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就读私立白丽陵学院高中部从育科时,我从未想过等着我的会是这样的日子。
和小学时就转走、与自己有点因缘的儿时玩伴重逢。
有事没事就和第一天上学时遇上的金髮电钻大小姐缠在一起。
和娇小的万能同年级室友一点一点地愈混愈熟。
其他还有,为身材超群但零生活能力的美女脱线姊妹东忙西忙、与怎么看都是小学生的天才画家和异国御宅族公主相识并参与她们的创作活动、从中东主僕搭档手中守护自己的未来和生命、接受修长但内向的中华姑娘的帮助、跟没用但讨厌不起来的理事长和超冷酷女僕教师打交道……全是些普通高中根本不会遇上的人。
在她们的围绕下,我过着浓密得一刻也不得閑的每一天,被卷进各式各样的风波里。
才短短一年不到,就製造了抱也抱不完的回忆,到毕业那天一定会增加到一个大行李箱也装不下吧。
不过——那还早得很。
现在的我,有个非了结不可的问题。
否则,我无法踏上下一个舞台。
◆ ◇
大事就快发生了——我心中明确有着这样的预感,但我感到的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是因为昨天几次都看到理事长笑垮了脸,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因此,秋晴在挤满从育科生的教室中,不慌不忙地听着讲桌后的深閑和叉着手践得莫名其妙的枫宣布道:
「这个礼拜六,要举行本年度最役一场从育科测验喔~!大家做好心理準备了吗~?」
「什么心理準备啊,我随时随地都素最佳状况呢……最后?现在还素二月底耶?」
对于这轻浮的问题,同样轻浮的轰傻傻地反问。
一如往常地,回答的不是枫,是她身旁的蓝色女僕深閑。
「一如理事长所言,本周末将举行一年级最后的测验,因此三月将不会有测验。需要解释原因吗?」
在深閑扫视所有人的眼前,秋晴点了点头。虽不知会是怎样的原因,但听了也不会少块肉吧。
其他学生也像是有着同样想法,在轰身旁的三家跟着颔首,女生们也几乎都是类似的反应。只有大地面无表情,动也不动。
……从病倒请假那天吵架以来,自己就和大地冷战到现在。所以他不在隔壁位置,而是散发着「不準靠近我」的气势独自坐在最前排。
测验固然重要,可是这问题也得赶快解决啊……这时,认真思考的秋晴再度听见深閑沉静的声音。
「白丽陵将在三月上旬举办毕业典礼,几天后还有结业式,时间上较为紧迫——这是第一个原因。」
「还有第二个原因吗?」
四季镜怯怯地举手发问,深閑跟着轻轻点头——
「第二个原因,就是『最后的测验等于晋级测验』——换言之,若结算成绩不及格,将视为无法晋级;没有补考的机会,也不能留级,会遭到校方勒令退学。」
……轻快地说出非常严重的事情。
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我敢断言,大家都是过于惊愕而一时失措,因为我就是这样。
深閑继续事务性地对哑口无言的从育科生们说:
「本次测验不会配发搭档卡,所有人都能参加,但仍可能需要上育科生的协助。除晋级测验结果外,还会参考至今的课业及测验成绩,来决定各位是否达到晋级标準。」
「……不能补考,就表示这次测验可能一次定生死吧?如果遇到必须请病假或丧假之类不能参加怎么办?」
这些情况应该都在考量之内了吧?秋晴这么想着提问。
「若因不可抗力而不克出席,将以最低分计算,病假等情况会另外扣分。过去成绩不理想者,可能因此遭到退学。」
「温柔善良的理事长在这里给大家一个小提示~到现在每一场测验都有参加的人,就算晋级测验缺席,也不用担心成绩不够晋级喔~」
「……理事长,请不要多事。会影响到同学们的斗志。」
「让他们太害怕被退学,就算生病或受伤了还勉强自己考试也不好嘛! 」
深閑似乎不打算反驳难得说句人话的枫,没有大反应。
但是对秋晴而言,那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对自己的成绩并无自信,就算受伤或是生病了,只要捱得住也一定会出席。
如果稍微泄个题,至少能多少想点对策嘛。在秋晴抱着这么没出息的想法时——
「——那么为公平起见,我在此向各位透露,各位之中确实有人可能无法晋级。希望各位在不要太勉强自己的情况下做好万全準备,顺利参加测验。」
……听了如此可怕的重要资讯,秋晴的脑袋瞬时一片空白。
