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下午四点时,商场中也依旧还有不少客人。
虽然下午茶的时间即将过去,但二楼饮品区的连锁咖啡店里头依旧还是坐满了人。想要买饮料带走的顾客也在门外排起了长龙。而我们现在正排在队伍的最后。
我,篠川大辅——旧姓五浦大辅正在参加藤沢车站附近商场举办的古书市场。今天是最后一天。虽然第一天和第二天都下了雨,但今天直到现在这个时间为止都还是晴天。古书的销量也很不错,看样子利润应该会挺不错。这几天店铺没有营业,专门跑来参加看样子也算是有意义了。
从午饭时间之后就一直持续的繁忙盛况也稍微平静了一些,于是便能够轮换着休息了。相比于众多的参与店铺,柜檯却只有一个,所以只需要很少的人数便能维持运转。
「梦野久作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呢。我在『人类临终图卷』里头看到了。书,现在就放在这个包里……」
「那看样子,你已经读到了上卷的中间部分了呢。是这样的。在他的代表作『脑髓地狱』发表之后,仅过了短短一年,时年四十七岁的他就猝死了」
跟我一起排队的高中生之间的对话传入了耳朵。是我的独生女扉子。昨天还有前天都穿着的那件她非常中意的红色帽衫现在被拿去洗了,所以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同样版型的绿色帽衫,搭配一件混纺的半长裤。
而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肩上挎着包,身材修长的小个子少年。虽然不怎么起眼,不过那张蛋圆形的脸上却有着端正的五官。他的名字是叫樋口恭一郎。身上穿着一件版型还有颜色跟扉子都一模一样的帽衫。「我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之前他拚命解释的样子让人不禁露出了笑容。是个性格低调,做事认真的人。包括我在内的古书店主们对他都挺有好感的。
「梦野久作从事作家的工作是从一九二六年他的短篇『海妖之鼓』在杂誌上获奖开始的。而在那之前,他刚刚开始了『脑髓地狱』原型小说的创作」
扉子神采奕奕地说着。或许是因为很少听到高中生谈论这个话题,一个坐在桌边的年长客人稍微朝这边的两人投来了视线。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扉子他们会说到有关梦野久作的话题。从会场出来之后,我邀请他们两个去买饮料,然后朝电梯走去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开始在说这些了。
很久没有见到扉子带着笑容跟同龄人说话了。光是这一点就让作为父母的我感到了安心,虽然跟没办法长时间读书的我体质上不一样,但名为恭一郎的少年似乎也很喜欢听有关书本的话题。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感觉就像是看到了栞子跟自己,很是怀念。最近,女儿在说到有关书的话题时,样子跟她的母亲非常相像。声音还有身体的动作在兴奋的时候也会越来越大这点也一模一样。
「在那之后,他在继续创作其它作品的同时,依旧还在与编辑的交流中不断重複脱稿与重写,但却一直都没有出版……这样的时间过了将近十年!执念真的很强吧!然后终于在昭和十年,一九三五年自费出版的『脑髓地狱』发行了!」
没错,栞子也是这样的感觉——不,或许是因为声音有些太大了。现在不光是周围的客人,连店员也看向了扉子。就在我準备要开口提醒的时候,
「扉子,稍微冷静一点」
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提醒她注意的是站在我身旁的戴着眼睛的女性。过肩的黑色长髮,搭配蓝色的开衫和米色的长裙。篠川栞子。是我的妻子,同时也是扉子的母亲。昨天刚从英国回到日本,从今天早上开始参加这次的活动。
「以梦野久作的名义发表的出道作确实是『海妖之鼓』,但是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开始用其他笔名在创作童话与小说了,而且不是也有出书么?这么看来的话,他开始作家活动的时间不是应该在更早之前么?」
还真是出乎预料的提醒。扉子嘟起了嘴。
「诶~,太较真啦。我说的是以梦野久作名义,所以没有错……」
「重要的是关于『脑髓地狱』的说明中也有错误啊」
栞子严厉驳回了对方的反驳。看样子是还有后续。我也想要接着听听看。正好前面的客人已经买完,轮到我们四个人点单了。我姑且先点了一杯浓缩咖啡。
「『脑髓地狱』并不是自费出版的哦。虽然博文馆还有新潮社拒绝了出版,但是作为出版方的松柏馆书店却对出版很积极,初版和六版的印税也都有好好支付给作者」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回想起来。我曾经听栞子说过这些。
当然我并没有看过『脑髓地狱』,但是有关这部作品的出版经过,以前有听过一遍讲解。既然身为古书店的店员,这些知识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但是以前教养文库还有角川文库的目录上,写着的是自费出版……」
