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4

「那么，立刻开始比赛吧。」

才刚做完整套暖身操，监督先生立刻环视周遭并静静宣布。

和八栗无畏队的共同练习终于来到最后一天，赌上彼此所有能力的决战时刻也即将拉开序幕。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当成抵押品，惨遭美星姊践踏的鼻子也很痛，但是现在必须先把这些杂事都忘掉，以慧心球队一员的身分，把全部神经都集中在这场友谊对战上。

「长谷川教练，我们会迅速把你的学生打个落花流水，请不要伤心喔！」

「因为之后我们会负责安慰你，用全身安慰d，」

我方五人站了起来围成圆圈，东川同学和松岛同学却以旁若无人的态度走到她们正前方，讲出相当不客气的叫战发言。

「……………………」

然而智花等人全都摆出漠不关心的表情，轻闭着眼睛继续深呼吸。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是不会过度紧张，也没有受到多余杂音迷惑的终极集中状态。

以某种意义来说，该感谢这两人。说不定今天，甚至会超越以往多次经验过的决战时刻，慧心女篮的再度进化将公诸于世。

如果这下还完全无法和对手抗衡，我想大概再过十年左右，日本女篮代表队或许就能在奥运中获得金牌。

不过，前提是东川同学和松岛同学今后也会继续打篮球。

所以也为了报答这次对我们诸多照顾的监督先生，必须促使她们继续下去。方法是要在今天让两人确实尝到挫折滋味，并以此经验作为动力。

「我们还买了关键时刻用的内衣喔，教练。」

「不过现在脱掉了。啊，但是如果你比较喜欢吸了汗水的感觉，那我们可以在比赛中也穿着先闷一下——」

「抱歉，我们接下来要开比赛前的最后一场会议，你们可以离开吗？」

虽然这种讲法听起来有点冷淡，不过没办法。从现在开始，我也必须把全心全意都灌注在篮球上。

动不动就因为夸张发言而做出搞笑反应的时间已经结束。

「唔，真不配合。」

「……你会后悔的，教练。原本想说赢个十分左右就饶过她们，现在……就算小不点们因为输了两倍甚至是三倍分数而哭出来也不关我们的事。」

两人皱起眉头，转身离去。我们围起的圆圈终于恢複寂静。

「……那些家伙说已经脱了，意思是她们现在没穿内裤吗？」

「要不要确认看看？可以假装跌倒把短裤拉下来。」

真帆和纱季先看了一眼确认东川同学她们真的已经离开，才带着认真表情开始讨论。态度这么冷静反而有点恐怖……

「好了你们两个，迷你篮球的口号是什么？」

「哦～～友情～～」

「笑容。」

「还有公平竞争。」

我挂着苦笑制止两人，于是日向妹妹、爱莉和智花就依序接力讲出答案。纱季和真帆「啊」了一声，看着彼此很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嘻嘻，是这样没错呢。对不起。」

「话说回来，那些家伙连一个都没，也算很行。」

啊哈哈……的确，感觉她们很多表现都正好相反。不过我不会主张使用犯规陷阱的行为并不公平正当啦。

「那么，大家更要让她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迷你篮球。」

我故意摆出无畏表情并一一看向每一个人的双眼，于是大家都充满自信地静静点头回应。

接下来，她们纷纷把右手伸向圆圈中心，我也把自己的手掌和信赖一起盖在最上面。

「慧心女篮，奋战！」

「是——！」

在智花的号令下，六个声音同时回应。大家脱掉运动外套，球队代表色彩是白色搭配水蓝色的慧心学园小学部女子迷你篮球社制服再度出现在充满光明的球场上。

最后我只有和大家再稍微确认一下方针，就带着充足準备把她们送上场。

慧心　　0-0　　八栗

「根据昨天决定的规则，比赛时间是十分钟，一场决胜负。彼此都只能叫一次暂停，禁止更换球员，除此之外部按照一般的迷你篮球规则。」

监督先生来到在球场中央列队的十人面前，再度确认比赛方式。虽然十分钟比平常的一节还要长，但是既然採用没有区分上下半场的规则，恐怕会形成一场打一开始就要拚死奋斗的沖剌战吧。

