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忘记,
曾有过名为■■■的勇者。
毫无疑问,
她在最后战胜了自己。
勇者御记 二零一九年七月
乃木若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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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光之下——身着巫女服的日向将脚浸入沙滩的浅滩之中,上奏祝词。
这是凈身的仪式。
这次日向也提出由她来清凈千景的遗体。为此她必须先清凈自己。
得知千景的死讯之后,大社本部立刻就派遣众神官开始处理后事。计画今晚花上一夜清凈千景的遗体,明日举行葬礼。
日向唱着祝词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为什么……会如此残酷呢……)
她从若叶口中得知了千景在树海化世界中的所作所为。但千景的失控绝非她一人的错才是。
球子、杏、千景。
失去了三位少女的生命。
要是她们在普通地活在普通的时代——
杏被整日不知消停的球子摆得团团转,千景摆出一副无趣的样子,可到头来还是和她们呆在一起。
她们三人现在也应该如此的。
与此同时,若叶正呆在友奈的病房。
「小郡她……」
「……」
友奈从床上坐起,听若叶说着。说千景的死讯。
友奈低着头,无法窥见她的表情。只是,她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马上就出院了……我还在想又可以一起玩了呢……」
「……抱歉……」
若叶对千景的死感到有责任。要是多加关注千景危险的心,就不至于这样。自己要是更加强大,从VERTEX手上彻底护住千景,就不至于这样。
「若叶没有任何错。」
友奈以生硬的笑脸说着,可她马上又低下了头。
「对不起……若叶。今天就……」
「……知道了……」
若叶从椅子上起身,离开了友奈的病房。
关上门之后,若叶背靠着墙坐了下来。
从病房的门背后传来了友奈呜咽的声音。
医院夜晚的走廊被人工的光线染成不自然的白色。
这过于纯粹的白色看起来就像是在嘲笑若叶等人。
「呜……!」
若叶没有站起来的精力,在那里瘫坐了好久,好久。
第二天清晨,若叶一个人呆在丸龟城的教室中。
今天因为有千景的葬礼而停课,但若叶还是习惯性地配齐黑板的粉笔,给花瓶换换水。
若叶总是最早来到教室。这激起了球子对她的对抗意识,每天早上都卯足了劲要争第一。但可能是她不擅长早起,球子上学从来没有比若叶早过。
——又是若叶第一啊,我还以为今天非我小球莫属了呢!
球子和杏都已经过世两个月左右了,可现在还是觉得球子会一把推开门冲进来,杏也会出现在球子身后。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咣当一声开了。
「……!」
进来的是日向。
「日向啊,早上好。」
说话时的表情是否做到了和平常一样?
若叶无从知晓。
「嗯……早安。」
日向说着,脸上显现出困惑与愤慨。她很少做出这样的表情。
「日向,怎么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
「千景的葬礼取消了。」
「诶……!? 为什么!?」
「据说是大社判断不能以勇者的身份给千景送葬……因此希望葬礼在老家以个人身份举行,而不是由大社……」
「……!?」
若叶没有告诉大社千景在树海化中的凶行,但大社对此了如指掌。
千景还在老家引发过事件,让她差点被剥夺勇者的资格。这次对若叶的凶行更是雪上加霜。千景在丧命的前一刻丧失了勇者的资格是因为她被神树抛弃了——大社如此结论。为此,听说他们已决定将千景从勇者中除名了。
「简直荒唐! 那不仅仅是千景的责任吧!为什么!?」
「我当然也无法接受……! 但是,大社不想玷污『勇者』这一存在的神圣性吧……」
「……!」
「木,已成舟了……」
若叶把拳头砸向了桌子。
千景把「自己是勇者」视为荣耀胜过任何人,作为心灵的依靠。可是在她殒命之后,就连这依靠都被夺走了。
