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为什么……
──这是没办法的事。为了保护妳以及大家,我就什么都不怕。
──可是……!
──我们或许再也见不到面了。不过,以往与妳度过的日子,会永远活在我心里。所以,偶尔为之就好,有时候妳能不能也想想我呢?
──我不会忘……我不想忘记!我绝对!绝对不会忘记!
──谢谢妳,沙优娜。光是能听妳这么说,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不要,我不要!姐姐,妳别走!
──在这附近捏乳头会有种亵渎的快感耶。
──姐姐!好像有陌生人闯进我们的回忆!
──不要紧,冷静下来。沙优娜,因为这是梦。这是妳所看见的梦幻泡影。这是温柔而心系往昔的妳,在沉睡间潜藏的光辉。
──尤金,你对乳头没兴趣吗?
──姐姐!我的光辉被人玷污了!
──那么,沙优娜。我差不多该走了。请幸福地活下去。至少妳一定要幸福。
──独佔正经戏的姐姐就这样离开太狡猾了!
──说起来挺常见的就是了,当你的乳头被蚊子叮到时要怎么办?
「那种状况才不常见啦!」
「那种状况不算常见吧──啊,她醒了。」
「看来是这样呢。」
劈啪劈啪,有火堆迸燃的声响。好似要打破那阵声响,少女甩乱琉璃色的头髮,脸色骤变地喊了出来。呼吸气喘吁吁,全身被黏汗濡湿。在少女的人生当中,这次睡醒的心情可以排在最后一名。
另一方面,坐在倒木上的两名男子看少女突然起身大叫,却显得气定神閑。有着一头银发且温文儒雅的俊美青年;以及留着清爽的暗褐色短髮,给人精悍印象的青年。他们俩亲切地朝情绪不稳的少女开口说:
「感觉怎么样?从外表看来,咱是认为妳没有受伤。」
「这位胸部看起来有够平坦耶,请问妳是男的吗?」
「刚醒来就听到落差这么大的问题好令人难受……!伤势嘛,我想应该没有。还有我是女的。」
「哈哈哈,我知道啦。」
「对嘛,正常来讲看了就晓得。」
「不,乍看下仍不好分辨……因此我们倒是仔细观察了一阵子。」
「啥!」
「啊,你喔!别讲那种会引起误解的话!」
「顺带一提,他曾表示:『十几岁的老女人不在咱的守备範围内,所以咱不管。』后来便完全没有帮忙照顾妳。希望妳能了解这项事实就好。」
「十几岁就算老女人?好、好过分……!真性恋童癖……!」
「咱可没说过,而且咱也有帮忙!你是想对她灌输什么样的第一印象啊!话说先来釐清现在的状况才合理吧!好了,妳坐到那边去。」
精悍青年粉饰太平似的主持现场。他在心虚──少女这么认为。
话虽如此,正如他所说的,状况让人完全摸不着头绪。少女就近找了块倒木坐下,并且重新审视这两名青年。接着,她低下头行礼。
「呃,虽然讲起来好像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谢谢你们救了我。关于两位对我的恶毒言词,日后我打算另外找场合详谈,以便採取法律措施,届时还请两位到场配合……」
「这丫头同时準备好要道谢和打官司了耶……」
「没想到她挺强悍的呢。先确认一下,请问妳是否知道,这里是人称『慾望树海』的迷宫最难关卡呢?」
「那是当然了。」
「慾望树海」──据说,连老练的冒险者要闯关都会感到犹豫。
徘徊出没的魔物无不兇恶,光是走动就相当消耗心力的严苛环境,一旦踏进里头就再也走不出来的广阔面积,还有让人困惑的迷宫般构造。单纯带着试身手或冒险犯难的念头去挑战,等在后头的保证只有死路一条。大多数人都会迴避的魔境,那便是这片树海。
「知道归知道,咱倒觉得妳怎么看都弱不禁风的样子。装备的品质似乎是不错啦,却没有长年使用的形迹。还不如说,妳都没用惯吧?咱也把妳的背包里面检查了一遍,感觉全是生手在用的玩意儿。妳是在邻近城镇买齐的吧?整体来讲……妳就是个对旅行算不上熟练的外行人。」
「假如妳企图寻死,身上就不会带着衣服以外的东西。话虽如此,即使外貌孱弱,实则擅用魔法的高手还是有的。然而,妳几乎不懂什么魔法吧?驱赶魔物的把戏妳似乎会一两招,不过那在这片树海反而只会变成撒给魔物的饵。」
(这、这两个人……好敏锐……!明明都是怪人……)
「虽然不知道妳现在在想些什么,但是咱跟这家伙可不一样,咱有常识。」
