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群训练兵在开始下雨的森林里,浑身泥泞地不停奔跑。
「汪吁……汪吁……」
我气喘吁吁地吐着舌头,摇摇晃晃地跑步。
跑在我周围的新兵魔狼族们也都和我一样气喘如牛。
「嘎呜嘎呜!(怎么了,你们这群小子!连老山羊都跑得比你们快!给我拿出你们的毅力来!)」
跑在一旁的魔鬼教官对我们发号施令。明明跑了相同的距离,加罗却丝毫不显疲态。这大概就是经验的落差吧。
「嘎呜嘎呜!(不要往下看!要用脚底感觉确认脚下的状况!视线要随时用来搜敌!)」
步履蹒跚的我们连回应加罗的力气也没有。就在这时,我不慎被藏在泥巴里的石头绊倒了。
「啾啾~(相公,汝没事吧!)」
在旁观摩的娜芙拉和连跑了过来。
「嘎呜嘎呜!(妳们两个,不準宠他!)」
可是,加罗却挡在连二人面前,将牠们拦下。
「嘎嘎呜!(快给我站起来,小子!我可没有给你时间又哭又笑!如果不希望我踩烂你那寒酸的蛋蛋,就给我继续跑!快点快点快点!)」
噫、噫噫噫噫!
加罗超可怕的。
我拚命扭动四条腿站起身,满身泥泞地朝同伴们跑去。
「嘎呜嘎呜!(听好了!你们是这世上最低等的生物!是骯髒的蛆!是会站立的屎!但是,只要从我的训练中存活下来,你们便会从蛆变身成为战士!)」
雨中训练无情地夺走体温。
在加罗彷彿要一扫冰冷雨水的号令声中,我们又加快了步伐。
「嘎呜嘎呜!(憎恨我吧!憎恨软弱的自己吧!但是不要被憎恨所吞没!要把憎恨当成粮食,让自己变得强大!只要你们不放弃,我就不会弃你们于不顾!你们今天全都给我抛弃幼狼的天真!露出獠牙,奔跑到世界的尽头吧!)」
一面听着让人忍不住想要回答「是,长官!」的激昂话语,我们持续在雨中进行训练。
加罗教官的贴身特训一直持续到了半夜。
† † †
正当洛塔在接受地狱特训时,有一头魔物称霸了东边的森林。
「吼呼……!(这座森林的支配者是我……!)」
魔物名叫赤铠。牠原本是一头普通的熊,然而有一天,庞大的魔力在森林里狂吹大作,改变了牠的命运。
那阵狂吹大作的魔力,是魔狼族和魔王军干部里契交战时所产生的,但是当时的牠一无所知。
大部分的魔力虽然在魔女的封印下很快就消失,可是残余魔力却集中到了牠所居住的洞穴中。
在化为俗称魔力聚集处的魔力灾害地点的巢穴里,牠的身体逐渐发生了变化。
强大的魔力赋予牠知性和压倒性的庞大力量,点燃牠沉睡的野心。
牠的身形成长到和森林的树木一般高大,每次挥动力大无穷的铁臂,便能粉碎岩石、撂倒大树。
很快地在牠的地盘里,已经没有人能够与其对抗,于是赤铠坚信时机已经到来。
「吼呼喔喔喔喔喔喔!(给我出来,魔狼族!让我们来分个清楚,谁才是有资格支配这座森林的人吧啊啊啊啊啊啊!)」
赤铠粗暴地抓挠自己被对手的鲜血染红的胸毛,在黑夜里咆哮。
那是宣战宣言。
赤铠摇晃着巨大身躯、踏破地面,朝着西边前进。
牠打算前往的地方,是傲慢地宣称自己掌管了这座森林的魔狼族的地盘。
我要亲手撕裂那群弱小无力的狼,将广大森林纳为己有。
满怀野心的赤铠顶着布满血丝的红眼,开始进军。
† † †
「嘎呜!(加罗大人!小的有事稟报!)」
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魔狼朝加罗跑来。
加罗暂停对新兵们的训示,一派冷静地转过身。
「嘎呜。(怎么了?是紧急状况吗?)」
「嘎呜!(是!是侵略者!)」
「……嘎呜?(……你说侵略者?不是入侵者?)」
「嘎呜!(是的,是侵略者。敌人贪婪地吞噬所经之处的树木和动物,破坏所有的一切,正朝着这边直攻而来。牠还发下豪语,说要消灭魔狼族、得到这座森林。)」
「嘎呜……(哦,好久没有出现这么有骨气的家伙了……)」
如果是单纯因遭到魔力侵蚀而丧失理性、失控发狂的魔物,那么魔狼族平时便有在猎捕,但是凭自身意志挑起战端的对手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
「嘎呜嘎呜。(这下该如何是好?目前同伴们正在那家伙的攻击範围外严加监视,不过只要加罗大人一声令下,我等氏族便会出手将其制伏。)」
「嘎呜……(不……)」
加罗止住话,回头望向自己的背后。
在牠眼前,刚刚才完成所有训练的魔狼族们整齐列队。
「嘎呜嘎呜。(这下来得正好,就把这当作是新兵们的毕业考吧。)」
魔狼族们感应到战斗的气息,个个无不双眼发亮、杀意高涨。
加罗见状暗自窃笑,然后像是要一扫雨水般环视魔狼族们。
整齐列队于此的,是一群通过地狱训练的青年才俊。
牠们的眼中没有一丝天真,经过锻炼的身躯浑身都在诉说着「我只是一对獠牙」。
「嘎呜。(我问你们,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嘎呜!嘎呜!嘎呜!(狩猎!狩猎!狩猎!)」」」