(这做法何等狠毒……)
千景的遗体被移交给了家属,之后她被如何处理,若叶她们不得而知。大社连葬礼在何时、以怎样的方式举行都不肯告知,她们甚至无法为千景弔丧。
又过了数日——
友奈出院回到了教室。
「早啊! 若叶! 小向!」
友奈进入教室的第一声就是精神饱满的问候。
就像是要用这一声一扫笼罩在这间只有若叶与日向的教室数日之久的沉重气氛。
「友奈,你出院了啊。」
「嗯! 身体也倍儿棒!」
友奈做出V字手势。
「那敢情好。欢迎你回来,友奈。」
「我回来了—! 回归的拥抱—!」
友奈与日向相拥在一起。接着又和若叶相抱。
「真是,住院的时候身体都变迟钝了! 我想马上训练,若叶等会儿陪我练练!」
友奈阳光过头了。她是在不惜一切地振奋因千景的死而陷入沮丧的自己吧。
既然如此,若叶和日向也打算加入其中。
就算是强颜欢笑,那也是欢笑。
「嗯,交给我吧,友奈! 我可不会因你大病初癒就手下留情哦!」
「放马过来!」
「那么就让我们拍一张纪念照庆祝友奈恢複——怪了?」
日向打算用手机拍照,不得其解地歪了歪头。
「……啊,储存卡的容量好像满了。」
日向把好多张储存卡哗啦啦地放在桌子上。
「好多!」
友奈惊得目瞪口呆。
「这里面都是照片……?」
「是的。从若叶还是小宝宝时开始,全部都在里面!」
日向炫耀道。
「宝宝?那时候日向你也是婴儿吧?手机都没有,你是怎么……」
「若叶家相簿的照片也全都被我数字化了。」
「什么时候!?」
约有三分之二的储存卡上用小小的字写着年月与若叶的昵称。但是另外的三分之一只写着年月。这些卡看来都是二零一五年以后的。
「没写若叶名字的呢?」
友奈拿起一张储存卡。
「这些卡里面是我们大家的照片。」
日向将卡插入手机,将里面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
「啊! 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到丸龟城时的照片! 真让人怀念!」
友奈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照片,欢喜地说道。
照片上是六人在丸龟城的教室里的样子。那时大家都还是小学生。
六人还没能完全理解情况就被带到了丸龟城,脸上都显露出困惑的神情。刚见面没多久的少女们当时很少互相交谈。
日向滑动手机屏幕。
下一张显示的是大家第一次去乌冬店时的照片。
「就是这里。如今在香川都日渐稀少的、正宗的纯手擀店哦。」
若叶和日向带着友奈、球子、杏和千景来到市内的乌冬店。她们四人都是外县人,所以还是第一次在香川吃乌冬。
友奈提出想吃香川的传统美食乌冬,于是若叶和日向就把大家带到推荐的店里来了。
这时候勇者们还没在媒体上抛头露面,所以不会让其他客人大惊小怪的。不过有六个小学生一个接一个地进来,自然引起了注目。
县外四人组照着若叶和日向的推荐点了乌冬,吃了一口面就惊讶不已。
「……!?」
所有人瞬间僵住了,就像是时间停止了一般。
最先开口的是球子。
「这、这是什么啊啊啊!? 惊我一球! 这味道大概有三万惊一球!」
后来听球子说,「一惊一球」是想从自动售货机买果汁,打开钱包一看只有八十日元的时候受到的惊讶。勇者之力觉醒的时候也才两万七千惊一球的量。
「这……刺溜刺溜……真的是……嚼嚼……乌冬吗……!? 这和我知道的乌冬相比……刺溜刺溜……简直就是另一种食物……咕嘟咕嘟,呼。」
千景边吃边说,难以掩饰动摇之情。
「好、好吃!! 明明浇头和汤汁看上去都那么平淡无奇……这样一碗只要三百五十日元! 绝妙的嚼劲,过喉而下的感觉,口感……! 这就是SANUKI-UDON(赞岐乌冬)!!」
友奈注视着盛着乌冬的碗,不知为何洋腔洋调地叫道。
「面就像是在口中翩翩起舞! 没错,就像《追忆逝水年华》的阿尔贝蒂娜从玛德莲蛋糕的味道展开了遥远往昔之旅一样,感觉将来有一天我也会从乌冬展开一场过去记忆之旅……!」
已经搞不清楚杏在些胡言乱语些什么了,但若叶和日向也能明白,她看样子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