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不能跟任何人说的秘密。
非常重要的、心爱的,可是有时候却又很痛苦的、怨恨的秘密。
那是对自己来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秘密。
无法捨弃、也没办法挺起胸膛引以为傲的,一辈子都无法对人言说的、直到死都应该带进坟墓的秘密。
虽然这样并不是太好——
但还能怎么办呢。
我的名字叫高坂桐乃。十四岁的初中生。在学校里加入的社团是田径部,学习成绩也很优秀。
外表也是超可爱的,所以最近照片也时而在读者模特的杂誌上刊载。
就是这样一个自己和外人看来都是完美超人的人,当然也会有几个烦恼的——
那一天,我正在起居室里打电话,那家伙从学校里回来了。
「我回来了」
那家伙打开起居室的门,用倦怠的声音说道。
这个家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了。也就是说……这话是对我说的。
真是罕见……脑子哪根筋搭错线了吧。
你丫傻啊,心里狠狠骂道。哼,我怎么可能回应呢。
「哎—?不是吧—?在说什么啊。呀哈哈,像笨—蛋一样」
我有意识地大声说道,决定当那家伙的话是耳边风。
怎么了桐乃,突然间这么大声——不好意思,让听电话的人感到困扰了。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向对方道歉道。
全都是那家伙的错。好不容易在沙发上躺着,高兴地聊着天,因为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快。
在那家伙的气息远去之前,我一直『赶快出去啊』地碎碎念着。
「嗯、嗯……我知道了。那换好衣服就走吧——」
挂了电话之后,我「嘻嘻」地笑了。
非常好,刚好有事可以到车站前去。
很好很好,和朋友见面之后回来的途中或许还有去「沉迷兴趣的专门店」的时间……。把包里的「那个」拿出来出发吧。(译注:原文是『はまっている趣味の専门店』,求给力翻译)
我的心里有种迫不及待渴望被治癒的感觉。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
「切」
那家伙咋巴着嘴的声音,一下子破坏了我美好的预感。
门啪啦地打开了,那家伙的气息从起居室消失了。
「切……真噁心。那算什么?死了算了」
那家伙的名字叫高坂京介。和我住在同一个家里的十七岁高中生。黑黑的头髮,细长的身躯,身材一般般高,虽然脸长得不算难看,但那如死鱼一般浑浊有气无力的眼睛糟蹋了一切。经常是一副倦怠的面容,好像要睡着了一样。穿着也是随心所欲,是那种在人群中一转眼就看不见的类型——就是这么无趣的人。完全和我相反。
在我眼里的那家伙,一直都是那么不高兴,这几年来——至少是在我的面前——连笑都不笑一下。哼,嘛,我也不是很想看呢。
这是让我烦恼、火大的事情之一。
在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也曾有叫那家伙『哥哥』的时候。
可是现在的话,叫『那家伙』已经足够了。
我所熟悉的哥哥,现在已经不在了。
因为这样叫不太好理解,所以在这里把『那家伙』叫做『京介』。
虽然是就算弄错了也不想说出口的称呼,但没办法了。
京介离开起居室后,我看準时机,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準备出门。
我家是一栋两层的独立房屋。家庭构成是我和京介,还有爸爸妈妈一共四人。
是一个还算富裕,到处都有的小家庭。
我和京介的房间在二楼。在房间里换好便装的我马上往下楼梯向起居室走去。穿过饭厅,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麦茶来。
……切,那家伙,该不会直接对嘴喝吧……。
这个想法在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麦茶已经喝不下去了。
和那家伙间接接吻,死也不要。
「呜哇—,太噁心了」
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有洁癖之类的,或许会有人这么说,但这种感觉如果是作为年纪相仿的兄妹中妹妹的一方,大概都能想像得到吧。
结果用新品种的依云润了润喉,用镜子进行完最终检查。(译注:依云是一个水源来自数个靠近法国埃维昂莱班的矿泉水品牌)
露出了超可爱的笑容。
「好,完美」
挂上放在桌子上的手提包,我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大门走去。
正準备出起居室的时候——
「咦呀」
在楼下和京介撞在了一起。
咚,我的胸部和京介的肩膀轻轻地撞了一下。
什……!?这、这家伙真可恶!在、在碰哪里啊!?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提包也因此掉到了地上。
掉在地板上的包包,里面的东西啪嗒地全飞出来了。
「啊……」
背部一阵恶寒向外扩散。因、因为!那个包里有一个一眼就能看穿我的爱好的「那个东西」在——
「哦,不好意思」
儘管如此,一无所知的京介毫无感觉地向散落在地板上的化妆品伸出了手。咦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
啪。我突然一个巴掌将京介的手拍开。
「什」
惊讶地缩回手来的京介,一脸严肃地瞪着我。
啊啊啊啊……不、不不不、不想点、不想点办法的话……!要想想办法矇混过去,把这个笨蛋轰走!
