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宣告午夜十二点来临的钟声响起。
木格纸门缝隙间射进的月光,照亮了一名痛苦地打滚的老人。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声中混着一种像是搅拌声般的黏腻闷响,令人听了就不舒服。儘管昏暗的光线下视线不清,但棉被都染成了红褐色。无可忍受的痛苦让老人撕抓自己的喉咙,伸长的手朝空中挥舞求救。呼吸粗重得像在扯风箱,口水从瘫软鬆弛的嘴里流出。
或许是有家人听见呼喊声,这时传来了一阵在走廊奔跑的脚步声。脚步声在木格纸门前停下,有人朝着房里喊话: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老爸,你怎么了?」
是一对中年男女担忧的询问声。他们停在门前想问出房里的情形,但老人痛苦地呻吟挣扎,没有余力回话。
「老爸,我们要进去了。」
男子粗暴地拉开纸门,朝房里一看,男女同时皱起了眉头。他们最先注意到的,是房里浓烈的异臭。
「这臭味是怎么回事?老爸你吐了吗?你到底怎么了?」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棉被上老人受苦的身影。
「爸爸,你还好吗?……咿!」
女性正要扶起痛苦打滚着的老人,却尖叫一声往后跳开。她似乎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榻榻米上,只能用手的力量尽量远离老人。
「我要开灯了。」
男子似乎觉得屋内光线太暗无法看清情况,于是伸手去开墙上的开关。老旧的日先灯嫌麻烦似地闪烁着光线照亮室内,这一瞬间,两人异口同声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眼前的这个人物真的是自己的家人吗?
眼前一个有如融解蜡像似的物体在挣扎打滚。剥落的血肉把四周染成一片深红,散发出难闻异臭,而指尖露出的白色物体竟是骨头。
「融解、融解了,我的身体全都要融解掉了!」
老人散发出腐败的臭气,喊叫出掺着血的哀嚎。
1
「老师到底要到几时才肯工作?」
沙耶穿着一身西装式制服打扮,提着书包走进事务所,看到凑半躺半坐地看着赛马报纸,于是夹杂着叹气声问出这句话。
「喂,跑来我家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凑也不将视线从赛马报中抬起,脚仍然放在桌上,一副嫌麻烦的模样这么回答。他这种口气,搭配上迈遢的黑色上衣与佣懒的态度,给人一种看不起人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我工作?」
「老师已经整整一个月不工作了。这样下去会连收入都没有的。」
凑得意地举起赛马报对她说:
「靠这个就有收入了。」
「这不是收入,是支出。」
凑刻意装出很虚假的惊讶表情。
「这太惊人了,我之前都没发现。」
而当他看到沙耶的模样,脸上虚假的惊讶立刻变成真正的惊讶。
「你穿成这样是干嘛?」
「咦、啊……我今天有图书委员的工作要忙,所以制服还没换掉就过来了。」
沙耶有些腼腆,左右摆动着身体,接着又以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凑。
「你是要到隔壁再隔壁的角色扮演酒吧打工吗?我也不是不明白你担心我没收入,不过这方法还是留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再用吧!」
沙耶叹了一口气,像说梦话似地重複说着:
「总之请老师认真工作。」
「你那么想工作,就回御荫神道的阿姨身边去啊,你想要她怎么操你都行。最好还顺便到总本山去,帮忙照顾那个任性的小鬼。」
「任性的小鬼是说我?」
趴在沙发上看漫画的勇气坐起上身。
「说到还只是个小鬼却在总本山挂名的天才少年,不就只有你一个吗?」
「是没关係啦,这漫画的下一集在哪?」
勇气甩着手上的漫画,环顾散乱的房间。
「就堆在这附近吧。找不到的话就到隔壁房间,再找不到就去买。」
「这间事务所还是该打扫一下啦。啊,沙耶姊姊,你穿制服很好看。跟以前不一样的装扮感觉好新鲜。」
「谢谢你,勇气。只有勇气肯这么说。」
勇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这种标準答案似的态度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我也没必要让你觉得我可爱。你说漫画放在哪?」
勇气在堆得半天高的书、文件、传单与纸箱堆里翻找,不到一分钟就耸耸肩膀表示投降。看到这种惨状,沙耶叹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口的气。
「记得十天前我才刚大扫除过。」
「你想听我讲熵定律(注13)之类老掉牙的答案吗?只要活动量一多,自然就会弄乱,这有什么办法?」
「老师明明就只坐在那边看赛马报吧?」
勇气也不理会他们两人的口角,搬开成堆的书,偶尔再抓起底下露出的书本快速翻阅。沙耶本来也只不经意地看着他,忽然间却脸色大变,抢过勇气手上的书。
「为、为什么这间事务所里还有这种色情书刊!我上次明明就偷偷丢掉了!」
沙耶把刊登女性裸照的杂誌拿到凑眼前指责他。
「果然是你丢的?那,你丢掉之前也偷偷看过了吗?」
「我没有!」
「那你仔细看过了吗?」
「我没有偷偷看,也没有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