错愕的不只是秋晴,教室里到处都有人紧张地交头接耳。例外的只有大地和四季镜吧,不过四季镜多半只是在发獃而已。
先不管那个脱线傻姑娘——这实在有点不妙啊。
不只成绩堪虑的秋晴,所有人都会为这场晋级或退学的测验全力以赴,甚至拿出全力以上的表现。
教室里的气氛愈来愈紧绷……但很快地,一句爽朗的话打破了现况。
「怎么啦怎么啦,紧张什么啊?测验要考的都素我们平常在做的事,不会那么容易就退学的啦!」
轰说了如此带来希望的话,还刻意向后拨弄他的油头,夸张地咧嘴而笑。
激励大家总比造成无谓的不安要好得多了,确实值得讚许。
然而,大家这时想的恐怕都是同一件事。
「轰同学,有自信是件好事,不过……」
「喔,怎么啦,深閑老师?如果不小心爱上了我,想带我跨过禁忌的围栏,我素随时都能——」
「就您而言,若晋级测验表现没有特别优秀就会遭到退学。劝您拿出比他人多努力一倍的决心準备测验。」
残酷的现实硬生生钉住了轰的舌头。
他不敢置信地眨了好几次眼,零度眼镜还滑了下来,可悲得令人不忍卒睹。
「…………………… Why?」
「总合您至今的从育科测验参加率、动机不纯的行动和平日女学生的投诉……我想那是当然的结果。」
「…………啧?咦?真的吗?你确定不素在说阿晴?」
「等等,不要拿我跟你比好不好?」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被人跟这个超常笨蛋混为一谈。我再怎么样都比他好吧?
但在秋晴为自己抱不平时——
「秋晴同学,其实你自己也很危险喔~?你的测验参加率是很高没错,不过要是太大意,还是有翻船的可能喔~」
理事长爆出了无法装作没听见的冲击性发言。
「……………………咦?你开玩笑的吧?」
「理事长并没有说错。日野同学在服务活动的实际评分上受过部分同学的投诉,造成扣分;倘若晋级测验成绩不够理想,很可能达不到标準。」
深閑冷冷的一段话,让秋晴哑然无语。
……不会吧,虽然我也没把握说自己一定能晋级……可是有这么严重吗?我知道我的成绩应该算不上好,不过这跟我的想像有点差距耶。
秋晴摆出和轰同样的死人脸时,不长眼的理事长又笑嘻嘻地说了:
「好了好了就是这样~记得不要在礼拜六跑出去玩喔~?这可是毕业前的一大盛事,全校同学都会来观战呢。」
嗯,她语气是很轻鬆,内容却超级沉重。竟然要人不慌不忙地在全校学生面前全力受测,执事和女僕什么时候变成供大众观赏的职业啦?
心情因无法接受的事实而乱成一团的秋晴重重叹息……然后对晋级测验重新思考。
这周末……也就是二月最后一个礼拜六,就要面临升上二年级或告别白丽陵的测验。测验内容不明,只知道因为会有观众,所以应该在校地内举行,也不会持续太久。
内容方面,多半是以深閑挑战人类极限的设定为基础,再加上理事长心血来潮的鬼点子……一定既困难又变化多端。
为应付任何可能,就算事前无法多做準备,至少健康不能出差错,否则极可能招致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退学。
可是——光是这样就够不简单的了,问题还不只这一个。
虽没有期限……但我已经拖了很久,心情也很容易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彩京朋美,以及伊织·瑟妮亚·弗雷姆哈特——是时候对这两位同班同学的告白做个答覆了。
◆ ◇
宣布晋级测验的隔天放学后,秋晴独自努力地进行着服务活动。
这次不是在平常熟悉的餐厅或咖啡厅当服务生,而是在跑马场附近打扫人迹罕至的教堂。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差不多快结束了。
儘管都是些扫扫铺木地板、擦擦布道台之类的简单工作,由于面积不小,一个人做起来还是挺花时间。
刚上完绕后山一圈的吃重体育课,又在这么安静的地方打扫了这么久,让秋晴感到有点疲累。不过,这工作相当单纯,且没有人打扰,心情能轻易沉澱下来,倒也是乐事一件。
在几天后虎视眈眈的晋级测验,使整个从育科有种说不出的凝重,而且自己的问题也还没了结,这样的身体劳动很有助于转换心情。
像这种时候,如果能和成绩优秀、几乎确定晋级的室友大地聊上几句,或许就不会想那么多了……不过很可惜,现在整个从育科生中,秋晴最不敢说话的就是大地,在房里见面时也很尴尬。
自从请病假那天惹他生气以来,两人就几乎没说过话。隔天,他的气是消了一点,但仍刻意错开用餐和上下学时间;明明住在同一间房,却只有上课和睡觉时会见到面。
