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沼阻挡在出口和我之间。她的手里握着电钻。
发出凄厉声响旋转着的电钻,看起来的确很可怕。可是冷静下来思考,就可以发现它的战斗能力应该没有那么高。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靠在置物柜旁的角材拿到手上,摆好架式。
「这种架式完全就是个外行人。你应该从来没有和别人打过吧?」
天沼非常直白地如此评论,笑了。
「……是啊,我根本没有真正和别人打过。」
我不屑地这么说,用力挥下角材。虽然我没有任何经验,但角材还是划破空气,发出轰的一声。
「不过,我的运动神经也有普通人的水準。你的武器就只有那把没什么作用的电钻吧。就算我随便挥挥也可以应付你。」
「没想到你还满冷静在思考的。」天沼这么说着,把电钻丢掉了。「我本来还以为旋转的金属可以吓吓你……你的脑袋至少还是比鸟类聪明嘛。」
天沼放鬆并垂下空着的双手,然后左右倾斜着脖子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轻轻握起拳头摆出架式。
她的架式很像样,看起来不像是外行人。她肯定有受过某种训练。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喔。我只不过是为了让这个社团崩溃而潜入的一个间谍罢了。」
「你果然是大性慾赞会的手下啊。」
听到我说的话,天沼有些惊讶。
「……你该不会是真的相信有大性慾赞会那种组织吧?」
她带着嘲讽的语调这么说道,但那大概只是想要让我动摇吧。我用无动于衷的态度回应她:
「大性慾赞会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这个组织的首领就正在我家当我的妹妹,所以它的存在根本没有怀疑的余地。
「你为什么相信这种事?」
「那是因为……」
就算我说因为我妹妹是大性慾赞会的创始人,她应该也会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吧。于是我决定依靠另一个关係。
「因为宫前学生会长曾经邀请我入会。她深信我是恋爱至上主义者。」
我一提到她的名字,天沼就很露骨地摆出嫌恶的表情,啧了一声。
「真是个没用的女人……我都觉得郁闷了。」
「怎么,你难道不是宫前的部下之类的吗?」
我一问,天沼就哼笑一声,露出傲慢的笑容。
「我死也不想当那种丑女的部下。」
看来她们内部好像有很多内幕。
我要想办法靠口才逃过这一劫。看过天沼那么熟练的样子,我已经完全没有自信能够在交战之中摆平她了。
为了尽量争取到思考的时间,我继续说了下去:
「那你是宫前的上司吗?你明明年纪比她小,还真厉害啊。」
「并不是那样。我们的关係无法单纯地用地位高低来说明。」
我回想起之前和女童之间的对话。我隐约觉得当初有谈到类似的事情,所以拚命地捜索着脑海。
「是那个吗,直属于领导人的那个什么部队。」
「……你知道得真清楚,这也是宫前对你说的吗?」
我摇摇头。天沼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瞪着我。
不过,她又马上叹了口气放弃追问,从包包里拿出某种小袋子提在手上,步步逼近我。
「那么,请你觉悟吧。只要不抵抗就不太会痛。现在的葯很进步,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了你,只是要稍微消除一点你的记忆──副作用是会变得有点笨,反正你本来就很那个,所以大概不会有多大变化吧。」
「等一下,住手!」
可是天沼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我为了牵制她而高举角材──但中途却被天沼的上段踢击中棍棒的侧面,让我不禁鬆手。我唯一可以依靠的角材就这么滚落到地面上。
在这个走投无路的状况下,一个起死回生的妙计出现在我的脑中。
「喂,天沼,我说实话!听着!」
我装模作样地这么说,她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其实我……也是大性慾赞会的间谍。就和你一样。」
「……啥?」
「我之所以会知道直属部队……近卫兵的存在,也是因为如此。其实在宫前邀请我之前,我就已经进入大性慾赞会了。」
这其实也不算是说谎。因为实际上我的确有一段时间是在女童的命令之下行动的。
「我无法马上就相信你。除非有什么证据。」
天沼说的话很有道理。我继续苦苦思索,在脑海中寻找女童说过的话。
「那个,对了……关于近卫兵的入队条件。我记得是那个……对对对,就是胸部。」
我想起因为女童的嫉妒,所以女性想加入就必须要满足「胸部不大」的要求。
我这么说出口的瞬间,天沼就马上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胸部瞪着我……仔细想想,这就像是当面对女生说「你胸部很小」一样。我实在是太白目了。
「……抱歉,我说话太不经大脑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这可是机密,根本不会告诉一般会员。就连宫前应该也不知道……」
我本来是想要证明自己是会员才说出内部情报的……但却因为情报的机密性太高而造成了反效果。话说回来,会把这种事告诉外人(我)的女童竟然是组织的领导人,这个组织没问题吗?
