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凝视窗外的夜色,一边看着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
蓦然发现,我从未曾与任何人亲吻。哪怕是家人之间那种浅吻,也丝毫不存在于记忆当中。对父亲几乎完全不记得,至于忙着工作的母亲,她的双唇对一个孩子来说,位置实在太高,也太远。
看到水池同学与那个女人接吻……之后发生了各种事,然后回到了家中。在用非日常铺设的道路上,虽然一步一踉跄,但还是勉强走了下去。从今以后,绝不会再有回头的可能。即使强行折返,等待我的也只会是一片虚无。
水池海及其母亲的到来,使我不得不迎接改变。
如今的想法,也是其中之一。
将双唇与别人叠在一起,是怎样一种感觉,又有怎样的意义呢。
那不由分说的刺激已然镌刻在眼中,令这一疑问有如针尖一般刺入了大脑中央。
至于水池同学这位当事人,则是不在房间里。从门口向起居室瞧了一眼,也只能看见两位母亲。今天没听说她要去找那个女人——儘管她没义务向我进行彙报。我经过起居室,打算去门口瞧瞧。
像是儘管、但是、然而这类借口,最近似乎变得越来越多。大概是因为如果不故作镇静,我极有可能彻底爆发。
水池同学那双破旧的鞋子没有摆在门口,但既然提包和手机都还在屋里,想必她不会走远。伸手轻轻一推,大门便应声敞开了。真是不小心啊——我一边抱怨,一边穿上鞋子,到室外查看情况。虫鸣夹杂在夜晚的空气当中,宛如近在耳畔一般清晰可闻。
我一边看着扑向昏暗的灯光,却又如同遭到拒绝般折返,并不断如此反覆的飞虫,一边走下了楼梯,于是发现水池同学正倚靠在一楼的墙上,面对着夜幕下的马路。在听到我的脚步声并抬起头后,那对昏暗的眸子发出了淡淡的光辉。
「咦,有什么事吗?」
「没,只是发现你一声不吭地跑了出来。」
发现了,又怎么样呢。给予这位寄宿者的回答,不知何时已被浓厚地染上了她的颜色,涂抹出一道道夸张的粉彩。
「哦,没什么,只是在发獃罢了。」
「是嘛。」
不经意地,我也站在了一旁。骗人的,说什么不经意,明明就是想留在她身边。
即使水池同学的心里,正想着别的女人。
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水池同学的嘴唇。触摸那里,会是如何一种感觉呢。
莫名地,我产生了一种这辈子也碰不到她一根指头的预感。
她彷彿对目光有所察觉一般,向我转过头来。
在视线相对之前,我慌不择路地开口说道:
「有个纯粹好奇的事,想问你一下。」
「咦,什么事?」
双眼深处,羞耻感正在不停打转。
「接吻的时候,你都会想什么?」
听到问题,她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在这期间,有人正连骨带肉地捶击我的心脏。
「唔……怎么说呢,好像什么都没想。」
水池同学一边说一边用食指挠着脖子,看上去像是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只要把脸凑过来,我的大脑就会立刻失去思考空间。」
一边这样回答,一边自嘲地露出笑容的水池同学。
是那么可爱,又那么遥远。
「多谢作答。」
「嗯。」
我无法直视做出简短回应的水池同学,只好让视线逃向天空。
正巧,有几颗星星十分贴心地闪烁着光芒。星星——由于名字,我妄自对其抱持着格外的亲切感。看到有的星星在动,我先是感动了一番,然后又提醒自己那只是飞机罢了,并为此暗自发笑。
而就在这一过程中。
比起星星,我更加敏锐地感觉到了身旁的视线。
这一次,是水池同学正在看我。
「……怎么了?」
不安与期待此消彼长,掩盖着我的眼角。
水池同学刚要开口,却又有所顾虑般绷紧了双唇。
「还是算了。」
「别卖关子啊。」
于是,她撅起了紧闭的嘴唇,目光也移向了旁边。
「我是想说……星同学在看星星。」
「……………………是嘛。」
她这脸颊微微抽搐的模样,似乎还是头一次看见。
「我回去了。」
说完,水池同学啪嗒啪嗒地快步走上了楼梯。我抬起头,一边目送那矮小的背影,一边听着那脚踏鞋根般蓬鬆无力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呃。」
我蹲在原地,开始思索应该如何回应才好。
自从与水池海相遇,我总是在不断烦恼。
任何微不足道的交谈,都会引起我的苦思冥想。
然后做出错误的选择,懊悔不已,愁得满地打滚。
不顾及自己是否面朝前方,埋着头向前闯,无论眼睛多么乾涩都强硬地撑起眼皮,即使忍辱负重,也不肯踏上其他道路。
这不叫积极,充其量只能算莽撞。
如此这般,只懂得前进的心,对我而言一定,就代表着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