪滴，从他眼角滑落。

『谢谢你』

为我而战斗

为我而愤慨

为我而烦恼

为我而生气

如此，

思念着我。

啜泣的声音传来。

军服少女没有回头。

——不是这样的。

虽是如此，并非如此。

我确实思念着你。

喜欢着你，珍爱着你。

——现在也是，打心底里的。

可是，这些，一定不是如你想像的那样，如同宝石般绚丽夺目的东西。

而是想要将你关在笼子里，屠杀所有的碍事者，不让任何人视线触碰地独佔你，折磨你侵犯你，一片肉块都不剩地将你啃食殆尽那般的，

自以为是，乌黑浑浊的丑陋情感。

我，不是殉教者。

一瞬间，少女想要将这些也坦白的。虽然把自己的野蛮行径说到了这个地步，可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

但，

就算事到如今已经太迟，就算无法挽回，连补偿都做不到了。

少女，不回头地，

绝对不回头地，如是说道。

『有你这一句话，我觉得我能在没有光明的黑暗中永远走下去了』

一点点也好。

至少留一点点美丽的姿态，在他的记忆之中。

龙的女儿，离开了小屋。

白银之龙追着少女而去，但却被强风阻挡了脚步，无法走出门外。

门关上了。发出重重的声响。

少女的身影消失的同时，天亮了。

太阳升起。晴空万里。

少女身处的黑暗，已经消失在了小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