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青斗的身影消失了。
我姑且看了一下周围的树丛,似乎不是藏起来了。
「唔—嗯,原来旁人看来是那样子的。」
自言自语在周围空虚地迴响。
「那我也得回去啦。」
无论到了几岁,离别都是痛苦的。即使明白无可奈何,仍然如此。我告诉自己这不是离别,装作平静,但心里的一角还是在刺刺地痛。
回头看去,夜空中的星星在树木上面延展,只有一道看不到,被灰色的烟挡着。
青斗所说的送火,是在土岐波神社被点燃吧。
「糟糕,能赶上吗。」
我慌张地打开纸袋,从中取出三幅画布。我往笔上沾黑色颜料,一个个加上自己的签名。
这样就完成了。我达成了来这个小镇的目的。
我收起行李,站起来,没有回到来这里的路,而是走向祠堂。
「时子大人。谢谢。多亏您,我画出了很棒的画。所以,请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
祠堂发出光。那耀眼的光晃住了我的眼睛。
啊,没错。来这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生活在青斗他们六十年后的世界。
我利用大学的暑假,来到了六十年后的土岐波镇。
我只从奶奶的话里听过这个镇,它比我想像得要小。
这样的话,应该有能一眼望尽的地方吧——我这样想着,在找住宿前走在土岐波镇里。我思考,从哪能看到和奶奶看过的小镇相近的景色。
然后,我迷路着到达了这个祠堂。累坏的我,打开了之前买的啤酒。
我记得,我微醺的脑中想过「奶奶在的时候,可能更不一样呢」。或许,我说出来了。
总之,就是那时祠堂发光了。
一开始,我一点也没想过我回到了奶奶住的时候的小镇。我真的以为,我是累了、醉酒睡着了。
我感觉和青斗他们走过的镇子十分古老,但我以为是乡下就这样。
我是在丰川庄收拾新闻的时候注意到的。新闻的日期让我怀疑自己的眼睛。我不由得掉下了拿着的新闻,瞬间拿「手滑」做了借口。
我没有接受事态,第二天睡过去了。我是在和照顾我的小有纪说话的时候接受现实的。
有纪。她和我的奶奶名字一样,是在这个小镇唯一一所民宿里长大的女孩。我第一次知道旧姓是丰川。
我惊讶过,但一开始我没能相信眼前的少女是奶奶。毕竟比我还年少。即使脑袋里理解,我也因为惶恐和紧张,没能去掉敬语。但是一天天过去,我注意到她的笑容、性格和奶奶一模一样。我感觉和最喜欢的奶奶成了朋友,单纯地为此开心。
练习过翻单杠的学校,和朋友放学走的海岸线,还有丰川庄。我为奶奶画画的地方,是直接问了她的回忆中的地点后决定的。
离别的时候我告诉她「注意身体哦」,但我不知道有多少意义。大概,六十年的岁月里,区区我的忠告应该没什么意义吧。
我感受到周围温暖的光消失了,睁开眼睛。
我与祠堂的距离没有改变。天空还是一片黑。
但是,周围长着的杂草高度不一样。脚边还滚落着我那时喝的啤酒罐。
「这是回来了?」
我看向自己的手脚。没有脏。衣服也和那天在这个地方穿着的一样。不是在土岐波町拿到的。
「咦?」
我拿出钱包。确认内容。里面只有这几十年变化了设计的钞票。在六十年前,我觉得会被当作假钞便没有用,但我在丰川庄挣的打工费也没在里面。
「这不是白乾了嘛。」
我用好像要压碎一般的力按手腕上的手镯。手背侧点亮了一道光,圆圆的虚拟屏幕出现在黑暗中。
「哦,能用嘛。」
明明穿越时间后,丝毫没有反应。
邮件和电话都没来。我启动日曆,它便显示出我来这个小镇的七月三十一日。
虽然我不记得正确的时间,但我恐怕是回到了穿越时间瞬间的前后吧。这种意义上,很难说有了时薪,在丰川庄挣的打工费消失掉也没办法吧。
但是,脚边放着装入画布的纸袋。看样子,在那边获得的最大成果,还是让我好好拿回来了。
「啊,说起来……」
我留住快要消失的思绪,打开了网路搜索。
「化妆艺术家。海umi。」
声音输入后,屏幕上显示出活跃到海外的化妆艺术家「UMI」的信息。还有显示,她现在在进行后辈培育的事情,让我受到启发的「仅仅两三厘米的线条,一微米的膜,就能给予你自信和勇气」这句话。
「出身地。」
我加上搜索关键词,显示出的信息便进一步被筛选。虽然没有出现明确的地名,但我注意到了她名字的由来。
〈开始海外活动的时候,以幼少期生活的小镇的海为印象,决定自称UMI〉
虽然还能做进一步搜索,但如果我没猜错,那样会变成思考那句话的出处,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所以我放弃了。
我消除显示,周围再次被黑暗包围。
我吸气,再吐出来。与六十年前相同,潮水的气息和湿润的森林的气息进入鼻腔。
我忽然想起青斗的笑容。
我没注意到连青斗也是穿越时间的。我满以为只有自己在经历这样特殊的事情。真是太自大了。
他怀着巨大的觉悟和重要的信念,度过了那个夏天。我现在闭上眼睛,他全力的笑容和泪浮现出来。
过去的我也一定拥有和青斗一样耀眼的感情,彷彿全力照耀的太阳。或者说,现在也应该有,虽然我已经不好意思得只能在画的一角表现出来了。
所以,这次轮到我好好去做了。
回到老家,慢慢洗个澡,睡觉,然后在奶奶旁边,聊一聊这个小镇吧。她看到我的画会说什么呢。肯定,即使我不成熟,我的画也应该能触碰到奶奶的心底。毕竟是看着真东西画的。
然后,不知何时来临的那个时候,但是总会来临的那个时候,我要告诉她。就像那个闪耀的少年一样,说出「再见」。
我迈出一步,步幅、轻重、力量与刚才在这个地方的我完全不同。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