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中午十二点五十分。
我独自一人在大赌场一楼的娱乐室内閑晃着。
那索斯树果的榨汁在妮露妮尔借给我经过防水加工的皮革手套后,从第二颗开始就不必受到电击便能完成。当我恨恨地说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借给我……」时,对方也很老实地回答「那就不好玩了吧」。
琪欧把盆子里满满的果汁移到厚实的铜锅里,然后静静地把五十颗乌鲁兹石沉到里面并且开始加热。接下来据说只要微火熬煮个三小时左右,就能完成一个小瓶子份的脱色剂。听到这里难免会浮现「既然如此怎么不準备加倍的材料製作预备的脱色剂呢」,但这应该是为了符合RPG任务的一次定胜负规则吧。只是抢佔栏杆前的位置,对战斗前的野犬撒下脱色剂的话,应该几乎不可能失败才对。
把看火的工作交给琪欧之后,妮露妮尔、亚丝娜、亚鲁戈、基滋梅尔一起到饭店附属的三温暖去了──我虽然也被邀约但客气地拒绝了──我便拿了楼梯的通行证下到一楼,在娱乐室的吧台点了总汇三明治来填饱空腹,然后带着终于满足的心情在娱乐室里閑晃。
这时一名在窥看轮盘的高大男性玩家的身影映入眼帘。身穿鲜艳上衣以及卡其色短裤,以细髮带推出金色长髮的打扮……是DKB的双手剑使,「足球社社员」哈夫纳。附近没有看到他的同伴。
心里想着「谢天谢地」并且準备远离时才突然注意到。根据莉庭的情报,DKB应该从正午就开始攻略活动。那为什么等同副队长的哈夫纳会独自一人在赌场里閑逛呢?
考虑了一下后,我便悄悄靠近哈夫纳,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背。
「哈啰,哈夫先生。」
高大身躯吓得僵在现场然后才转过头来的哈夫纳,看到我的瞬间就綳起脸来。
「……是黑漆漆啊。我们又不是伙伴,别用绰号称呼我。」
「你还不是叫我的绰号。」
「这个……唉,算了。」
他用鼻子哼了一声后,眼睛就看向我的左右两边。
「……搭档不在吗?」
放弃「跑去洗澡了」的回答,只简短地回应:
「有点事不在。倒是哈夫先生一个人吗?我听说DKB是中午开始活动。」
「嗯……大部分成员都在外面跑任务兼提升等级。」
从老实地告诉我这点来看,他确实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但我是个心机很重的家伙,所以为了利用老实的哈夫纳而继续开口询问: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副队长不用去照顾年轻人吗?」
「有什么办法,我还有别的工作啊。」
「工作……?这个吗?」
我一指着轮盘台,两手剑使就缩起粗壮的脖子。
「不是为了赌博啦。听说怪斗开始前不断在这里小额下注的话,卖秘笈的家伙就会出现……」
这时他就以牙齿几乎要发出「喀叽」声的速度合上嘴巴,然后綳起脸来表示:
「可恶,连不用说的都说了。你快点到别的地方去啦。」
当然不可能听他这么说就直接退下。因为哈夫纳的话里隐藏着危险的单字。
「等……等一下。你说卖秘笈的是昨天在雷库西欧的西门对你们搭话的那个大叔吗?」
「喂,黑漆漆的,你怎么连这件事都知道。」
「你别管啦,快说。在雷库西欧卖秘笈的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吗?从谁那里得到的情报?」
逼近之后,哈夫纳就露出更为苦涩的表情告诉我:
「不知道情报的出处啦,我们的成员说有这样的传闻。也可能是假消息,来,你看一下那边。」