「要是有人五犯毕业那该怎么办？噗噗，根据前天的情况，毫无疑问会出现这种人。」

「到时我们会以四个人比赛。不过，那也要真的有人犯规五次。」

面对抬起下巴明显是在挑衅的松岛同学，纱季一脸若无其事地回答。嗯，她有以不错的感觉来成功保持着中立情绪。

「……真是嚣张。算了，既然你们摆出那种态度，那今天我就好心稍微拿出真本事吧。好啦，十分钟内能领先多少分呢……佑奈，我来跳球。」

「哇喔，肉食系。」

虽然程度轻微，但反而看得出东川同学略显焦躁。我们并不是在施展垃圾话战术，她的表现要是因为这样受到影响，也只是单纯的自爆。

不过呢，东川同学的精神大概没有那么脆弱吧。

「爱莉，麻烦你了。」

「……嗯！」

慧心当然不会用什么奇策，而是打安全牌派出爱莉。毕竟基本上这是纯粹的高度胜负，也不可能有什么奇策可用。

「那么，跳球吧。」

「请多多指教！」

双方成员彼此敬礼，把攻守决定战託付给爱莉和东川同学，并且围住中央的跳球圈。监督先生来到球场中心，把球托在手上。

——哔。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两名球员朝着被丢往正上方的橘色球体跳了起来。

「哼！轻鬆！」

胜利的人是……东川同学。爱莉的反应慢了一点，没能发挥身高上的优势。被拍开的球一直线飞向松岛同学的位置。

「不愧是灯，传得——」

「噗呼呼，传得好～～！」

「——呜！」

然而把球掌握在手中的人却是真帆！她压低身体从松岛同学脚边逐步贴近，在绝妙的时机出手成功抄截。

很好！分秒不差！顺利又漂亮地报了前天的一箭之仇。故意要爱莉放弃跳球的策略没有白费。

其实刚才我有先跟大家说好，如果由东川同学或松岛同学出面跳球，就要试着实施这策略。

当然在一般状况下，我们不会负担这种风险。然而仅限于这次，情势实在过于明显。所以我们有九成九的把握，当松岛同学出面时会传给东川同学，由东川同学负责时则会让球飞向松岛同学，

反过来说，等于我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站在谁的面前可以轻鬆截下传球。既然能在近乎零风险的机率下动摇她们两人的心理，那么当然没有理由不去尝试。

「嗯！今天的我状况超好！」

再加上真帆是那种处于顺风，表现就会越来越好的类型。像这种希望可以在初期就赢得开场冲刺的比赛形式，要是放过这么明显的能量补给点未免太过可惜。

「少得意，笨蛋小鬼！我立刻就会抢回来！」

要是能直接展开快攻虽然更好，不过再怎么说对方也不可能放过她。东川同学绕到运着球朝敌阵冲刺的真帆前方，阻挡她的去路。

「………………」

纱季一时做出想要接到传球的动作，但是又把喊声吞了回去，前往相反区块佔了个位置。应该是判断现在交给真帆负责也没问题吧，我也有同感。

「好啦～～要从哪边进攻呢？」

「你快点决定，因为走哪边都一样。」

真帆边运球边停下脚步，寻找破绽。东川同学也把重心压低，露出锐利眼神準备要立刻做出反应。

明明她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在认真练习，但是动作却非常合乎标準。这也是靠才能所赐吗？

真帆把视线往左边瞄了一眼，东川同学没有漏掉这个动作，肩膀也略为往同一方向晃动。

「——好！」

然而，真帆的动作只是佯攻。只用视线使出假动作来引诱防守球员改变姿势，再确实订好目标往反对力向切入。

「有够明显，白痴！」

另一方面，东川同学的反应也是为了做出下一个动作的伏笔。她只有在短短零点几秒内有表现出动静，当真帆展开切入时，身体已经不只回到原本位置，甚至还开始移往另一侧。再这样下去彼此的前进方向将会交错，形成让防守方可以演出犯规的绝佳机会。

不过前提是，真帆真的有打算靠切入来闯过她。

「不知道是谁才真的明显到不行！」

「什么……！」

或许该说是失常吧？东川同学刚刚的引诱动作和前天比起来，实在过于刻意。或许是心里多少感到焦躁吧？意图营造出「看起来像是被骗但实际上是在骗人」的情绪过于强烈，所以没能彻底看穿再下一个步骤才是真帆的真正目的。

