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中光是少了个什么,似乎就会让世界大失色彩。
好比忘了带一项平时都在用的道具,打怪就格外吃力。
好比原本以为用不到而借给别人的装备,之后又变得需要。
越是理所当然在身边的东西,越难发现那有多重要。
看到世界分崩离析,才会察觉失去的有多大。
人类便是如此愚昧的生物。
日常、理所当然、普通——安于那些字眼就会让思考停止。
我总算察觉了那一点。
但察觉时已经太迟了。因为那是东西丧失之后的事。
「啊~~吃饭吃饭,来吃午餐喽。」
「今天超扯的。我真的饿坏了。」
「早上第一节就上体育的关係吧,那跟用拳头捣在身上一样猛。」
午休时间,男生们随兴聚到一起并桌準备开饭。
那无可取代的时光,让我领悟了新的真理。
我望向自己桌上。和其他同学不同,什么也没放。
似乎连那样悲哀的现实,都令我产生似有若无的怜爱之情。嗯,我想没有。
「哎,这世界是如此美丽。」
「你讲什么鬼话?」
「西村终于疯了吗?」
「他平常就这副德行吧。」
「你们会不会太过分?」
因为我领悟了真理,所以不会在意同班同学的冷漠视线。
我说不会就不会。
「……所以说,西村。你的午餐呢?」
高崎一边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一边问,而我断然回答:
「没有。」
「……没有啊?」
「就没有啦。」
「……是、是喔。」
我没有午餐吃。什么都没有。
虽然我一脸平静,内心却非常想哭。
光是没午餐居然就这么难受。我太习惯于理所当然有午餐吃的日常生活了。
就算饱足度归零,在HP降到零以前还过得去吧——之前这么想的我或许太天真了。
「不过西村,你最近都跑福利社吧。怎么会没有午餐?」
「忘记带钱的话,老师会借你啊。」
「不是那样啦。」
因为亚子带便当给我的掉宝率差不多三分之一,这阵子我都是吃福利社。
跟家里拿得略多的午餐钱,我只会留最低所需在手里,剩下的都给亚子当便当费。
……看亚子用太太保管薪水的脸收钱有点讨厌就是了。
先不管那个,原本我是不愁没午餐吃的。
「难道你跟带便当过来的老婆吵架了?吵架了吗?」
「你干嘛问得一副开心的样子?不是那样啦。」
我哪有可能做出跟亚子吵架那种恐怖的事。
与其说怕被她讨厌,我怕的是她会拿菜刀等在家门口。
无论如何我就是不想跟亚子真的闹翻。
「卢~~西~~安~~」
说人人到。
教室的门「喀啦」一声被打开,耳熟的嗓音响起。
门后露出了乌黑长发,大大的眼睛正从门缝望着我这里。
虽然从长长浏海的空隙中,可以看出她可爱得让人有点惊艳——不过这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是你啊,亚子……」
「……人家带便当来了。」
亚子并没有展现乱high的老婆威能,说话时脸色阴沉。
她手里有大大的铝製便当盒。
「什么嘛,你老婆不是来了吗?」
「你还说没午餐吃,鬼扯!」
「……你们也只有现在可以这样讲喔。」
「……?」
我无视脸上冒出问号的同学们,从亚子手里接过便当盒。以容器大小来说,拿起来格外轻。嗯,正如我所料。
「我打开喽。」
「……好。」
我跟亚子用满怀哀怨的目光相望,然后打开便当盒。
大大的便当盒里,装了中等尺寸的便当盒。
「……喔、喔喔?」
「这是哪招?」
一帮男生都傻眼了。
我什么都没说,又打开中等尺寸的便当盒。
于是里面又冒出了小小的便当盒。
「俄罗斯套娃吗?」
「那是什么?」
「俄罗斯的某种艺品啦。」
便当盒里有便当盒。我像魔术师一样将盒子层层开启。
然后等我打开小小的便当盒,里面只放了一颗小小的饭糰。
「对不起,我用饭锅剩下来的饭,勉强只能做一颗饭糰……除此之外什么都……」
「没关係。没关係的,亚子。谢谢你。」
我握起垂泪的亚子的手。
「我们两个将饭糰一人分一半吧。」
「呜呜……这颗饭糰能不能用接下任务再取消的方式无限增殖?」
「别那样,会被封帐号喔。」
就算亲手操作也大有可能被封帐号,所以不可以动那种念头。
「说的也对……对不起,卢西安,我连午餐都没办法帮你準备……」
「我才要道歉,都是我不争气。」
「怎么会!我们结为夫妻时不是发过誓,无论生病或健康、富有或贫穷都要携手共度吗?」
「我没说过那种话。」
「咦——!」
那是游戏里发的誓。我在现实生活里没讲过。
「……你们两个是怎样?」
「在演贫穷夫妻百事哀吗?」
「『演』是什么意思?讲得那么难听。」
用不着对别人顾忌,我们就是如假包换的清贫夫妻。虽然在现实生活里没夫妻关係。
「哎,我们也有许多难处啦。」
含糊其辞的我转开目光。
结果女生那边也在聊类似的话题。
「茜~~你的午餐呢?」
「就这个。」
「你、你说就这个……」
濑川将摆在眼前的装水宝特瓶往前递出,一脸正经地断言。
周围女生都用十分尴尬的眼神看她。
我们公会的修凡大爷在这种时候也一样勇猛。
「怎么了,茜?不吃午餐喔?」
「对,我在减肥。」
「减肥……你想瘦哪里啊?」
身材已经够瘦——应该说够娇小的濑川,让秋山同学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脸色。
濑川却用认真无比的表情回答:
「别看我这样,肚子还是肉肉的。要再瘦一点才可以。」
「……你是会在意那种事的女生吗?」
濑川露出细细的胳臂要大家看,但我觉得如果她那样算粗壮,其他女生就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了。
基本上,濑川对于受不受男生欢迎显得没多大兴趣,也不会主张自己有多可爱。
所有人自然都投以纳闷的眼光,濑川却——
「我也有许多难处嘛。」
跟我一样非常笼统地做了总结。结果我们是同类?
「……呼嗯~~」
秋山同学有所领悟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这样很恐怖,请你不要看我,更不要笑眯眯地对着这边。
总之濑川一样在奋斗。我也要加油才行。
今天社团里要召开重要的作战会议。我希望在那之前能保留体力。我抬头看向壁锺,时间显示才刚过中午。
离放学还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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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肚子饿过头反而开始觉得饱的时候,课终于上完了。
只要挺过令人不耐烦的班会,就是社团活动的时间。
即使说我是为此才上学也不为过。就今天来讲,我没立场取笑亚子。
「哦,濑川和亚子都已经来啦?」
「当然喽,唯有这次绝不能缺席。」
「因为要开作战会议啊!」
等我来到社办,濑川和亚子都已经就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