我看向哈夫纳说完话后稍微指着的方向。结果很远的轮盘台前面也有熟悉的玩家贴在那里。那是……ALS的三叉戟使,北海鲑鱼卵。
「其他也有几个ALS的家伙在赌扑克还有花旗骰哟。大概全都是以必胜秘笈为目标吧。」
「……那也就是说,DKB和ALS今天还想挑战怪斗吗……?」
哑然的我如此呢喃,结果哈夫纳就狠狠瞪了我一眼。
「或许你想说我们学不会教训,不过黑漆漆你也看过那把剑破坏平衡的性能了吧?」
这么说完就用拇指所指的,是楼层中央的交换柜檯──其最上层发出灿烂光辉的黄金长剑。
「获得那把剑的话,不要说这一层了,到第十层左右都毫无敌手哟。你也是拿单手剑的人,可别跟我说你不想要。」
「是不会说不想要啦……但ALS的牙王是拿单手剑没错,你们家的凛德是弯刀使吧?难道到了这个时候才要改变武器技能?」
「怎么可能,凛德先生才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我们这边应该会让席娃达使用吧。」
DKB的另一名副队长,「田径社社员」席娃达确实是单手剑使。心想原来如此的我点点头后继续表示:
「……但昨天的怪斗就是按照必胜秘笈才被骗光的吧?能保证今天不会发生同样的情形吗?」
「所以你到底是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再次綳起脸的哈夫纳,像要表示话题到此为止般将双臂环抱在胸前。
「接下去就是企业机密了。好了,拜託你快点走开。我还得钓出卖必胜秘笈的家伙呢。」
──那个卖秘笈的家伙十之八九是柯尔罗伊家的手下就是喽~
我用力把这句话吞回去。跟现在的哈夫纳说他大概也不会相信,说起来他根本没听过柯尔罗伊家的名字。
「知道了,我告诉你一个情报当成谢礼吧。」
「……什么情报?」
「轮盘的荷官不是戴着红黑色图案的蝴蝶结领带吗?领带的黑色面积比较大的话,球掉入黑色格子的机率比较大。红色的话则相反。」
「……真的假的?」
我咧嘴笑着对瞪大眼睛的哈夫纳说:
「不过大概是六比四的机率,不能太过相信。再见了。」
挥了挥手离开轮盘台的瞬间,我的笑容就消失了。
DKB与ALS仍然想靠着必胜秘笈放手一搏的情报实在太可疑了。而且今天还不是对方来兜售,变成赌博的话就会出现这种麻烦的步骤。这样的话确实可以降低不少「被诈骗感」才对。
放手一搏的结果,只要有一边能顺利获得「窝鲁布达之剑」就再好也不过了,但恐怕不会出现这种情形。柯尔罗伊家今天应该也会试着用各种手段从两大公会那里捲走大笔金钱。
从娱乐室回到大厅的我,暂时先回到三楼,为了跟亚丝娜她们商量而準备走向阶梯。但注意到她们尚未从三温暖回来的可能性就停下脚步。为了有效利用时间,决定再多收集一些情报才回去。
话说回来,刚才妮露妮尔说过让人在意的话。好像是……潜入赌场后面廄舍的小孩子,因为可怜怪物而让牠们逃走之类的。
封测时期,赌场内可以去的範围我已经全部探索过了,但仍不知道赌场后面有廄舍。不过既然竞技场一天里有二十只怪物在战斗,确实需要让牠们待机的场所。去看看的话,或许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经过许多客人往来的主要道路来到赌场外面,在豪华的正面停下脚步,接着做出迷路般的模样左顾右盼。
从大理石门廊走下宽敞的阶梯后就是正面大门,左右两边也有小阶梯,狭窄通道一路延伸到植栽当中。虽然在意站在背后入口处左右两边卫兵的视线,但不能入内的话应该一开始就封锁了吧。我以悠閑的步调走下阶梯,进入左边的通道。
望着经过仔细整理过的植栽前进了二十公尺左右,通路就直接不让人继续前进。挡路的是一扇黑色铸铁门。高大约有两公尺半左右。
我想另一边的通路应该也一样吧。想到赌场后面去的话,就得想办法越过这道门。庭院的后面应该是为了搬入驯服的野兽所準备的闸门,很容易就能想像得到警备比正门还要森严。
