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哔、哔哔哔。
不熟悉的声音让我在昏暗中醒来。
声音来自我没看过的小闹钟,我想起这是昨天开始同居的妻子的物品。与此同时,妻子像小猫般迅速离开被窝按掉闹钟。
时钟上的指针指着五点半的方向。
比我平常起床的时间还要早一小时。妻子一脸獃滞地游移视线,把有点睡塌的长髮勾到耳后,发现我也醒来后笑了一下: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没有,早安。」
「你还可以再睡一下,我去做早餐喔。」
我点点头,獃獃看着自己的深褐色被褥和身边象牙白被褥之间的狭小缝隙。
房间角落散乱着几个我们周日从各自的公寓搬来,还没有拆开整理的纸箱。因为彼此之前都是独居,所以完全没买新家具。理所当然,我们各自原本使用的被褥就很够用了。
妻子俐落折好被褥,收进壁柜里。我翻个身继续睡,妻子走出卧房。我把双手交迭摆在脑后,闭上眼睛。过不久,听到清水沖洗着什么的声音,接着,在砧板上切东西的「咚、咚、咚」规律声穿过门板,低沉地传进躺在被窝中的我耳中。
她在煮什么呢?
昨晚,我和妻子为了要填满空蕩的冰箱而到附近的超市採买。我推着购物推车,妻子跟在一旁边走边爽快地说:
「在我找到工作之前,家事就由我负责吧。」
并非带有「在我找到工作之后家事就彼此分担,我一手扛下只限现在喔」的牵制意味,她的口气单纯如字面所示。「你有讨厌的食物吗?」「没有喔。」我们边这样对话,妻子边仔细打量每样食材,挑选后放入篮中。她看起来并非寻找特定食谱的材料,而是把当季较为便宜,也就是超值的商品放进篮子里,所以我想,她应该很习惯做菜吧。也可能是根本不知道该买什么,所以总之先选择便宜的东西。老实说,我根本不期待妻子多会做菜。虽然会做菜是最好,但就算不会做也无所谓,我的态度就是如此轻率。
哇,她的动作真的很俐落耶。
我听着妻子发出让人有点愉悦的声音,如是想着。
她可能也度过一段漫长的独居生活了吧。
原本想睡回笼觉,但听着听着也清醒了。一月的早晨还很寒冷,需要很大的气魄才能在没必要早起时提早离开温暖的被窝。但是我起床了,学妻子折好被褥,收进壁柜里,然后经过厨房到浴室沖澡。
打开房门,飘散空气中的味噌汤温暖气味扑鼻而来。
「你起床了?我还没煮好耶。」
妻子看着左边炉口上的锅子,边检查着食物的煎烤状态边对我说。右边炉口上的锅子中冒出白色轻柔、难以捉摸的蒸气。
「你很擅长吗?」
我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妻子眼睛离开手边的锅子,歪头问我:「什么?」
「做菜。」
「也不能说擅长,但至少不会饿死。」
「你很会做耶。」
「还没吃就知道了?」
「因为味道很香啊。」
妻子好笑地说:
「你是贪吃鬼吗?」
我沖个澡、刮鬍子、上髮蜡,在我换上衬衫时,早餐已经摆上桌了。有腌白萝蔔、豆腐和白萝蔔叶的味噌汤、盐烤鲑鱼和生蛋。我这几年为了减少待洗碗盘,所以都吃白吐司或香蕉等简单的东西当早餐,这桌从画中走出来的幸福餐桌让我目瞪口呆。
「喝麦茶就可以了,对吧。」
妻子边说边把茶色的液体倒进玻璃杯中。
我们在餐桌两旁坐下后,让我想起幼稚园时,班上女生强迫我一起玩扮家家酒的事情。那已记不得姓名的女孩,细心地把幼稚园沙地上的沙子装进塑胶容器,在杯子里装好自来水,然后递到我面前,歪着头说:「请用?」
妻子露出一个好不容易与深爱之人缔结连理的羞涩新娘会有的腼腆笑容,在餐桌那头有教养地双手合十。我无法得知自己的表情,模仿妻子双手合十,脑海中浮现那个女孩的脸。她也在準备好用沙子伪装的假饭之后,双手合十说出这句话了吗?
「我要开动了。」
说着,我拿起髒兮兮的塑胶碗,用树枝当筷子,假装大口吃饭。我拿起冒着温暖白烟的汤碗,喝了一口热腾腾的味噌汤。
「好喝。」
好好喝。明明这么好喝,味噌汤却没办法好好进到胃袋中。从刚刚开始,我有种彷彿在玩非常真实的扮家家酒的错觉。
「太好了。我煮很多,要喝再说喔。」
妻子露出微笑,她很常笑。与其说是常笑,倒不如说基本上都带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