「嘎呜。(你们的骄傲是什么?)」
「「「嘎呜!嘎呜!嘎呜!(狩猎!狩猎!狩猎!)」」」
「嘎呜嘎呜。(没有错,狩猎才是我们的本质。如今,有愚蠢之徒闯进了我们的地盘。既然如此,各位先生女士,你们打算怎么做?要拿这个蠢货怎么办?)」
「「「嘎呜!嘎呜!嘎呜!(猎捕!猎捕!猎杀!)」」」
「嘎呜嘎呜!(很好,那就去吧!去好好地教育那个愚蠢之徒什么叫做狼!)」
「「「嘎呜呜呜呜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年轻战士们兇猛的吶喊声贯穿夜晚的森林。
† † †
最强的大熊赤铠。
牠一如自己所宣示的蹂躏森林,一口气扩大了版图。
将挺身反抗者全部吃掉,有人逃跑就追上去将其踩扁。
「吼喔喔喔喔喔!(哇哈哈!怎么了,魔狼族?儘管放马过来啊!你们要是不想动手,就快点把地盘让出来,给我滚出去!)」
赤铠力大无穷的铁臂往下一挥,将大树从正中央砍倒。
魔狼族们避开倒下的树木,脱离敌人的攻击範围。
儘管目前尚未蒙受损害,但若是继续放任牠为所欲为下去,之后迟早会出现伤者。
「嘎噜!(啧!一个空有臂力的毛头小子竟敢如此嚣张……!要是我们有心的话,三两下就能将你这种货色拿下!)」
魔狼族战士激动地皱着鼻子,威吓赤铠。
「嘎呜!(不行啊,队长。要怎么处置这家伙是加罗大人决定的事情,我们得在指示下来之前负责监视……)」
「嘎噜!(我知道啦!就是因为指示迟迟不下来,我才会这么着急啊!传令兵还没回来吗?状况应该早就通报上去了才对。)」
魔狼族们之所以迟迟没有展开攻击,并不是因为牠们对赤铠的强大力量束手无策。
对方确实很强,可是并非魔狼族齐心协力打不赢的对手。
然而,魔狼族所制定的一项规定,阻碍了牠们的行动。
牠们可以不分由说猎杀的,只有遭受魔力侵蚀、丧失理性和心智的魔物。
这个赤铠儘管暴虐至极,却是凭藉自己的意志企图扩张地盘。
既然是不同种族在争夺版图,那么这就是一场赌上尊严的战争。这不是管理氏族的一支部队的队长可以自行下判断的事情。
实际上,这个赤铠的确很强。
虽然刚才说得一副气焰万丈,但若真要猎捕,恐怕还是得动员整个氏族才能成功。
「嘎呜嘎呜!(队长!)」
「嘎噜!(妳回来了啊!加罗大人怎么说?)」
「嘎呜……(这个嘛……加罗大人下令撤退。)」
「嘎噜?(妳说撤退?加罗大人究竟有何打算──……等等,加罗大人从前阵子开始便亲自训练有才能的年轻人。这么说来,训练已经结束了吗?)」
听了传令兵捎来的消息,队长一副了然于胸地点点头。
另一方面,赤铠则是对只是远观的魔狼族,做出牠们是一群胆小鬼的结论。
「吼喔喔喔!(懦弱!好懦弱的魔狼族!你们不配当森林的霸主!)」
牠挥动铁臂,追赶魔狼族。
「嘎噜噜。(哼,随便你怎么乱吠。你的处置方式已经决定好了。)」
队长轻巧地闪避赤铠的攻击,跳到树枝上俯视赤铠。
「嘎噜噜。(你将会明白魔狼族的狩猎是怎么一回事。)」
魔狼族们同时消除气息,让身影融入夜晚的森林。
「嘎噜噜。(毛头小子,你就儘管挣扎吧。)」
魔狼族们的气息完全消失,而同时间从远方逼近的浓烈杀气,令赤铠不禁皱起鼻头。
† † †
直到刚才,赤铠始终深信不疑。
魔狼族不足为惧。是一群只会远观我暴虐行径的无能之徒。
那个叫魔狼王的家伙,快给我滚出来。我赤铠大人要直接将你咬死。
几分钟前,牠一直都是这么耀武扬威。
「吼呼……吼呼……(吁……哈啊……)」
然而现在,牠却被逼入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处境中。
赤铠摇晃着巨躯,眼神飘忽不定地到处逃窜。这副衰弱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刚才行径暴虐至极的魔物。
「吼呼吼呼……!(这、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好奇怪……!我到底在跟什么东西作战……!)」
最强的自己只能四处逃窜。
每当自己挥舞铁臂、伸出獠牙,不管是什么样的对象,都能将其如同枯叶一般轻易粉碎。
可是,那样的自己如今却被逼到无计可施。
牠们每一只确实都很弱,然而却打不倒,完全一筹莫展。
即使发动攻击,也会被牠们把树木当成盾牌避开,然后趁机从背后反击。当赤铠转身想要报仇时,那里却早已是空无一人。魔狼族们像在找机会给赤铠致命一击似的,慢慢地削弱牠的力量。
每当影子在森林里恣意交错,赤铠的身体便不禁发颤。
攻守彻底交换。这已经不是斗争,而是逃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