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早上,超级幸福。
真怀念还唱着这首歌的日子。
现在,我连一秒都没有感受过幸福的瞬间。
今天是星期几都和我无关。
午休时间也不去拉麵店,而是来到公司顶楼。
被高耸的栅栏包围的顶楼是最接近天空的地点。
每当午休时间即将结束时,我总会往通向栅栏外头的门看去。
栅栏门上有个荷包锁,我总是在确认那个锁头有没有鬆脱。
当那个锁头鬆脱时,一定就是「那个时候」。
我很期待「那个时候」。
是今天吗?还是明天?希望「那个时候」赶快到来。
好想赶快解脱。
但那个荷包锁总是锁得紧紧的。
我气馁地回到办公室。
然后,地狱又要开始了。
明天是星期天。
我只确定要做一件事。
那就是明天晚上六点以后,绝对别打开电视。
晚上六点三十分,我往车站走去,準备回家。
正打算拿出定期车票走过剪票口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抓住我的肩膀。
回头一看,发现是我知道了对方的本名后,就再也没联繫过的那个男人。
「山本……」
「你是怎样?知道我的本名后,就无视我的简讯和电话。冷淡也要有个限度吧?」
山本夸张地紧皱眉头,抓着我的肩膀,强硬地让我的身体转向他,并往和剪票口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只对神秘的男人有兴趣吗?」
他抓着我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用谄媚般的口气说:
「真是过分的男人呢。」
口气就跟酒馆的妈妈桑一样。
我一句话也不说,任凭山本摆布。
凭我现在的精神状态,没办法与山本开心畅饮。
「抱歉,我今天有事。」
我拍掉山本搭在我肩上的手,再次走向车站。
「你明天也要工作吗?」
山本紧贴在我的身旁,边走边问。
「不用。」
我看也不看山本就回答。
他仍继续紧追着我不放,问道:
「白天要约会吗?」
「不是。」
「还是妈妈突然生病之类的?」
我停下脚步,大大地叹一口气。
「人总是有不想喝酒的时候吧。」
闻言,山本嘻嘻笑着再度勾住我的脖子。
「搞什么嘛,那你早说啊。」
山本这么说,他的脸离我只有二十公分左右。然后,他以惊人的力气让我的身体转向,无视错愕的我,强逼着我迈出步伐。
之前好像也发生过这种事呢……
我在装潢时尚、光线昏暗的咖啡酒馆内,坐在像是单人沙发的椅子上如此暗想。
椅子坐起来比常去的「大渔」还要舒适许多。
我眼前的人,当然是一脸舒服地让身体沉入沙发中的山本。
「来这间店的话,就算不喝酒也能好好休息吧?」
看着山本心情很好地这么说,我心想自己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总之先来杯生啤酒?啊,不对!喝咖啡吧?也有果汁喔!嗯……这是什么……芒果苏打……是碳酸饮料吗?」
他边看着菜单边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询问我还是自说自话。
真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
「……咖啡就好了。」
「有很多种咖啡耶!像是拿铁咖啡、咖啡欧蕾……拿铁咖啡跟咖啡欧蕾有什么不同啊?你知道吗?」
「……不知道。」
我对山本那般我行我素的态度有点傻眼。
「也吃点饭吧?肚子饿了可没办法战斗!哇!义大利面好像很好吃耶。啊,也有披萨……好烦恼喔。」
为什么这个男人的情绪随时随地都那么高昂?
这么说来,他说他是自由业,难道他不烦恼自己的人生吗?
我纯粹为此感到不可思议。
「喂喂,你要吃什么?」
山本依然沉迷于菜单中不可自拔。
「选什么都好,随便点吧。」
「真的假的?那就点披萨和义大利面,一起吃吧!啊,也点薯条好吗?」
你是女人啊?
太悲惨了吧,为什么两个男人非得在装潢时尚的咖啡酒馆里分食义大利面不可?
当人类惊愕到某种地步后,反而会变得想笑。
我一个人呵呵笑个不停,山本见状,露出惊讶的神情看向我。
「怎么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山本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该不会吓到退缩了吧?
难道我的表情那么令人不舒服吗?
「没事,快点点餐啦。」
「嗯、嗯。哪种披萨好?」
我斜眼看着一脸胆怯的山本,说了「这个」并指着玛格丽特披萨。
不久便送来满满一整盘的薯条,山本为此发出非常开心的欢呼声。
他拿薯条沾餐点附的双色酱料,边吃边比手画脚地说话。
平常我们的对话中,约有六、七成是山本在说话,今天却有约九成五是他在说个没完。
把原本像座小山的薯条吃了一半后,山本说:「果然还是点杯啤酒吧?」我心想吃了薯条和披萨的确会想喝啤酒,便劝他:「别在意我,你想点就点。」
他似乎很遗憾我不打算喝酒,最后还是点了一杯生啤酒,很美味似地喝了起来。
「为什么今天不喝一杯呢?」
山本边灵巧地把冒着热气的番茄奶油软壳蟹义大利面均分成两等分,边询问我。
「嗯……感觉今天不可以喝酒。」
「戒酒中吗?还是向神许愿了?」
「向神许愿啊……要是有许愿就好了。」
山本露出有点诧异的表情,把完美分成两盘的其中一盘义大利面递给我。
我好一会儿不发一语地把义大利面送入嘴里。
老实说,我害怕喝酒。因为我担心自己若是喝了酒,恐怕不只会破坏时钟,还可能闯出更不得了的大祸。如果只是自己出问题倒还好,但至少要避免造成他人的困扰。
「喂。」
沉默了好一阵子,专心吃东西的山本突然开口说:
「隆,你要不要换间公司?」
他用像是「要不要换手机?」的口气询问,令我不知所措。
我还没跟他提过工作上发生的事。要是开口说的话,感觉心里的某种东西会溃堤,所以我不能说,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干嘛突然说这个?」
我假装平静,用一脸不明白的模样反问。
「哎呀~我不知为啥就是知道,你似乎做得不太快乐。」
我闭口不语。正如他所说,我何止是「不快乐」而已。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我下定决心开口说:
「山本,你知道『海螺小姐症候群』吗?」
「那是啥?」
山本满口义大利面,鼓着脸颊问。
我淡淡地说出学生时代从朱美口中所听来的橘学长的事。
「我当时什么也不懂,不管是社会的严苛还是痛苦都不了解。但是,现在我切身感受到橘学长的心情。虽然我不知道那位学长后来怎么了。」
山本安静地听我说完,露出少见的认真神情说:
「隆,发生什么事了?」
我回答问题前,先呼唤店员过来,点了两杯生啤酒。山本的杯子已经见底了。
店员送来两杯啤酒后,我和山本双双拿起玻璃酒杯轻轻地乾杯,随后将啤酒大口大口灌入喉咙中。
喝了半杯以上的啤酒后,我用力吐出一口气,暂时放下玻璃酒杯。
然后,我稍微调整自己的坐姿,娓娓道出没见到山本的这段期间所发生的事。
在我说话时,山本完全没有插嘴,只露出认真的神情默默当着听众。
我讲完后,山本有点悲伤地垂下眼帘问我:
「隆,你有好好地睡觉吗?」
「嗯……算是有吧。虽然有时候很难睡着,但我还是有睡。」
「饭呢?有好好地吃午餐吗?」
「嗯,有在顶楼吃……」
话说到一半,我赶紧闭上嘴。
「在顶楼吃?」
山本惊愕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