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中央区域的空洞处外部设置的镜子反射了太阳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嗯。」
走在四层走廊的来生真希子,被那突然的闪光闪到,眯住了眼睛。
在作为二十四岁年轻的女医生的她的身周,走过去了挂着点滴前往厕所的病患和护士。她费了好大劲才抑制住自己发作性涌上来的冲动,没让它暴露出来。
「……。」
她觉得那东西简直就是多余的。原本说出打算在阳光无法照耀到的空洞处最底下建造庭院的,是医院的最大的投资者寺月恭一郎氏,因此在这个宛如「烟囱」的医院的内壁部排列了无数的镜子,为了将光芒投射到最底部。当然光芒大多都会遵照最初的目的抵达底部的地面,但是偶尔,也会随着角度照射到医院的内部。也有专门为此建造的日光浴区域,但是在除此之外的地方被这些光晃到了眼的话,会让真希子感到十分的烦躁。
她比平时更加用力的踩着自己穿着的拖鞋走路,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掉你。」
她口中嘟囔着绝对不会被他人听到的话语。
「…………杀掉你。」
接着她为了给病人做心理辅导,前往病房。
在精神科勤务的她的主要工作,是安慰长期入院感到焦虑的内科,外科的一般病房住院病患。偶尔外来患者——在其他医生的预订都已经塞满的时候也会让她去给他们做诊断。
她来到了一个个人病房,连门都不敲直接走了进去。
在床上,一个男人在獃獃地僵直的靠坐着。
这个男人得的病是糖尿病,明明不是精神科的患者,但如同得了精神分裂一般眼神虚无,在其表情上感受不到意志的存在。
然后对此,真希子用着同样冷淡的眼神看着他。
「筱北——。」
搭话的声音也很随意。
男人呆然的,用着僵硬的动作转向真希子的方向。
「…………。」
没有答覆。
「有谁来看你了吗?」
「…………。」
「啊啦,果然谁都没来呀。」
她用着嘲笑的语气说道。
然后来到男人的身边。
在真希子的手搭到男人的肩膀上的那一刻,男人突然开始剧烈的痉挛。——不,应该说是颤抖。
其面部浮现出表情。睁大了眼,嘴也张开一半,牙齿咯哒咯哒的颤抖着——是面对恐怖的战慄。
「你很寂寞吗,筱北——」
真希子用着慢悠悠的动作,用手臂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明明为了公司粉身碎骨的工作,妻子却跟自己离婚了,在公司里也被贬职,而且因为常年的应酬肝脏也得了这种无可挽回的病。虽然公司姑且也是认可了你的病假,但是这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要是保险断了,你要怎么支付住院费呢?」
她用着甜美的声音在男人耳边低语。
男人脸色苍白的颤抖着,真希子的话语彷彿跟本没有传达到他的耳朵里。
「……唔,呜呜。」
他的口中漏出痛苦的呻吟。
真希子突然用手抓住了他的脸。
「——看着我。」
突然用着粗暴的语气说道,然后强心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噫…!」
男人,已经恐惧到无法颤抖的僵直在原地。
「……对,要更多。要更多地从心底感受到恐惧……!」
真希子冷笑一声,用右手的指尖触摸了男人的嘴唇。
然后转了一圈指回自己的脸。
紧接着,突然对着自己的左眼,用着长长的指甲,嗞噗一声插进最深处。
「…………!」
男人惊愕的张大了嘴。
真希子淡然的拔出手指。手指上还插着自己的眼球。视神经也被拔了出来。
脸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是魔术,这只是一个不足为道的魔术——。」
真希子用着微风拂面的语气低语道,但是不论用什么化妆技术,都不可能在脸上化出一个「洞」来。
普通的人类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是的,是普通的人类的话——。
也就是说,如果不普通的话——。
「唔呼呼呼……」
她恬静的笑了一下,然后再次将插着眼球的手指插进洞里。
接着她合上了眼睑,再慢慢的将手指抽出来。这次将眼球留在了里面。
眼睑下面蠕动了两三次,然后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球已经变回原样了。那个瞳孔像是证明其确实拥有着视力一般的对上了焦点。
「……噫,噫…!」
男人的喉咙中漏出没能化为悲鸣的气息。
她给男人看到这个世界中究极的恐惧,然后抓住了变得畏畏缩缩的男人的手腕,拔出了他的点滴针头。紧接着她将嘴唇附在了原本连着点滴的伤口处。
她发出了嗞噜噜的声音,吸着男人的血液。血液中混合着人感到恐惧时分泌出来的东西,成分变化之后变成了苦味。她用着舌头舔舐着伤口,贪婪的品味着。
充分的享受了一分钟左右,真希子慢慢的抬起了头。
甜腻的气息充满了病房。男人混杂了糖分的尿液因失禁漏了出来。
「啊啦啊啦,又这样了吗。筱北。」
真希子再次嘲笑道。
「啊,啊啊……。」
男人僵直着没有任何动作。真希子再次将点滴的针头插了回去。
「真是没办法。」
真希子按下了叫护士过来的按钮。然后在男人耳边低语。
「……你要是疯了的话,就得来我的病栋了哦,筱北。变成这样的话,就能让我『品尝』机会增加了呢。」
男人的身体痉挛了一下。他没有退路,只能被恐怖支配着颤抖下去。
然后护士来了。
「啊,失禁了啊?」
受够了一般的语气,然后她啰啰嗦嗦的一边说着一边更换床单。
真希子藉此离开了病房。
脸上是一幅没有发生任何事的表情。
「啊……。」
她察觉到自己左眼下有一滴自己的血,她用手指拭去。当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然后在她平静的表情下,嘴里嘟囔着没有人能听到的话语。
「……不够。这还不够。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压倒性的崩坏,想要其中产生的恐惧……这种程度还不够……。」
她的眼中有着深重的绝望,以及深处闪烁着更加骇人的饥饿。
1.