「那只是在研究不够深入的时代,误会被越传越广而已。一九九〇年以后的全集讲解中也有提到这个问题……啊,我要抹茶拿铁」
终于栞子也向店员点单了。扉子和恭一郎则是各要了看起来就很甜的蜂蜜牛奶拿铁,同时还分别要了一个糖霜甜甜圈和鸡蛋三明治。在晚饭前还这么平常地摄入如此大量的卡路里,真不愧是十几岁的高中生。
在结完账之后,每个人拿着装有各自饮料和食物的托盘从柜檯前离开。突然在这个时候,恭一郎开口了。
「那个,为什么支付的印税是初版和六版呢?其它的像是二版、三版之类的呢?」
我不禁扭头看向了他。因为当初栞子在给我讲解的时候,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除了初版和六版之外的、从二版到五版的印税都去了哪里呢——或许喜欢听有关书籍话题的人,都会注意到差不多的地方吧。栞子脸上露出了微笑,看起来就像是在说,问得好。
「松柏馆书店发行的最初的『脑髓地狱』中,并不存在从二版到五版的版本。实际上,在古书市场中流通也就只有初版和六版。当时初版的书中像这样随意加减版数并不稀奇。据说有的书甚至连初版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是想要表现出一种非常畅销的样子吧。毕竟当时出版什么的,也不太能成为一个话题」
「也是啊……」
恭一郎发出了感慨。回想起我自己曾经也有过相同的反应。对这个少年的亲近感就又增加了。
「话说,你们两个人为什么在说『脑髓地狱』的话题?」
站在自动扶梯上的我发出了询问,而穿着绿色帽衫的两位高中生则是面面相觑。或许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说到这个话题的契机了。最后首先开口的是扉子。
「啊,对了对了。刚才杉尾先生在柜檯里头,给最后拿出来的一本古书定价。因为是在休息之前,所以我们也在那里帮忙,于是就随手拿起了那本『脑髓地狱』,开始检查书盒……然后就感觉有些在意」
「是哪家出版的『脑髓地狱』?」
这个时候,栞子插话道。
「是初版的复刻版。封皮上印着大大的,梦野久作的照片……应该是沖积舍发行的吧」
那个我也知道。似乎是很难入手的稀有初版复刻本,就连装订也全部都忠实再现了初版的复刻发行版。为了满足有人想要看跟初版一样的装订,或者是想要将其摆在书架上的需求。当然跟原版的初版比起来要便宜很多。彼布利亚古书堂也经常会经手。
「那大概是……」
栞子的脸上开始变得阴沉。
「康明先生的藏书呢」
站在扶梯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说起来,杉尾康明跟梦野久作是在相同的年龄去世的。我悄悄观察着恭一郎的表情。就算在听到了父亲的名字之后,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虚贝堂的杉尾正臣,就算是在活动最后一天的今天也在继续售卖着儿子的藏书。虽然并没有价值数百万元的高价稀观本,但里头还是有不少价值五六千元而且很受欢迎的古书。复刻版的『脑髓地狱』也是其中之一。而杉尾则在里面放上了比市场价格便宜三四成的价签。也是多亏如此,这次的古书市场销量非常好。而且因为里头有不少全集和套装,所以这三天中应该已经有数百本书已经被交到别人的手上了。
听说虚贝堂下个月还打算要参加其他活动。在这个春天里,那些主要的东西大概全都会从杉尾家中消失吧。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儿子的藏书卖掉的强烈意志。虽然听说栞子早上的时候就想要去找杉尾谈谈,但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要交流的意思。
「嗯?康明先生他有那本复刻版的『脑髓地狱』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向栞子发出了询问。她应该是没有见过杉尾康明的藏书的。当然我也没有。
「因为,那本书是康明先生曾经从彼布利亚古书堂这里买走的。在他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当时我也在场」
如果是杉尾康明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的话,那么栞子那个时候应该连中学都还不一定的年纪。
「是从我们这里买走的古书啊……」
这件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虚贝堂跟彼布利亚古书堂的创始者之间是有交流的,所以他们的子孙之间互相有所往来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只是,在我开始在这里工作之后,那边就一次都没有来过了。
「嗯,那个时候经常……康明先生跟我的母亲关係很好。母亲会给他推荐各种各样的小说……就像是老师跟学生一样。『脑髓地狱』也是其中之一。『我想这本书非常适合现在的你』她曾经这么说过。大概,那是康明先生买下的第一本古书,应该也是他非常爱看的一本书」