「嗯,这是因为……我是直接受大性慾赞会的首领命令行动的。」
我无奈地说出接近事实的假话,避免谎言被揭穿。
天沼听了我这番话,暂时哑口无言。
「……学长,你说会长的直接命令?我听说就连高层都还没有掌握会长的真实身分……学长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
她现在应该正躺在床上看着傍晚的重播动画吧。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一个说法是他已经捨弃了身体,只有脑部还存在,而脑部则漂浮在生理食盐水的水槽中,连接着读取电子讯号的缆线……或者是住在西藏深山里,快要成为肉身佛的僧侣之类的……有些人这么说。」
「……这是机密事项,我不能告诉你。」
她是个看起来大概小学四年级的女童,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嗯……光是这样,我还是不太能相信学长。果然还是先消除记忆好了。」
「不,等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性急啊!」
「像学长这样虚弱又胆小的人竟然是可以和会长互动的高层人士,还肩负重要任务,实在太可疑了。而且,就算消除学长的记忆,对我来说也没有损失。」
「等一下等一下!我现在就拿证据出来!」
虽然我这么说,却没有想到什么可以当作证据的东西。
如果有什么可以证明我和大性慾赞会与女童有所关联的物品就好了──我这么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摸索制服的口袋,手指就碰到了某种柬西。
那是之前女童对我投掷的摺纸手裏剑。她身为大性慾赞会的会长,搞不好那其实是带有某种其他意义的举动。仔细想想,女童能够发挥那么高等的智慧,她会热衷于那种幼稚的行为实在是很奇怪的事。
我如此确信,对天沼投出了这个摺纸手裏剑。
咻咻咻,手裏剑在空中迴转着描绘出弧线,然后轻轻发出啪的一声打中天沼的额头,最后掉到桌上。
「你是小鬼头吗?学长。都什么时候了还做这种事,是故意要惹毛我吗?」
这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不过是个幼稚的行为。万事休矣。
「……嗯?这张纸是……」
这时候,天沼好像发现了什么,将摺纸手裏剑拆解开来,把纸张摊平。除了折线以外,上面好像还有一些凹凸。
「这个钢印,该不会是……」
天沼因为敬畏而脸色苍白,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本笔记。看来那好像是类似近卫兵身分证的东西。
她将盖在自己的大头照上的钢印与刚才摊开的纸张上面盖的钢印放在一起对照──天沼的额头上冒出汗珠。
「没有错……可以盖这个钢印的人只有一位,也就是那位大人……将这个做成摺纸作品再投掷……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意义……?」
虽然她开始思考,但这大概没有什么特别深奥的意义。只是因为手裏剑很帅而已。
「这我不能说。因为是机密事项……总而言之,这个证据应该足够让你信任我了吧。」
「……我不得不承认。」
天沼这么说,像是投降似的举起了手。死马当活马医的计画莫名其妙地成功,让我因为激动而眼冒金星。
「是吗……那你应该会协助我吧?」
我鬆了一口气,这么说道,但天沼却摇了摇头。
「应该是相反吧,是学长要协助我。」
「你啊……为什么要这么强势?」
「从这个社团的现状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学长,你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工作。而且……」
天沼暂时停顿下来,然后奸诈地笑了。
「学长,你在领家学姊面前根本抬不起头吧?」
「什么话,不要说些没有根据的事!」
「跟她长时间相处下来,你对她产生感情了吧。你现在不是完全下不了手了吗?」
「没有这回事!我现在也还在一步一步地暗中行动……」「其实没有吧,呵呵。」
天沼笑着这么说,然后坐到一旁的位子上。她接着把脚用力放到桌上,双手抱胸。她的态度变得愈来愈嚣张了。
003
「你拚命想要回嘴的态度就很可疑了。我懂,和他们相处愈久,就会愈来愈不忍心破坏这种气氛。我毕竟也是人,所以能够理解。」
「请放心吧,我会一肩扛起工作。阿砂学长就当我的随从,好好帮我跑腿吧。」
「阿……阿砂……你是在叫我吗?」
正当我因为她如此瞧不起人的态度感到惊慌的时候,天沼就露出真心觉得有趣的样子开始窃笑。
「这种地方就是阿砂学长之所以是处男的原因啦。真可爱。」
「…………」
我只能哑口无言。
不过一个小时前还在对领家热血地诉说反恋爱意志的晚辈少女,现在却用很随便的语气鄙视我,还叫我「阿砂」,把我当成自己的手下。
态度变化之大,让我一时之间难以理解。
「啊,对了对了,学长。请不要为了把我赶走而跟别人打小报告喔。我们同为大性慾赞会的会员,就好好相处吧。而且……」
天沼暂时停顿下来,像是要对我确实下咒般仔细地说道:
「如果小薫知道阿砂学长其实是间谍,不知道会怎么想喔?」
她用愉快到极点的笑容如此说道。
「不过,我毕竟不是魔鬼。只要你好好协助我,我就什么都不会说。我们就暗中引导这个社团走上解散之路吧。在这之后学长要和小薰怎么样,都是你的自由。」
天沼带着满脸的笑容伸出手。她的意思是「给我握手」。
我百般无奈地握住天沼的手,她的笑容就显露出更加兇猛的光芒。
2
我以后到底要怎么行动才好?
总而言之,反抗天沼并不是个好主意。即使我成功将她逐出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只要她和宫前学生会长联手,社团就注定会毁灭。因为我们已经把所有的情报都泄漏给天沼,所以他们可以把两个据点一网打尽。而身分已经曝光的社员们也会被他们轻易地抓住。
天沼和宫前似乎是敌对关係,这是现在唯一的救赎。天沼正打算不藉助握有校内权力的宫前的力量,从内部慢慢破坏掉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可是,如果我现在把她赶出去,她就会勉为其难地和宫前合作,利用她的力量让社团毁灭。
首先要观察天沼的态度,在不会被她发现的情况下妨碍她──说到我可以做到的事,似乎就只剩如此了。
我沉浸在这种悲惨的心情里回到家中,发现女童正在我的房间里用认真的表情注视着电脑萤幕。我偷偷一看,发现萤幕上播放着之前玩的游戏的网路影片。看来她好像正在学习老手玩家的动作。
我从以前就这么觉得了,她还真是个不服输的家伙。
「……你就这么迷那款游戏吗?」
我从后面向女童搭话,她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关掉浏览器,然后拿掉耳机。
「我不是叫你要敲门吗!懂不懂礼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