【说人只能看清眼前的事物是错误的。因为人甚至连自己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
——雾间诚一《当人杀死人之时》
「真希子,你最近,有在用父亲的研究室啊。」
某日,真希子在跟母亲就餐的时候被母亲问道。餐桌上一如既往的只有她们两人。
「嗯。在那里呆着会让人冷静下来。」
她恬静的回覆道。
「你在里面有做些什么吗?医院里的工作之类的?」
「像是加班一样的东西。不用在意。也没搞出动静不是么?」
真希子毫无动摇。她丝毫不认为母亲会查觉道自己的秘密。
「但是真希子,你晚上也在医院上班,回来也在工作不太好吧。」
母亲只会说这些千篇一律的老话。
「没办法。不工作的话没饭吃的。」
「但是啊,真希子——」
「妈妈你不用担心了。我可是医生哦?我自己身体状态如何我自己最清楚了。」
真希子说的稍微重了一点。
「但是啊,真希子——对工作有热心是好事,但是你总不能一直一个人的活下去吧。」
「你又在说这个——」
真希子厌烦的说道。
然后母女之间的交流到此为止,最终也没有沾到重要的问题的任何一个边。
这位母亲完全无法想到,她的爱女已经放弃做一个人类了。
来生真希子跟今年就要六十岁的母亲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家是一座对两个人来说过于宽阔的宅邸,是已经去世了的父亲的上一代建成的,在现在看来只是一个老旧的房屋罢了。
其实这个房子已经不是她们的了。很久以前这个房子就已经抵押了出去。因为找不到买家,所以让她们作为管理者接着住了下去。若是房地产公司的人说一句「已经卖出去了」的话她们就会被赶出家门。
跟她一样是医学博士的父亲的实验室,对她来说是唯一能够静下心的地方。对在外面被人嘲笑「破产家族的大小姐」的她来说。在这里是唯一能够沉浸享受与世间毫无关係曾经还很富有的时期的气氛的地方。
所以在真希子发现「葯」之后,悄悄地开始解析的时候并没有让母亲感到惊讶。母亲还觉得她如往常一样。
可是,若是这个丈夫提前撒手而去之后变得苍老了不少的母亲,能够好好的观察一下自己的女儿的话,说不定能察觉到这个「变化」。
女儿最近变得异常开朗,并且眼睛内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
一切的起始,都是两个月前,她在她担当的患者的病房,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用了一半的安瓿。
这个安瓿落在那个患者的床底下,看起来只是个垃圾而已。
像这种东西,一般来说就跟走在路上脚边滚过来一个棒球一样,是个不会引起人注意的东西罢了。
但是她注意到了。
并且收了起来,藏了起来。
「……什么都没发生。」
并对听到动静因为有侵入者赶来的警备员如此说道。
她至今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不想让这个东西被他人知道。
可是在那之后,打「葯」的那个病房的患者所得的原因不明的病症奇蹟般地完全康复。
(……是因为这个吗?)
她悄悄地在自家的实验室里,慎重的解析了安瓿里面的液体。因为剩下的量不多,她十分注意自己不要把药用光了。
然后她给小白鼠注入了十分少的量,结果发生了令人惊讶的事情。
小白鼠的移动速度翻倍了。展示出了比普通小白鼠要快三倍的反射神经和判断力。不仅如此,小白鼠的身体表现出了可以说是「不死之身」的强韧性。切断了双手也再生。根据身体构造来说这简直骇人听闻。这个事态简直是让医学上的常识翻了个天。
(……这已经不能说是小白鼠了。)
她一个人悄悄的做着实验,并且得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简直就是进化成了别的生物——只能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