虽不想这样下去,然而要是大地真心想躲,自己完全没本事逮到他。他有时简直就像个隐形人,前一秒才在想他怎么还不回来,下一秒竟发现他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在自己还不知道他气的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要留纸条道歉也有困难。感觉无论写什么都只是做表面功夫,反而会让他更生气。
于是,自己就这么和大地尴尬到现在,昨天深閑的宣告又让其他同学也变得怪怪的,弄得自己像个与家人冷战中的上班族,只有独自工作时能够放鬆。
「总觉得……好像都是我自作自受呢。」
秋晴一面在水桶清洗乾擦用的抹布,一面喃喃自语。真不愧是教堂,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很响。
这时——
「哎呀,说这么没志气的话,你是怎么啦?」
「嗯……?」
以为不会有人打扰的秋晴抬头向声音来源鑒去,在为通风而敞开的大门口看见了穿上大衣和上育科制服的女性剪影。儘管逆光中看不清她的脸,仍能从声音认出她就是青梅竹马兼问题之一的彩京朋美。
她的出现,让秋晴眯着眼睛站了起来。
「你怎么跑来这里,你平常不会经过这种地方吧?」
「说什么儍话,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呀。」
朋美喀喀踏响刚清扫过的地板来到秋晴身边,说着很有想像空间的话。正常而言,听见前不久才对自己告白的人说这种话,一定是小鹿乱撞……但秋晴却皱起了眉。
若是红着脸害羞地别开视线就算了,她却十足黑心小姐的架势,脸上挂着看戏似的笑容。或许她真的是为我而来,但应该是来笑我的才对。
所以秋晴没好气地问:
「……你是听说晋级测验才来的吧?」
「没错,就是那样。难得你会一次就猜对呢。」
「每天在教室见面却不理我的朋美大小姐会特地在这种时候跑来找我,用膝盖想也知道会是那样。」
「真不可爱。和对你告白的人独处还用那种态度说话,难道你的心是一片沙漠吗?」
害我的心沙漠化的明明就是你。被这种会在人真的吃不下时故意端出一大杯水要人喝的女人损,感觉更是差劲。
然而说这种话也无济于事,秋晴便提起装了抹布和污水的水桶说:
「我还在工作,有话可以等我做完再说吗?」
「可以呀,但是你只要再收拾一下就好了吧?」
「呃……对了,我还要回去向深閑报告。」
「那你就边收边听我说吧,我会长话短说的。」
同时,朋美让路似的退开。
听她这么说,秋晴稍微想了想,最后点头妥协。都到善后阶段了,边收边听应该还好,不算没人监视就打混摸鱼吧。
秋晴提着水桶走出大门转到教堂右侧,在一处有花圃和水龙头的地方倒掉污水清理扫具,朋美跟着开口问道:
「听说下一场测验关係到你们能不能晋级,有自信吗?」
「自信啊……在不知道考什么的情况下,你要我哪来的自信啊?」
「你就不会说点『没问题』之类的哄我一下吗?考不过就要被退学耶?你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吗?」
「当然知道。我要是被扫地出门就等于是半个游民,所以会拚命去考。」
「那就好,你一定要加油喔?要是告白对象遭到退学就此消失,简直是一出天大的悲剧。」
儘管这鼓励有点刺耳,但还是能依稀感到她的担忧,秋晴便默默地继续洗他的抹布。「想气也气不起来」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候吧。
秋晴将好不容易冼乾净了的抹布用力拧乾,扔进空水桶里。只要再收进扫具柜里就大功告成了。
「……你就只说测验的事啊,我快收完了喔?」
然而在这么补问时,朋美脸上的笑使他后悔不已。
她的反应就像看见不小心说出禁语的笨蛋一样,几乎还能听见她的心正「你怎么会中这么明显的陷阱啊?明显到不行耶」地耻笑着。
「哎呀,你以为我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对啦,怎么样,我就是以为有嘛!后来我们几乎没说过话,当然会觉得你不会这样就走了啊!」
恼羞的秋晴毫不遮掩地一瞪,朋美的眼却眯若月弯,并吃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