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死神出现的时候,音乐会响起。
如果不觉得那个声音很动听,死神就会瞄準别的对手,不会来到那个人的面前。
反之,如果觉得很美,就没有任何逃避的方法了
———不吉波普的传说
——当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时,少年并没有感到惊讶。
他脸上浮现出平静的笑容。
「啊啊、oxygen(オキシジェン)——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来访者也没有特意打招呼,只是随声附和:
「令人为难的事情……你帮了我啊,帕尼库丘特(Panic cute)………」
「嘛啊……我觉得就算被责备也没办法……但是,你也知道那个吧。他大概是知道迟早会变成这样,才请求我帮忙的吧。那时候,你可以一下子把我这个异物排除掉。但是,你——」
周围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细小的血滴像雾一样四处飞散,
「———事到如今,说谁不好也没办法……问题是,今后已经没有关係了……这是关于世界的话题……」
「是啊……真遗憾啊」
少年说着,脸上浮现出温柔的微笑。
「喂,oxygen———实际上,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对能看到命运之线的你来说,所谓美好世界的存在方式。我只觉得这是一句蹩脚的玩笑。儘管如此,为什么还是放过了我?」
「不回答的话,是温柔呢,还是同情呢?即使是像你这样的人,也会这么考虑吗,难以原谅……」
「归根结底…..无法相容……就是这样。和你、你所看到的那个世界…..并不会相交……只有在你心中……是个美的世界……就是那样」
「你是想说哪里都不存在那样的世界吗?」
「不……只是」
这时,来访者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和全世界的人们比起来……没有任何区别……这只是常见的认知……就是这样……那就是你们……想要成为「帝王」的家伙们……的极限了……」
周围、瀰漫着血的味道……
1.
横穿区界的那座大弔桥,与周围街道的规模对比来看,大得不相称。
长度将近三百米,流经其下方的河流却非常贫弱。不过,由于过去多次遭受大洪水的侵袭,所以对于面积很大的河川地来说,跨越它的必要性就变的很大。
从远处看是绝佳的景色,虽然姿态优美,但车流量很大,再加上桥墩本身的长度,强风一吹就会摇晃,经过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什么爽快的心情。
因此当地人把这里称为「鞦韆桥」。虽然名字像玩具一样可爱,但几乎没有人愿意走过去。一到晚上,主塔和电缆上就会设置各种灯光,使之熠熠生辉,
但由于间隔太大,显得空旷,反而给人一种不可靠的印象。
因为位于两市的市中心之间,有各种各样的运输路线,所以无论白天黑夜,车辆都在不停来往。各种公交车也很多,桥上经常人流涌动。
而此时此刻————
合成人马洛本抱着两个少女飞来了。对于丝毫不需要支撑就可以袭击高楼大厦的他来说,夜空就在他的活动範围之内。
他无声无息的站在支撑桥的两座主塔之一的顶端。工作人员用的出入口也只在下面,那里几乎是人无法进入的空间。
当马洛本从手臂上抽出力量时,少女们解放了,被放置到了那个既小又没有围栏的脚手架上。
江成泰叶的身体被帕尼库丘特所控制,并没有特别慌乱的站在那里,但另一个人———末真和子却没那么好运了,她用力弯下身子,想要用手撑住地板,但完全不知道要从哪里获得支撑住的那种安定感,她颤抖了一下,然后———注意到
完全感觉不到风。
明明身处这么高的地方,却感觉不到任何空气的流动。
这是———
「是的,用马洛本的能力,在这里製造空气墙,包围着。所以摔倒也没关係,末真博士」
听到帕尼库丘特温和的声音,末真颤抖着转过头。
脸色铁青,但并不是因为寒冷而发抖,而是因为战争的气氛和恐惧感使她的脸色苍白。在飞行的过程中,完全没有受到空气阻力的冲击。自如操纵大气流动的能力——那种可怕的精度和威力,她历历在目。
「究竟——你打算……?」
听到她用沙哑的声音这么问到,帕尼库丘特笑着说:
「吶,末真博士————在你的人生中,怎样才能做到 「最美丽、最闪耀」 呢?」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末真博士、你知道「浮士德」的故事吗?」
帕尼库丘特突然唐突的、这样问到。
我的动摇还没有平息。牙根不合,瑟瑟发抖。但是,就算在这里被恐惧驱使而惨叫,事态也绝对不会好转,这一点即便讨厌也会明白。虽然已经超过了极限,但我还是故作镇定、逞强的说到,
「…如果是歌德的戏剧,我可没好好读过。我也是女高中生。经典名作也不可能一一跟进」
应该看穿了我虚张声势的帕尼库丘特,还是选择不提这件事,继续对话。
「但是,大概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吧。——在恶魔摩菲斯特(Mephistopheles)【注:故事中的反面角色,书中摩菲斯特自称是「否定的精神」,是「恶」的化身,与浮士德处于对立面】的诱惑下,浮士德被玩弄,最终说出了不该说的话————这样的话,灵魂就会被夺走」
「不,浮士德最后不是得到了上帝的帮助,恶魔却失败了吗?」
「这不是是记得很详细吗?但是那完全是拿来主义,不是吗?感觉不到作者的迷惘以及对读者大众的迎合吗?」
「所以说根本没有详细读嘛———你究竟想问什么?」
「那么、末真博士——我是不是要成为你的摩菲斯特·菲勒斯? 我会给予你 「人生最高的充实」 的,请代我品味人生中最美的瞬间吧」
终于清楚的说出来了。这家伙到底期待我什么,最终明确了。