儘管我的表情非常有威严,内心却是七上八下的。好容易才没改变腔调地说道。
「……好了,别碰」
快、快点!快点滚开!呜呜呜呜……!
或许是我凌厉的眼神攻势奏效了,京介有些可怜地胆怯了,就这样定住了。
好,就是现在……。
我把散落一地的化妆品捡了起来,快步向玄关走去。
麻利地穿好鞋子,背对着京介小声说道。
「…………我走了」
嘭地关上了门。
「呼……」
终于舒了口气。
好、好危险啊。……要是穿帮了的话事情可就大条了。
「啊,果然时间……要快点了」
我看了看手錶,轻盈地跑了起来。虽然穿着不好跑步的鞋子,但找到要领了就没问题了。我已经很擅长跑步了。这样子活动着双脚的时候,我感到浑身都非常舒服。多余的烦恼和障碍也可以一扫而空。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脑子里却一直浮现出胆怯地看着我的京介的脸。
「……干吗要害怕妹妹啊?笨蛋啊?」
那么可怜的家伙不是我的哥哥。
那样的家伙真是最最最最——最讨厌了。
因为,反——正那家伙也是讨厌着我吧?
不,或许还要更糟。
虽然今天无意中说了很多话——可是我们兄妹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不以兄妹相称的关係了。就算是眼睛对上也会相互无视,嘴上也不利索了。那家伙对我的态度,还不如普通人,甚至连讨厌都算不上了。
……那犹如看外人般冰冷的视线,让我有种难以言说的厌恶。
『对我来说,你是无关紧要的,没有关係的』
就像是被这样宣告了一样。
这样的家伙有谁会想和他交往?亲切地说话?怎么也不可能吧。
正好,对我来说,他也只是没有关係无关紧要的存在!
没错,全都是那家伙的错。
心中的焦躁也是。我为自己的兴趣烦恼的事情也是。我对那家伙的讨厌也是——全—部都是那家伙的错。
绝对不能原谅他。
我注意到这人生最糟糕的失败的时候,是在刚刚和电话里约好的朋友分别,来到『沉迷兴趣的专门店』门前的时候。
来到车站前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入手『某店铺促销活动』的东西,我正準备将手提包偷偷带来的「那个」拿出来,
「……不会吧」
我愕然地低语道。再一次怀着最后的希望在包里搜寻,结果还是一样。
没有。「那个」——不在包里。
心里马上就想到了。
「……掉了。……那个时候」
当时我的脸色,肯定是变得铁青了。
立马往家里赶去。
拚命地在和京介相撞的玄关寻找着。
「没有……!?没有…………!」
但是,还是找不到。
往放木屐的箱子里看了几眼,把每双鞋子都翻了个遍,还是没发现。
「怎么办……」
难道是被别人捡走了?不会吧!?那可就糟了!如果这样子的话——
我又想起我那失去的『宝物』,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抱着头惨叫道。冷汗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无法抑制寒气全身颤抖着,牙齿上下震动着。啊啊…………哇啊啊……,漏出一些不成句的声音。
不自觉间露出了不可在人前露出的丑态时,
「怎么了桐乃?在这里叫这么大声」
「哎!?」
猛一回头,穿着围裙的母亲一副担心的样子望着我。
「在找什么吗?」
「嗯、嗯……是这样的。啊、啊哈哈……已经找到了,没关係的」
「是吗?那就好了……京介也好桐乃也好,到底玄关有什么呢」
母亲说了些不明就里的话。
「总之,晚饭很快就做好了,赶快进来换衣服吧」
「是、是」
我微笑着回答道,母亲再次进了起居室里。
我呼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