少女被精悍的那一个叮咛了。大概是想法都写在脸上的关係吧,她有些慌张。
「话说,你怎么连我用的魔法都晓得?」
「因为我有细细地检验过妳。」
「早知道就不问了。」
「想发问的是咱俩啦。事实是咱们在这片危险的树海,拯救了毫无防备、昏倒在地上的妳。既然事情如此,咱们起码有权问妳个几句才对吧?咱就直话直说喽──妳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我听了某个传闻。据说其智慧对世上万物无所不知,其英勇足以破除任何妖魔的伟大贤勇者,就是在这片树海的尽头过着隐居生活。」
两名青年听完少女的说明,便相互对视。传闻终究只是传闻,本来就半信半疑的少女猜想,这两个人大概知道些什么。
「假设见到了又酷又壮又睿智又勤奋又具创造力又消极的那位高人,请问妳有什么样的目的呢?」
「你最后一个形容词才给人负面印象是怎样啊?」
「呃……我想求贤勇者大人收我当徒弟。如果能拜赫赫有名的贤勇者为师,应该就能学习到任何知识。」
「劝妳不要。」
「否定得会不会太快了!」
「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想向谁求教何种知识,是每个人的自由呀。毕竟有人就连自己的乳头,都可以当成至高无上的教材。」
「请问这个人在讲什么啊?」
「别问咱。但妳最好把『这家伙在鬼扯什么』的念头时时放在心里。」
对方的建议似有深意,却不太能打动少女。
从少女看来,这两个人虽然奇怪,却不像是坏人,反而还莫名地让人觉得容易亲近。她固然没有把本身的背景全告诉他们,对别人透露自己的目的却是头一遭。大概是因为这样,少女显得莫名害臊。
「果、果然很奇怪吧。没有任何长处的我,要凭什么拜託连是否存在都不确定的贤勇者大人收我当徒弟……」
「要说存在不存在嘛,应该算存在啦,他在道上还挺有名的就是了。」
「妳的志气可佩,但我并不鼓励妳带着半吊子的实力挑战这片树海。虽说逛熟悉以后,来这里散步閑晃也不会有事。」
「请问~两位是冒险者吗?旁边那位的穿着打扮……还满轻便的耶。」
少女的视线投注在银发男子身上。银发男子似乎只披着长袍,苍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地随身体动作显露出来。这种露法固然完全不会让少女感到开心,以冒险者的装扮来说却异常轻便。至于精悍男子穿的旅行装扮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来到这一步,他们三个发现彼此都没有报上名字。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艾达飞基.齐莱夫』。世人一般称我为贤勇者,不过妳大可放轻鬆点,叫我艾达就好。」
「…………咦?」
「哎,好啦,咱告诉妳。妳运气不错……虽然也好像倒了大霉。反正应该算好运啦,别怕。毕竟妳要找的贤勇者,已经像这样见到面了。」
「等、等等,请等一下!咦?就他?咦咦,就他吗?」
「她在问:『就他吗?』听到没有。」
「真令人心寒啊。」
「我、我懂了!你们两个串通好要骗我对不对!之后一抓到机会,你们就会侵犯我,把我当予取予求的玩物对吧!跟那些薄薄的魔法书一样!」
「这丫头在鬼扯什么啊。」
「开头没多久就担心起薄本魔法书……莫非她自认是当红女角?」
「话说薄本魔法书是啥名堂?那不就表示买到内容少的便宜货吗?」
无视惊慌的少女,自称贤勇者的艾达飞基朗声笑了笑。就本身的步调完全不会被人打乱这方面而言,看起来确实也算有大将之风。然而,要谈到这能否证明他是贤勇者,似乎就无法取信于人了。
「倒不如说,贤勇者大人应该更年长才对!才不会是你这样的小伙子!」
「可是他明显比妳年长……」
「这一点往往会被人误解,贤勇者之名并非自称,而是由他人取的称号。人们称呼我的祖父『沃拿尼斯』为贤者,我父亲『杜瑞深』则是被称为勇者,因此为求区别,继承他们俩血统的我就被称为贤勇者了。妳心目中的那个形象,八成是我的祖父。」
「唔唔唔……」
(咱从身上的行头也可以看出端倪,她连沃拿尼斯爷爷跟这家伙都分不清楚,给人的感觉就是涉世未深。起码城里长大的丫头不会像她这样,难不成是贵族的女儿?)