凭我现在的筋力与敏捷力,不可能垂直跳过高两公尺半的大门。等级大概要到80或者90的时候才能办到那种事吧。希望能在那之前就成功攻略这款死亡游戏……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检查门的左右两边。
右边的门固定在围住庭院的围墙上,围墙的表面没有能作为施力点的凹凸不平处。但是固定左门的建筑物,墙壁的大理石砖呈左右交错且凸出三公分左右。我想应该勉强可以拿来当成施力点──不过翻越这道墙会不会变成犯罪者呢?不对,那个时候应该会像进行窃盗或者不适当接触时一样出现警告的讯息。
出现讯息的话就立刻回头。
如此下定决心后我就看向后面。铺设磁砖的道路上看不见客人与卫兵的身影。我迅速靠近墙壁,把手放到凸出处。
虽然只有手指的第一指节能勾住,但是登墙的难易度跟挑战第六层嘎雷城的外环山脉时相比可以说简单许多。因为这是就算跌落也几乎不会受伤的高度。下定决心后以双手的指尖与双脚的脚尖不停从墙壁往上爬。越过门的高度后,就往右边水平移动。确定底下的地面后就跳了下去。
以膝盖吸收冲击并且着地。维持蹲姿等待了几秒钟,不但卫兵没有冲过来,也没有出现警告讯息的迹象。
站起身子,开始窥探周围。狭窄通道与左右的植栽这样的地形完全相同,但树木的修剪感觉有点马虎。
蹑着脚在通路上前进,结果前方不远处就往左弯。藏身在建筑物转角,悄悄地窥看前方。和至今一样,建筑物与墙壁间有通路笔直地往前延伸。
就这样继续前进的话,应该能绕到赌场后面才对。但是通道长达一百公尺,有卫兵从前面或者后面来的话就无处可逃。被抓到的话好一点可能被禁止进入赌场,惨的话可能遭到监禁,最糟糕的情况甚至可能因此竖起罪犯的旗标。
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调查廄舍什么的真的有意义吗?
考虑了一阵子后,我的脚不是往后而是往前进。
妮露妮尔的野犬脱色作战顺利成功的话,柯尔罗伊家的诡计就会摊开在白日──实际上是夜晚的地下大厅──之下,届时就能够定仍未见过的巴达恩•柯尔罗伊的罪了吧。或许可以拿回昨天从ALS和DKB那里捲走的合计两万数千珂尔。
但柯尔罗伊家仍準备了某种手段的预感一直挥之不去。如果作战因为某种理由而失败,两大公会蒙受胜过昨天的损失,除了金额上的伤害之外,凛德与牙王也会丧失不少向心力。封测时期的我失去所有财产或许可以当成笑话一则,但正式营运的现在,攻略集团要是遭遇重大失败就是与人命有关的大问题了。加上PK集团与堕落精灵这两大危险要素,我可不想再抱着新的麻烦。
当我想到这里时,背部就感到一股寒意,于是就停下脚步。
转头一看之下没有任何人。寒意是源自自己的思考。
难道──这也跟那些家伙有关,真的可能发生这种事吗?继第五层、第六层之后,PK集团又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试图让ALS和DKB跌交吗?
不,这实在是自己疑心生暗鬼。第七层的转移门是在一月五日的零点左右开通。DKB与ALS在那天的上午就移动到窝鲁布达。无论怎么想PK集团都没有时间与柯尔罗伊家接触并且提供作弊方法,何况我也不认为能办到这种事。我们之所以帮助妮露妮尔,完全是因为亚鲁戈接受了她的任务。
是我想太多了。黑色雨衣男和他的手下们,如果煽动的对象不只是玩家,甚至还包含了NPC的话,那么那些家伙就是真正的……
我在这时中断了思考,在日光照射不到的通道上朝着更暗的那一端走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