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咦。
窗外的云彩在黄昏中摇曳,喉咙口痛得连口水都咽不下去。天空就像是被拉上了窗帘,暗夜缓缓地浸透,眼前一黑。意识就像电灯一样忽明忽暗。哈、哈。呼吸很浅且急促。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热,而身体的深处却是刺骨的寒冷。就好像眼前生着火,背后却被冻成了冰一样……好累。
不知醒来了多少次,我终于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将体温计夹在腋下。
过了一会,体温器发出了「滴滴滴」的蜂鸣。
上面显示着38.9度。
「是感冒啊,咳咳」
简单地作出判断后,我又回到了被窝里。
是昨天在大雨中玩「肖申克的救赎」梗的关係吧。
那是一部很有名的电影,哪怕不知道内容我想看过DVD封面照片的人应该也不会少吧。
总之我先说明一下,电影中有一个桥段,是肖申克在大雨中张开双臂任雨倾泻的场景。
超级帅的。
所以,昨天就跟着学了。
日盼夜盼,哈利路亚老师开始连载的预告卡片终于来了。
老实说她做得很好。
最后还用圆润的字体写着「就交给哈利路亚吧」,虽然并不会有人看见,但我还是鞠躬并说了声「就拜託了」。
这也让我有了漫画化开始了的强烈实感。那股感觉化作了无穷的力量,在我的体内堆积,感觉随时都会爆发。
就在我的情绪不断高涨无处释放的时候,外面的雨声突然敲响了我的鼓膜。
时值六月,湿热的风是夏天到来的预告。茉莉的制服也变成了夏服。和她说的一样,我并没能看到在制服下透出来的内衣,很遗憾。好像偏题了。
总之,到了梅雨的季节。
如果要用好听一点的说法称呼的话,就是「虎之泪」或者「翠雨」吧。
雨势在一瞬间变强,稍远处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不清。
望着这番风景,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刚才介绍的「肖申克的救赎」桥段。
重要的事情说两遍,超级帅的。
并且,男人这种生物,最喜欢耍帅了。
驾驶深红色飞艇的猪之类的。(译注:梗来自日本1992年电影《红の豚》)
所谓帅气就是这种感觉。
回过神来,我已经特意将马甲换成衬衫,跑到了外面。当然,衬衫的纽扣全开着。我张开双手,沐浴在从天而降的泪水之中。别说还挺疼的,眼睛都睁不开。
即便如此,我已然陶醉地笑了。
嘛,我不否认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画面。
『呜哈哈哈』
身体湿透了。
『呜哈哈哈』
大脑不断地分泌出多巴胺。
我自始至终都在大笑。
『哇哈哈哈哈——』
我一直淋到到了撑着伞的茉莉走来,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为止。
『穗积老师,你干嘛呢?』
茉莉说,当时给她造成的震撼改变了她一贯的、有礼貌的说话方式。你稍微,不,是确实做过头了哦。老实说当时我是有犹豫过的。
之后不管我如何耐心说明,她也没能理解男人的这一浪漫。好奇怪,帅不就是这样的感觉吗。为什么。
虽然之后有去沖澡,不过鑒于今天的身体状况,看来热水并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为了防止把感冒传给你,最近就先别过来了」给茉莉发完简讯,我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要是传染给茉莉就糟了。
而且这完全是我自作自受。
到早上之后就去医院吧。
还得买些易于消化的食物。
年轻的时候哪怕不去医院睡一觉感冒也就能好了,可到了25之后就不行了。感觉得感冒的频率也变多了。以前最多3年一次,小学、中学、高中我还得了全勤奖。
真不想上年纪啊。就在这么想着的同时,我感觉意识逐渐朦胧了起来。
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在因高烧而扭曲的现实与梦境之间来回漂泊。