为了让自己不要皱起眉毛需要相当程度的努力。乘坐扶梯来到五楼的我们,朝着后场的休息室走去。现在佔据我脑海中的全都是栞子的母亲——篠川智惠子的事情。她也跟杉尾康明一样,从家人的视野中消失了很多年。
不过话虽如此,两人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杉尾康明失去了记忆这件事情,是昨天晚上从扉子那里听说后才知道的。也是因此才知道了他自从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熟人的缘由,现在想想,他会有这样的转变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篠川智惠子的消失,则是为了追寻莎士比亚的第一对开本——世界上仅存数十册完整保存的稀观本。跟康明不一样,那是她自始至终都将自己放在最优先顺位的结果。虽然我开始帮忙店里的工作后,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但我们对她的戒心依旧没有解除。就算没有恶意,但只要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她就能够毫无顾忌地漠视他人的感情。
其实在今天早上的时候,篠川智惠子给我发来了一封邮件。内容只有一句话,「今天,我準备去见你们」。也不知道她要来的是古书市场的会场,还是说是彼布利亚古书堂。当然,上面完全没有写她要来做什么。
只是,既然她也跟杉尾康明有联繫的话,那么很难不把这件事情跟这次的藏书事件联繫起来。栞子的想法应该也跟我一样。
今天,肯定会掀起一场大风波。只有这一点我非常确信。
进入空无一人的休息室之后,我跟栞子在长桌前并排坐了下来。扉子跟恭一郎则离开了座位,不一会就一起离开了。
「呼……」
栞子叹了一口气,将放在桌子下方的双手和双脚大大的伸展开。
「很累了吧。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
我如此说道。昨天夜里她刚一回国,就到居酒屋跟我还有神藤会合了。为的是从其他古书店主那里得到有关杉尾的情报。在那之后,回到家里,家族三个人有一起谈了一下有关第一天和第二天的事件。特别是听扉子讲述我当时并不在场的『通俗书简文』与五百圆纸币的事情始末。
扉子在从龟井那里取回了五千圆的纸币之后,从恭一郎那里也听说了一些事情——是他的母亲樋口佳穗所说的,有关杉尾康明失蹤前后的情况。「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所说的话,希望你能好好去听听」她确实执行了栞子的指示。虽然本人没有明说,但栞子似乎有想要将这次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委託给她解决的想法。
发生在第一天和第二天事件的大概,多亏了扉子,我们也掌握到了一些细节。
「不,没关係。等回到家之后我再好好睡一觉吧……关于杉尾先生的事情,我还有些地方想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她摘下了眼睛捏了捏鼻樑。在夫妻的寝室之外,她很少会展现素颜。所以感觉有些新鲜。
「在春天的活动里卖掉康明的藏书。恭一郎也被捲入其中,对周围的人都是如此宣称的。而且对部下龟井也没有说明目的...肯定是有什么没办法说出口的理由。因为某种紧迫的原因,才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但是,却又没办法查出这其中的缘由」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毕竟当事人杉尾关于这件事情连一句话都没说,所以就算栞子想要调查也没有办法。我们毕竟不是警察,自然也没有搜查权。委託人樋口佳穗当然也是明白这些的。在我们没办法说服对方的情况下,她似乎是準备自己再去找杉尾交涉。看样子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儿子继承杉尾康明的藏书。
「总之尽自己最大能力就好了」
就算这么安慰她,栞子脸上也依旧是阴沉的表情。虽然已经将这件事情委託给了扉子,但却还是忍不住焦躁地想要帮忙。
「就算这么说,也真是遗憾……明明都已经急匆匆赶了回来,现在却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当然有帮上忙了」
我非常肯定地说道。我特意用了强调的语气。栞子扭头看了我一眼。虽然从眼角还有嘴角都感受到了岁月的痕迹,但那漆黑的双眼还是依旧跟以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倒不如说伴随着岁月的流逝,她眼神中那尖锐的稜角也已经慢慢变得柔和,与以前相比,变得更加耀眼了。这大概是因为我也度过了与她相同的岁月吧。
现在的我所喜欢的,是如今的篠川栞子。
「我也希望你能赶紧回来……因为我想要早点见到你」