对于这家伙来说,人生中最美好的瞬间,也就是被不吉波普杀掉的时候。
也就是说,为了吸引不吉波普而特地利用我作为诱饵……这样的宣言。
「我是个很彆扭的人啊------所以我觉得不太满意……」
我姑且这么说,试着努力把她的话题甩掉。但是,
「不不,不要小看我。如果说起来,我在支配世界的统和机构中,也和首长几乎处于同等的地位呢」
就这样被爽快的否决了。
我焦躁起来,略带感情的回应,
「那么,命令我满足不就好了吗。我可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体验」
自暴自弃的说法。我的心情是已经变得无所谓了。
「是啊,那样的话就不知道不吉波普会如何判断。遗憾的是,无论怎样的'帝王',都无法支配人的内心世界。无论如何让他宣誓忠诚,给予利益,洗脑,即便如此————会怎么样,都是那个人自己的意愿。是否满足,他人无法完全决定。儘管如此————在这里,我还是会心一笑―――像你这样用自己的意志控制人生的人,很容易就能开窍」
「哦,是吗? 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愿望」
「不,你一直都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如果是一个无自觉无节操的家伙,根本不会在意的事情,你却在在意,会觉得不可思议。带着面具活着的,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别人呢? 对于自己是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之上,你总是抱着不舒服的想法。怎么样,有没有说错?」
「现在正是偿还的时候。你的决定和行动,会拯救很多无辜的人」
而在那遥远的下方,载着许多人的汽车不停的来往。虽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但车流量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很多无辜的人们……现在帕尼库丘特确实是这样说的————
「―――什么意思?」
帕尼库丘特并没有回应我,而是朝着背后的马洛本,打了个响指。
异变开始了。
2.
平时那个弔桥就被称为"鞦韆桥",开车行驶的话,会有漂浮在空中的不安定感。但是在那个时候————却超越了平时的幅度。
所有开车的人瞬间都注意到了异常。
因为声音消失了。然后——车内所有的东西全部浮了起来。虽然是在车内,却颳起了意想不到的强风。
弔桥周边的空气似乎以非常大的规模被操纵着。高速行驶的车几乎全部同时停止了。车体被抬起,轮胎空转,引擎熄灭,就连前进的惯性也被强风所制动了。
由于过分的空气阻力摩擦,车体瞬间达到了无法触及的高温。
原本準备从桥上通过的数百辆车一瞬间动弹不得。
紧接着———
「…..啊啊……..」
「……诶诶、矣……」
「……呼吸……不能…」
被困在车内的人们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呼吸。空气的流动变得奇怪起来。一度被抬起来的车辆「咚」一声掉到了路面上。
那个声音听起来也奇怪,像在海底一样缓慢的传播。
可以称之为群众的一大批人,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被完全的无力化了,
被压制,然后……被送上断头台。被剥夺了生杀予夺的权利。
不是自己,而是被别人命令「去死」也无法违抗,被置于绝对的支配之下。
*
「什、……」
就在我眼前,就这么轻易的被实现了。
虽然眼前发生的事情只能从远处看得到,但也很容易想像出停在那里的车里的人们是怎样的。
「这、连这种事都能做到……?」
我伴随着战斗的氛围回头看向那两个人,她们却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没有立足之地,浮在空中。
没有马洛本的支撑,也没有帕尼库丘特,站在什么都没有的空虚之上。
看起来像是用空气块做成的透明木板。
「怎么样,末真博士————」
「究、究竟是————你到底想做什么? 快去救那些人!」
听到我的质问,帕尼库丘特慢慢的摇了摇头。
「完全不够啊」
听到这句话,我绷紧了身体。
「光靠我是远远不够的————你能做的只有这些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
「吶,末真博士————现在,在这里的只有我们和你。可以掌握事态的没有其他人也就是说————如果想做点什么,只能由你来做了」
「他们的生命现在已经是风前的灯火了———对我来说无所谓,但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自己周围又出现了很多牺牲者,却只有自己获救了的场景」
「……….」
「这样的话,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用你引以为傲的智慧,如何摆脱这种状况?」
帕尼库丘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挑衅的成分。自始至终都很冷静,有一种只是在完成目的的冷漠。
「……是让我、来呼唤「不吉波普」、这种事吗…….」
「是啊,这样一来,至少我没必要让这种状态维持下去,你认为应该怎么做?」
我撇开了帕尼库丘特的话题。
「这就是……这样的事,你真的觉得很美吗?」
「呼~」
「重複着这样的事情,在那个尽头等待着的是什么,也不知道————用这种扭曲强加于人,创造出一个总会有办法的世界————在那之后的未来,一点也没有变美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