「上吧，阿智！」

「嗯，交给我！」

真正的行动不是切入而是传球，而且通过路径还是东川同学的双脚之间。那个位置非常绝妙，要是没有连同对手会往侧面转换方向的行动都先确实预测，恐怕会打中她的脚。但是真帆却俐落地贯穿这缝隙。

只有随时保持不紧绷不放鬆也不移动到躯干均衡的状态，一方面往前一方面继续把重心保持在正中心，才有可能做到这种急速变化的切换动作。

刻意轻柔运用身体的好处在这种场面也充分发挥。

「智花，投得好！」

不只东川同学，这次的低弹道传球出乎对手所有球员的意料，而接到球的智花就在几乎无人防守的状态下成功带球上篮，然后和爱莉举高手击掌。精彩地抢下了贵重的先驰得点。

甚至没有利用视线联络就察觉真帆的意图，顺利串连起攻势的智花也很了不起。这正是大家一年间共同切磋琢磨的重量。经验让五人的意志宛如有心电感应般互相沟通，不会有任何时间延迟。

「只不过是稍微早一点长得大一点就那么大意，脚边根本没在管喔～～」

「……你这家伙，我绝对要让你哭很惨！」

连续受到真帆的戏弄，东川同学的愤怒已经明显到每个人都能看出。若以常识思考，要在感情那么尖锐的状态下展现出之前那种态度充满余裕的球技，恐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不过实际上会如何呢？

无论如何，现在当然还不可以掉以轻心。如果她们是只要抑制住一个球员就能取胜的对手，那么我根本没有必要烦恼该如何攻略。

「俗话说灯台下特别黑暗……不愧是灯，呀哈哈△」

「闭嘴！这什么大叔才会说的无聊哏！」

「是是是，你稍微休息一下吧。因为篮球这么激动也太不像你了。」

「啊！给我等一下，佑奈！」

松岛同学抢走东川同学手上的球，一个人发动攻势。

要是这次又遭到她摆布，东川同学的激动状态也会恢複正常吧。看来这次的防守很快就会成为左右比赛结果的重大关键。

「——不会让你通过！」

「算了，当然会这样呢。」

负责防守的人是爱莉。採用正攻法，首先要削减松岛同学拥有的身高优势。

「好啦好啦，这么畏缩会被我闯过喔！」

「唔……！」

松岛同学毫无犹豫地打算用出高压攻势来积极压迫爱莉屈服。这是甚至只要稍微弄错一丝力道，就会造成自身被判犯规的强力技巧。正因为如此，上次我方才会在试图反击的那瞬间遭到狙击。

「嗯？奇怪……？」

然而，这次却不像上次那么顺利。

无论松岛同学表现出多少次前进气势，爱莉的身体都没有移动。她甚至不允许对方接近禁区边线。

这和手推手相扑是同样的原理。我方越想出力推回，关节就会越僵硬，冲击也会传到脚的前端。那样一来，在身体伸展到极限时要是遭到对方攻击，当然会无法站稳脚步，导致往前踩空或轴心偏移失去平衡，惨遭犯规陷阱的谋害。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只要利用上半身把冲击力道顺势再往外送出就行了。虽然乍看之下似乎彼此矛盾，不过以结果来说，适度放鬆力道并保留「缓冲空间」的做法反而比较强。

就像即使吹起会让巨树倒下的强风，稻穗也只是顺势承受冲击并继续在大地上扎根。

「真了不起啊，教练。运用身体的方式完全不同了，在这么短的期间内，你给了什么样的建议？就算要孩子们别用力，实行时也不会那么顺利吧？反而有可能因为太在意而造成反效果。」

身为裁判的监督先生一方面让双眼继续紧盯着场内，同时偷偷地对我讲出感叹发言。

「这都是托您的福，我有确实理解乌龙麵的教诲。」

趁这个机会，我赶紧讲出之前都没能表达的谢意。真的无论道谢多少次都不够。因为多亏有这次的机会，我才能以教练的身分，把篮球……不，并非仅限于篮球，而是甚至能延伸到运动法则根源的技能新着眼点成功传达给大家。

「乌龙麵的教诲……是指什么？」

「那当然是指监督先生您要我『从乌龙麵里学习』的讯息。」

「咦？」

「呃？」

真奇怪，彼此的发言好像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