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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素自整个世界脱落。 
放眼望去全是白色、白色、白色。大楼、电线杆和交通号誌,一切的事物都同样被漂白了。淡淡的雾气笼罩在脚边,路上没有行人,仅自己一个人孤伶伶地伫立在路口处。 
(这里是小松车站的前方吧。) 
鸣谷慧这么喃喃自语着。玻璃帷幕的车站建筑、广阔的圆环及小而整洁的商店街绝对不可能看错,是小松的街景。可是却不太有真实感,就彷彿漫步在製作到一半的布景当中。 
最重要的是,自己为何会站在这种地方? 
莫非是到车站前来办事?买东西?正要搭电车?或者只是在散步? 
缺少了前后的记忆。原本打算向明华询问,但取出的手机终端却呈现无讯号状态,近期的邮件和通话记录都不见蹤影。查看行事曆,上面也没有排定任何的行程。 
嗯——? 
事态显然十分异常,但自己却出奇地未感受到严重性。伤脑筋,该怎么办呢?回家之后再直接问问明华好了——仅有这种程度的想法而已。 
慧踏入南北走向的拱廊。铺了花砖的路面、格子状的天花板和垂挂的商店街布条,在在都和车站前一样是令人熟悉的景象,然而依旧没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儘管商店街原本就不太热闹,但路上未碰到任何人这点未免也太奇怪了。仔细一看,沿途的店铺也都拉下了铁卷门,莫非还未开门营业吗?从太阳的位置来看,明明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似乎有某件事很不对劲,但意识里却只是装满了「必须回家」、「回去之后得问问自己为何会在车站前」的念头。该怎么形容才好?掌管危机感的迴路被遮蔽了。就彷彿在看着电影中的一个镜头,毫无感慨地就接纳了眼前的异常状况。 
不知走了多久的时间,视野忽然变得开阔,广大的天空和农田呈现在眼前。回过种来,自己竟然走在车道的正中央。道路的前方连结桥樑,形成了平缓的拱形,是前川的桥。 
奇怪? 
为什么我会往这个方向走呢?已经大幅偏离了原本想要走的路线,按照这样继续走下去的话并非回到家里,而是会抵达小松基地。 
基地。 
反「灾」战的据点,自己身为自卫队的一员而奋力作战的场所。 
(嗯……算了。) 
先到基地的接待处借用一下电话好了,这样一来就可以和家里取得联络。要是没人接电话,改打祖父母的手机就行。再怎么说,总不可能所有人都联络不上。 
就在茫然地这么思考并迈出步伐之际—— 
「不可以过来。」 
语调平板的声音让慧抬起脸。不知不觉中,位于前方数公尺的桥樑中段站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白皙的小脸,流泄而下的淡桃红色头髮。那深灰色的眼眸直直盯着这边。 
「格里芬?」 
是反「灾」战专用的兵器,JAS39D-ANM的控制单元。既是可爱的战斗人偶,同时也是自己的搭档。 
她为何会在这种地方?这里可是基地外头耶,随便跑出来没问题吗? 
但少女却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再前进的话就无法回头了。」 
「无法回头?」 
「接触过多非物质层次的话,将无法确保自己的精神。」 
「非……」那是什么东西? 
「周哈里窗是开启的。慧就类似从那里掉了进来,这里不是你所认识的小松。」 
「……」 
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从「窗户」掉进来?并非自己所认识的小松?唔,这里可是有车站、拱廊还有前川吧,根本不可能会误认成其他地方。应该说—— 
「你自己又是从哪里过来的?既然是从桥的另一边走过来,我就算过去也没有什么危险吧?只是顺着同样的路走罢了。」 
「完全不同。」 
「不同?」 
「因为我原本就是这里的居民,即使逗留较长的时间也能够维持自我。可是慧你不同,随时间经过,你的存在将变得愈来愈模糊。」 
慧置身于一种奇特的不协调感当中。少女的语气没有一丝犹豫,和平常那副毫无自信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就彷彿她已经了解一切事情的经过和背景。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慧吞了吞口水这么询问。格里芬微微晃动头髮: 
「海。」 
「海?」 
「正确来说就像水面倒映的影子。因为水深还不是很深,所以能反映出慧的记忆和知识,但潜得愈深光线和影像就会变得愈朦胧,最后只剩下黑暗而已。就是这么回事。」 
「就算你说就是这么回事——」 
儘是一些比喻,完全无从理解。儘管觉得对方似乎在阐述着什么重大的事实,但未免也太过抽象了。 
「可以用我比较听得懂的方式解释吗?换句话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看到的都是幻觉吗?」 
「不是幻觉。」 
「那么——」 
「抱歉,我无法解释清楚。因为我能够找回记忆的就只有『这里』。儘管可以理解其概念,但与之伴随的语言处理能力却跟不上。」 
心脏怦咚一跳。 
能够找回记忆?这句话实在不能当作没听见。 
「你想起什么了?」 
「全部。」 
全部。 
莫非—— 
「例如你和我在一起就能保持稳定的原因?」 
「我都理解了。」 
慧差点忘了要呼吸。自从认识少女后一直感到不解的疑问,原因不明的不正常状态。他颤声询问:「为什么?」少女开口: 
「因为我就是为此而被製造出来的。」 
「製造?是谁製造的?」 
「——」 
「什么?你说什么?」 
「——」 
格里芬的嘴唇在动,但声音并未传入自己耳里。其中夹杂了某种杂讯,犹如电视雪花画面的那种细微杂音。 
「喔,那么,呃——」 
想问的事情有一大堆,包括自己如今所处的状况以及存在于各个方面的谜团。既然她已经知晓一切,自然希望她能够回答自己。我们究竟为何非得承受这种痛苦不可?难道就必须永远活在死亡的恐惧之下吗? 