如果是二十多岁时的我的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或许会更加害羞吧。栞子那白皙的脸颊,也没有像二十多岁的时候那样染上赤红。只是,为了遮住脸而戴上眼镜的时候,嘴角边还是浮现出了羞涩的笑容。
「……这些话,请到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再说」
用有些尖锐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她便躲开了视线,同时轻抚着我的手臂。不知为何,我只觉得脊背不住的颤抖。
「我,总是梦到大辅君……虽然不知道是以前,还是现在,是我们在北鎌仓的店中讲着有关书本话题的梦」
还真是很久没有听到她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君字了。我不禁回忆起结婚之前的事。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听这个人说有关古书的话题了。相遇之后经过了非常漫长的时间,她才终于把敬语给去掉,或许也是因为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乐趣吧。因为两人在说有关书本话题时候的用词,已经完全固定下来了。
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那个,我想要听听有关一本书的事情,可以么?」
关于古书的处理应对方法以及市场价格,在这上十年的时间里,我觉得自己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是那些也仅限于书本外侧的内容,关于里面——也就是有关书本内侧的,则另当别论了。没有办法长时间阅读的我想要知道书本的内容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去请教栞子,只是到现在为止,依旧还有很多很多有名的书没有听她说过。
「倒是没什么关係……莫非是『脑髓地狱』么?」
栞子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我默默点了点头。现在的我只知道这是一部极其异类,绝无仅有的侦探小说。
「不过我要提前声明。就休息的这点时间很难全部说明小说的概要哦?毕竟那可是被称为日本侦探小说史上,三大奇书之一的作品」
虽然做了这样的声明,但她的语气中却丝毫没有不想说的意思。无论声音还是表情都难以压抑地流露出喜悦。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栞子。
「另外的三大奇书,我记得是……」
「小栗虫太郎的『黑死馆杀人事件』和中井英夫的『献给虚无的供物』」(注:中文出版加上了后来的『匣中失乐』一套总共是四本,所以叫的也是四大奇书)
见到我一时没想起来,她便马上给出了回答。正好这个时候,女儿扉子跟恭一郎两人也回来了。手中还拿着湿巾。说起来,休息室里头放着湿巾的盒子确实已经空了。大概是从事物室之类的地方拿过来的吧。
「『脑髓地狱』是从一个青年被挂钟的声音惊醒开始的。身处被铁格子封锁的房间中的他,失去了包括自己名字在内的所有记忆。旁边的房间中,一个自称是自己未婚妻的少女拚命在求救……稍微过了一会之后,名叫若林的医学博士出现了,告诉他自己是九州大学的医学教授,而主角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是九州大学的精神科病房」
听她讲述的同时,我开始因为这些内容与现实相符而有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喜欢『脑髓地狱』这本书的杉尾康明也失去了记忆。而且听说康明被发现的地方也是九州。但是脑机能障碍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刻意造成的,所以这当然只是一个偶然。但是,因为过于沉浸于故事,因而造成了不幸的事故——这些不切实际的想像怎么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若林博士告诉主人公他是精神疾病的患者,由于被当做名为『狂人的解放治疗』研究的实验材料而失去了记忆。只是,提出这个治疗方法的精神病学教授,正木博士已经死亡,为了证明这个理论的正确性,作为实验材料的主人公必须要取回自我,并且回忆起自己的名字才行。
主人公就这样被若林博士一步步引导,见到了似乎是未婚妻的美少女,还看到了正木博士留下来的研究资料,为了取回记忆就只有接受试验这一条路可以走……这就是这个长篇小说的基本内容」
「只是这么听的话,感觉并不是特别长的故事呢……登场的人物好像也不是很多」
我如此说道。但是无论哪一版的『脑髓地狱』都非常厚。甚至还有被分成上下卷的。
「确实,登场的人物很少。除开作为叙述者的主人公以外,就是若林和正木两位博士,以及主人公的表妹,同时也是婚约者的吴梦洋子」(注:这个名字我后面再去查查中文版是怎么翻译的,查到的话再改,现在先这样...)