「哎,信不信由妳。反正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是贤勇者。当然,我也无意对妳说谎就是了。所以呢,妳叫什么名字?」
「……我叫『沙优娜』。如你们所见,是个新进的冒险者。」
「阿基他不会对人说谎,但妳说谎的技巧实在不太行。」
「我、我没有骗你们。呃……」
精悍的青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自称沙优娜的少女因而语塞。艾达飞基状似要帮她找台阶下,就「啪」地合掌一拍。
「哎呀,我介绍得晚了。他是我的朋友『尤金』。如妳所见是个恋童噗哇啊。」
「咱揍人喽。」
「先揍后奏吗!」
艾达飞基的朋友尤金,毫不迟疑地将他的朋友揍飞。两人夸张的相处关係,让沙优娜有些不敢领教。但捱揍的艾达飞基显得毫不介意,不知为何还一边轻抚脸颊,一边替尤金打圆场说:「他就是容易害羞。」
「所以呢,沙优娜小姐。妳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咱看太阳就快下山喽。」
「要折返或继续前进都难竟全功呢。」
「总之,我现在还是想以贤勇者大人的所在之处为目标。虽然不晓得是否能抵达……但是,不管怎样,我都希望能成为贤勇者大人的徒弟。」
「穿过这片树海,固然就有我的居所。不过我和尤金会在树海停留一阵子,妳现在去也没有任何人在喔。」
「基本上,夜里妳要是在这片树海游荡,咱认为妳只有死路一条。」
夜行性的魔物众多。而且越是兇猛的家伙,在夜里越是行动活跃。而沙优娜对战斗几乎可以说一窍不通,一旦碰上魔物,应该就完蛋了。
「亏妳一路到这里都没有被魔物袭击耶。」
「听咱说一句,半路累倒的话可就前功尽弃喽。」
「……但这样的距离要折返回去,我更是办不到。与其回城镇,我宁可继续前进。」
「怎么办,阿基?该说她性子顽固吗,她似乎铁了心耶。」
「唔嗯。若妳愿意,要不要暂时与我俩同行?纵然妳真的穿过这片树海,尽头也只有我的居所。而我只要达成目的就会回去那里,既然我们最后的目标是同一个地方,即使要绕远路,我认为妳跟我们在一起还比较安全。」
「不,我……」
「阿基,不然你将结界先解开一次如何?要是让她以为凭自己一个人也能成事,那就伤脑筋了吧?」
「说得也对。她要自寻死路是无所谓,但既然像这样碰上了,就不能看着她送命。」
沙优娜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艾达飞基则对她弹响一声手指。那具有什么样的意义?沙优娜还来不及思考,全身就像被什么扎到一样地打起哆嗦。
──自己正被注视着。而且,视线来自于许多生物。树木沙沙作响,鸟兽鸣叫,整座树海像是发出了低吼,声响突然开始变大。毫无本领的沙优娜这时总算髮现,自己是遭到掌握的「猎物」。
「咦?咦……!」
「阿基一直都有在这里布下隔音和驱离魔物的结界。咱们可以像这样悠哉讲话,还有妳刚才能无忧无虑地昏倒,都是因为这家伙用了那招的关係。」
「我们也就罢了,像妳这样的年轻女性对魔物来说可是俎上肉。那么,妳有什么打算?假如妳还是要独自前去,我可不会再阻止了。」
「……请、请务必让我与两位一块同行……」
疑为贤勇者的男子听到她的答覆,就「哈哈哈」地笑出声音,然后再次布下结界。树海的低吼声与来自魔物的视线,也就立即消失无蹤。
先不论身分真伪与人格,沙优娜即使感到排斥,仍理解到这男人具有真本事。
*
「──阿基,所以她已经睡啦?」
「看来是这样。」
「之前都把咱俩讲成那样了,她还真有胆啊。这表示这丫头神经还挺大条的。」
在陷入昏黑的树海中,只有篝火的光辉照亮周围。大概是沙优娜疲倦未退的关係,向两人分到食物吃后,她很快就睡着了。或许沙优娜在这方面的适应力,确实适合当个冒险者。
贤勇者一面听着她小小的打呼声,一面热衷于跟友人谈笑。
「那现在要由谁来提供肉棒?」
「你要热衷于谈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