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要加快速度才行。时限逐渐逼近,能够像现在这样交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无论如何都想问清楚的事情,希望向她确认的事项。 
倘若只能选择一个问题的话,那就是—— 
「『灾』究竟是什么?」 
涉及一切事物核心的疑问,让世界变色的元兇。 
格里芬的核心原本就是「灾」的零件。既然她声称想起了一切,应该也能够了解那些家伙的真实身分才对。 
「那是希望。」 
意料之外的答案传来。 
「希望?」 
怎么可能。那可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可怕的灾厄、威胁。居然会是希望?她到底在说什么? 
但格里芬却平静地继续道: 
「最后的希望。为了——」 
啊啊,又来了,最关键的部分又听不到了。杂音不知不觉中增大,耳边就像有羽虫在飞行。好吵,吵死人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拜託安静一点吧。 
世界逐渐变得浊白,明亮得就连原本泛白的风景也失去轮廓。 
唯独少女的眼眸保持着唯一的色彩注视这边。 
格里芬的双眼眨也不眨。 
带着一如既往的无表情脸庞。 
她平静地告知: 
「请做出正确的选择,慧。」 
睁开眼睛,可以见到老旧的天花板。斑驳的木纹、带有细小伤痕的竿缘及布满灰尘的灯罩。 
慧一时之间不知状况为何,整个人陷入混乱中。这里是哪里?我到底在做什么?既然看得见天花板,就代表自己是躺着的吗?莫非昏倒了?不,可是脑袋下方还有枕头,背部则是传来床垫的触感。这么说,是睡在自己房间的床铺上?由于身上还好端端地盖着毛毯,所以应该不是突然倒下,而是正常就寝之后自然醒来。这么说,刚才发生的事情是梦吗? 
梦? 
等一下。我刚才作了什么梦?感觉有一段非常奇怪的对话。我究竟在跟谁说话?在谈论什么话题?完全想不起来了。 
(好像还走在小松的街上。) 
无人的车站前、商店街。啊,对了,因为电话老是打不通,所以—— 
所以怎么了? 
想不起重要的部分。算了,梦里的记忆不太可靠,说不定只是觉得自己跟某人说过话,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吧。 
(话说回来,感觉真糟呢。) 
无人的城市,独自一人被抛下的感觉。事到如今心头才涌现不安。倘若其他人真的完全消失的话,自己是否还能够继续保持平常心呢?想必会陷入恐慌到处乱跑吧。 
(还是起床好了。) 
慧稍微伸个懒腰站了起来。洗完脸之后去向明华打个招呼:心情大概会好转一些吧。仅仅是「早安」、「我好像作了个奇怪的梦」这种程度的对话应该就能抚平内心的混乱。 
儘管作了恶梦之后找人哭诉,这种行为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慧穿上拖鞋来到走廊。朝阳投射在木板铺成的走廊上,空气略微凉爽,今天的气温或许不会太高。明明已经进入盛夏时节,最近的天气却很不稳定。去打工的时候还是带着雨衣比较好。 
敲响隔壁房间的门,里面没有回应。呼唤了一声:「明华?」也毫无反应。是正在洗衣服或整理厨房吗? 
查看阳台之后,慧来到楼下。更衣间、浴室、厨房,依序确认过这些地方却依旧没有任何人存在的迹象。不仅明华,就连祖父母也不见人影。 
喂喂。 
真是恶劣的玩笑。莫非自己还在作梦吗? 
时刻为上午八点。由于是暑假期间,也还不到大家出门的时候。再次查看客厅之后,慧返回二楼造访了明华的房间。但毫无变化,和刚才的恶梦一样,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不会吧?) 
按捺着加速的心跳,慧开始奔跑。他冲下楼梯拚命四处张望,沿着每个房间彻底寻找他人的痕迹。不在、不在,半个人都没有。 
厕所里面也一併确认之后,慧走向玄关。该不会连外面也一样吧?倘若街上失去色彩,笼罩在白色雾气之中的话…… 
就在等不及换上凉鞋準备直接外出之际—— 
拉门被打开了。 
「啊,慧?」 
大大的眼睛眨着,黑色的马尾因为突然停下而晃动。 
是个穿着连帽外套的女孩子。一身五分裤和运动鞋的打扮相当便于活动,一只手还提着灰色的环保购物袋。 
「明华?」 
喃喃自语的声音有些茫然,用不着询问,眼前的少女正是明华。宋明华,自己居住在中国时的青梅竹马,两人是一起从上海逃难而来的关係。 
或许是因为慧的表情相当怪异,明华皱起眉头: 
「你这样子我进不去。」 
「咦?啊,抱歉。」 
慧急忙退开,明华投来疑惑的目光一边走进玄关。她将环保购物袋放上走廊,整个人转身: 
「怎么了?表情那么慌张,还穿着睡衣就要出门了。」 
「呃。」 
慧支吾道:「因为家里好像都没人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