吴梦洋子,这个名字在耳边迴响。感觉非常有冲击力。
「舞台也基本都是在九州大学里面,按照一般故事发展的话,或许会变成一个更短一些的小说。但是,梦野久作用了非常大量的篇幅解释支撑起全文的那个奇妙的科学理论。人类并不是靠脑髓,而是每一个细胞都在思考的『脑髓论』,在母亲腹中的胎儿,将从先祖代代那里继承的记忆视作是噩梦的『胎儿之梦』,认为可以通过触发某些事件来施加精神上的暗示,进而让祖先的人格替代掉子孙人格的『心理遗传』……」
虽然想要认真去听,但是却完全听不懂。这种内容读者应该根本没办法完全理解吧。
「这些在科学上是正确的么?」
栞子有些为难地露出了微笑。
「虽然想法非常的独特,但毕竟是一九三〇年代的小说……无论作者的意图究竟为何,说到底,最后还是被当做虚构的幻想……,主人公也一直处于不安定的精神状态之中,同时被各种超脱常识的理论还有资料反覆玩弄。当然,通过主人公的眼睛阅读『脑髓地狱』的读者也跟他一样」
就在她停歇的时候,跟扉子一起正在吃着甜甜圈的恭一郎突然开口了。
「主人公的名字,是叫吴一郎对吧」
感受到我们几人投过去的视线之后,恭一郎慌忙放下了手中的甜甜圈。
「啊,不好意思。刚才看到祖父拿着的那本『脑髓地狱』的书盒上,写着这个名字……所以稍微有点印象。因为跟我的名字有点像」
说起来,沖积社复刻版的书盒上是有登场人物介绍的。也就是说,原本初版上面也有印刷。跟吴梦洋子两人的名字之所以有相同的部分,也是因为两人是表亲的关係。这个名字也让人印象深刻。听他这么一说,确实感觉跟「恭一郎」稍微有些相似——。
我不禁吓了一跳。或许并不是偶然。因为听樋口佳穗说,给恭一郎起名字的就是杉尾康明。用自己喜欢的小说来为自己的孩子取名,对于爱书之人来说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说的也是呢。只是,因为主人公失去了记忆,所以能不能称呼他为吴一郎还有待商榷就是了」
栞子说出这些话时,语气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深处一样。说起来,从刚才开始栞子就一直没有说过主人公的名字。
「还有别的可能性么?」
听到我的询问,扉子抢先栞子一步开口说道。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确实,主人公是失去了记忆,不过他的真实身份除了吴一郎之外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确实是这样……」
栞子在对自己女儿的意见表示同意之后,继续向没有读过这本书的我们说明。
「因为这个是关係到故事最根本部分的内容,所以我个人不太想这么肯定地下结论……,但就从故事梗概来看的话,『脑髓地狱』就是一个主人公不断被周围的人逼迫去认定『我就是吴一郎』的故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压力,这样的压力又带来些什么……而正是这些引出了最后的结局」
「那么,主人公最后有没有取回记忆这点也...」
「这点也很难说明」
栞子如此说道。看来关于这部分的内容似乎会有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