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个不像正值八月,连呼气都变成白烟的早晨。
光看国内主要农产品并非小麦或牛肉,而是极其珍稀的高山植物的栽培与出货,就足以想像到让人肌肉紧绷的寒气了。
一个周围环绕崇山峻岭的东欧小国。
F国。
橘色朝阳与舔舐地表的浓雾厚墙相撞,反覆发出漫射的光彩,让周遭环境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景观。整片大地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彷佛铺满细碎沙金的绝景扩展开来。
并不是一定要挑这个国家下手。
只是正好邻近矿脉罢了,而且事后再受到抵抗会很麻烦,所以决定先击溃它。反正不管怎样,受到战火波及的国家或地区都要当成邪恶至极的「东欧轴心国」看待。只要战争行为维持在遵守国际公约的範围内,攻打它的美军不会受到谴责。
请求玩具之梦公司协助进行的实际对外政策进度如何不关他们的事,反正上级是这么告诉他们的,现场的军方人员只需奉命唯谨。
在国境线的外围,机体各处伸出伸缩天线的电子情报管制机正在优雅地继续它的游览飞行,也就是所谓的「网路时代战争」的移动据点。真要说起来,光是飞天司令室在这种最前线地带飞来飞去,就已经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了。
尺寸与大型民航机相同的航空器里,塞满了无数电脑与电脑技师,不过另外还有一间高级军官们聚集的贵宾室。
他们在桌上摊开地图,一边移动小棋子一边讲为时已久的悄悄话。
「第1阶段正顺利进行中。东欧轴心国的通讯与情报网路正在确实地与输电线一併截断,有线无线都收到了成效。终究是个小国,虽然似乎摆出了几辆做过现代化整修的战车,但在航空战力方面没遭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西方,巴斯傅克要塞;北方,伊利济尼卡大隧道防空洞。等到第2阶段将该处夷平后,就在这两边各投入一个陆军的师级单位。我们预定从正面撬开受到崇山峻岭环绕的东欧轴心国城门,同时东边则取道坡度较缓的山岭,让特种作战部队渗透其中。」
「……啧!海军陆战队那些家伙,连这种深山都要来抢功劳是吧。」
「我想一、两天之内就会分出胜负了。只有国境相接的蕞尔小国请先进行牵制,以防被暗捅一刀。要是周边国家忽然把懦弱与人道主义搞混,讲出什么『不允许经过我国领空』之类的话来,就会导致运输机补给线被打乱而使得日程表出现延误。不过好吧,这方面可能不是军事而是政治问题吧。」
「你们必须要求每一个小兵在行动上保持绅士风度。不光是道德问题,我讲的话都有社会学课本做为依据。毕竟战后的恐怖攻击会不会转趋激进,全看这时候的处理方式。不是强迫他们接受高尚的美式作风,士兵必须考虑到当地的民风,按照课本教的做应对。我可不想跟客厅里的观众为敌,让那些议员来瞪我。」
这是以获胜为前提的战争。
重点不在如何杀死更多敌人,而是如何不让己方牺牲就能了事。
即时的战况报告,也只不过是在义务性确认早就再清楚不过的情报罢了。真要说起来,收到异常报告对他们来说就已经算是奇耻大辱。不是敌我双方阵营勾心斗角,而是预定计画全由自己这边决定;这就是超级强国的战争。
「先不论巴斯傅克,记得伊利济尼卡的大隧道防空洞是为防止美苏发动最终战争而设计的冷战时期遗产,对吧。」
「假如还能正常发挥功用,他们应该会让一般民众去那里避难。内部的滤网或迫紧都是老化的旧东西,想必没有密闭性可言。」
「没有人说要使用B或C,假如他们拿人道公约当藉口,战后赔偿起来就麻烦了。做好用基础火力轰击的準备了吗?」
「我们这边也使用旧东西吧,五〇〇毫米重炮已经準备好了。」
「格勒杀手是吧,管他是化石还是什么,一定要好好运用。敌军怎样反击都无所谓,绝对不要给我捅个卡弹造成时程延误的漏子。」
这些对话,也只是要听人亲口说出承诺罢了。
身居高位审查作战行动的高官,不可能没把他们跟和平主义者搓着手摆笑脸谈判争取预算準备的兵力掌握得清清楚楚。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在互相抛接名为责任的皮球罢了。如此勾心斗角,只是在吵万一发生唯一值得担忧的己方人为错误时谁要负责罢了。
「虽然规模极小,但F国好像还拥有未经确认的战力……」
「哼,老到发霉的骑士团之流能有什么作为?骑马拉弓就能把匿蹤轰炸机射下来吗?」
他们一般军人连召唤仪式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被屏除于认知之外,能漫不经心地把组织名称留在脑海里就算不错了,因此只能维持这点程度的危机意识。
所以,要等到显现成肉眼可见的形式时,他们才会明白。
轰嗡!!!