就这样,我慢慢地、慢慢地睡着了。
||
我记得自己做了很多梦,又好像根本就没有做梦。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味道将我从睡眠的深渊里带了回来。
即便鼻子塞住了,我却依然感受到了那份温暖。
「啊! 醒了吗?」
茉莉出现了。
穿着制服。
大概会过来吧,我确实有这么想过。
「……有雨的声音」
「是啊,今天好像会下一整天的雨哦。真讨厌啊,洗完的衣服完全乾不了很是困扰呢」
「……你在做什么呀」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生气又带着几分不悦。
「在缝衬衫的纽扣」
「纽扣?」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我感到有些奇怪,接着便嗤嗤地笑了出来。
「为什么?」
「——昨天,穗积老师穿着的衬衫的纽扣掉了,让我很在意」
茉莉坐在被窝旁,拿着缝纫工具看着我,针线应该是她特地从家里拿来的吧。她开始穿线,在失败几次后,将线头舔湿、瞄準针孔、终于线穿了过去。
「你还会缝纫的吗?」
「穗积老师没在学校里学过?」
「小学的时候,学过吧。我笨手笨脚的,做不来」
「我还挺喜欢这种工作的哦」
说话期间,茉莉的手一直都没有停下。
茉莉将衬衫脱落处的残线拔出,然后将纽扣抵在衬衫上从反面将线穿过纽扣右上角的洞。接着,从正面将线穿进左下角的洞。等4个洞都穿好后,正面就形成了一个X。又这么重複了几次后,她把针从纽扣后面穿了出来,绕几个圈、将纽扣与衬衫之间的线收紧。最后再将打好结的线头藏到衣服里面。
剪掉多余的线。
仅仅几分钟。
「你看,做好了」
「为什么这么得意啊」
「应该缝得很好看呀」
「是呢,感觉挺不错的,谢谢」
我平躺着感谢道。
「不用不用,肚子饿了吗?」
「有一点点」
「我做了杂粮粥哦,给你端过来」
说着,茉莉走向厨房,端了一个小茶碗回来。
我好不容易支起身。
突然唾液跑进了奇怪的器官让我不禁咳嗽。茉莉则是温柔地拍了我的后背。与我发烧着的身体相比,她的手显得有些冷。
「对不起吶,亲爱的」
「不是说好不说这个的吗」
我们笑着演起了小剧场。
「这是,鸡蛋粥?」
「放了葱和生姜。能起到杀菌作用,还能温暖身体哦?」
「看上去很好吃,我开动了」
「嗯,请吧。味道很淡,和梅干一起吃吧」
热量在舌头上蔓延开来,即便堵着的鼻子闻不到香味、也尝不出味道。但我还是一勺勺吃了起来。
但很快,我就没有下口的慾望了。
对不起,道歉完,我放下了勺子。
「能在吃一点吗?」
「不了,有点吃不下了」
「那,至少再吃一口吧」
茉莉用手拿起我放在餐盘上的勺子,勺了一口粥。
虽然有些疑惑,但就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的我还是默默的听从了她的话。张开嘴,含下了茉莉送过来的勺子。
就在我咀嚼的同时,茉莉已经準备好了下一口。啊~,她开口道。待咀嚼完毕,我也再次张开嘴。吃得很省力,可能是因为茉莉送的角度很好,粥很顺畅地滑进了我的口中。心情也好了不少。
不可思议的,我吃了很多从茉莉手中送过来的粥。
回过神来的时候,大部分粥已经进到了我的胃里。
从肚子为中心,一种舒心的温暖在体内扩散开来。
「嗯,这是最后一口」
「诶? 真的吗?」
「嗯,你看」
茉莉特意给我看了看不知何时变空了的碗。我慢慢咀嚼着最后这一口,接着将其吞下。
「我吃饱了」
「招待不周,要好好补充水分哦」
「之后会好好还礼的」
「彻底养好病就可以了哦」
「茉莉真的很温柔呢」
「穗积老师知道吗? 人是一面镜子」
「什么意思?」
「在温柔的人眼里,大家都很温柔。你觉得我温柔,那一定是穗积老师自己很温柔的缘故哦。不懂得温柔的人是察觉不到其他人的温柔的」
「我倒不这么想」
舔湿乾涸的嘴唇,我吐出一口热气。
「……像这样,在自己发烧,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我想世界也一定还在运作着吧。会觉得哪怕自己不在了也没有关係呢。即便我不在了,也不会有人会感到困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