紧接着,某种特大质量的整块物体高速擦过了电子情报管制机旁边。
那正是在庞大的摩擦力下,像火球一样熊熊燃烧的巨大太空站。
原本那般优雅地翱翔穹苍的空中作战指挥部,像随风摇曳的树叶般剧烈震蕩。如果只是摔个四脚朝天、头撞到桌角还算好的了。其中甚至有高官搞到像被捲入乱流似的,整个人狠狠撞上天花板。
一会儿后,机体才恢複控制。
所有人都被扔在地板上,用拿在手上的黑咖啡或单一麦芽威士忌把自己泼得满头满脸。在这当中,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地板滋味、浑身湿透的高级军官之一,紧紧抓住用螺栓钉死在地板上的桌子,挤出颤抖的声音说:
「发、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而训练有素的部下连这种时候都回答得正确无比。
他一边敬礼一边说:
「报告长官,似乎是开战了。」
2
来到豪华邮轮「失落公主号」。
由于时差的关係,日本这边中午时段就快结束了。
「呼~」
F国国君辛西尔莉亚·海兰德一边轻快摇动着奇妙地较长的耳朵,一边用手帕轻轻擦掉了额上的汗水。
身为凭依体的她会从被召物变回人样,理由很清楚。
「……哎,差不多就这样吧。」
「连锁」中断了。
她们接连不断地对付敌方召唤师,一个个打倒打倒再打倒,回过神时已经过了几小时。考虑到理论上人工灵场最久只能维持十分钟,这要算是超乎常规的长期战斗了,但辛西尔莉亚的动作只有拿条手帕擦汗。一身礼服依然给人冰雪、玻璃或水晶的清凉印象。
做为凭依体的体力相差太大了。
始自船舷的战斗渐次移动位置,如今她所站立的地点变成了赌场区。「非法集团」系的召唤师或凭依体们,有的把轮盘桌砸成两半眼冒金星,有的一头栽进拉霸机里全身痉挛,各自在不同的地方陷入败北状态。不过话说回来,让凭依体一头撞进暖炉外型的空调通风孔或许是做错了,害得她明明待在船舱内,冷房却不够凉快。
与她搭档的眼镜骑士,瑞秋·瓦姆德用前端修成J字形的银棍——採用部分战斗钩枪构造的鲜血印记一边轻敲自己的肩膀,一边说:
「终究不过是短视近利,汲汲营营于收集恩赏而迷失了做为召唤师的本质,到头来连收集作业都半途而废的小外患兼辱国者,没有道理能敌过吾命与吾王。」
「瑞秋妹妹。」
「吾王请说?」
辛西尔莉亚在丰满的胸前双手合掌,柔和地微笑了。
身穿凉感蓝色礼服、美丽过头的国家元首,一句话直指核心。
「此次的非官方访察,该不会是为了让余这国君远离战争而找的藉口吧?」
「……」
瑞秋短暂陷入沉默,然后摇了摇头。
她似乎放弃了某种念头,然后再次开口说道:
「F国国君的所在之处,就是该成为我们F国基石之地。只要您安然无恙,国家要重建几次都不是问题。那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将公主带走,也算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