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
骨董店「园原堂」
这间店坐落在偏离池袋中心的僻静地点。
住宅一楼部分改装成店铺,面向道路的橱窗中摆置各式古色古香的商品。
诸如历史悠久的花瓶、作者不详的挂画,或者真空管收音机──店内商品的陈列方式给人一种与时代或类型无关,只要是大部分的人认为是「古物」的物品就能上架的印象。
在这种古意盎然的气氛当中,店长却是一名有着青春气息、仍留有少女风貌的女性。
虽说如此,她和时下年轻人仍有所不同,是一名给人昭和时代文静女性印象的少女,与店内的骨董商品十分协调。若用灵异类的语词来形容,她就像是这间店本身的付丧神(注:器物久置不理,获得灵魂而成的妖怪)一样。
虽然少女──园原杏里年龄仍未满二十,已是能撑起一家古董店的店长,也不可思议地散发着足以令人认同的氛围。
面对踏入店门的少年,这位年轻店长露出柔和微笑,点头招呼说:
「欢迎光临……你是三头池同学吧?」
店长的话,令上门光顾的少年显露讶异表情: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对啊。收音机还好用吗?」
「很棒,感觉为房间增添一股沉稳的气氛了。」
这是少年──三头池八寻第二次光顾园原堂。
之前他为了买台电视摆在房间,来这间来良学园毕业生经营的骨董店捡便宜,结果买了骨董收音机回去。
八寻心想:这家店看起来明明很有历史,居然是由高中刚毕业的人经营,真是不可思议的组合。
问过才知道,这间店原本是店长的父母在经营,父母因故双亡只好歇业。现在她开始自立,取得证照后又重新开张大吉。
不管如何,一毕业立刻要管理一家店真的很厉害,八寻以尊敬的眼神望着这位身为店长的来良学园学姊。
由于看到八寻似乎很讶异自己的名字被记住,少女笑着揭露原因。
「因为我从竜之峰同学那里听说不少关于你的事。」
「竜之峰……是图书委员长吗?」
「对啊,他很开心有个优秀的学弟加入图书委员行列。」
「学姊和竜之峰学长认识啊?」
听到八寻的问题,身为店长的杏里望向半空,缅怀过去似的回应:
「我们以前是同班同学喔。他现在对我而言也依旧是很重要的人。」
言词之中似乎蕴含某种深意。
八寻觉得两人的关係非比寻常,又觉得直接问很失礼,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结果,彷佛要代替他回应般,跟在八寻之后进门的少年开口说:
「咦?什么什么?学姊该不会正在和竜之峰学长交往吧?」
「久音,这么问太直接了啦。」
「没……没想到我有会被你这么吐槽的一天……」
摆出深受打击表情的,是八寻的同学琴南久音。
染绿的头髮在古意盎然的店内特别醒目。
跟在他背后现身的第三名客人面无表情,但言词辛辣地说:
「正因为是八寻同学,所以才好心提醒你吧?说真的,我觉得会做出那种发言的人烂透了,但你的未来会变怎样都跟我无关,所以也不想对你忠告。」
「……姬香同学,你该不会很讨厌我吧?」
「没这回事。单纯论好感度的话,和路上的行人差不多。」
「哇,被宣称漠不关心了~」
对于做出浮夸反应的久音,少女继续落井下石:
「不,不是漠不关心,是对你的好感和厌恶感各半,相互抵销罢了。」
少女──辰神姬香平淡地阐述意见,久音额头冒着冷汗。
「呃……也不必那么冷静说明吧……」
八寻拍拍丧气的久音的肩膀,一脸认真地点头:
「放心啦,久音。今后继续增加优点吧,我也会一起努力增加优点的。」
「到底要努力什么啦!要怎么努力才能变成好人啊!」
「……」
受到久音吐槽,八寻一时陷入沉默,隔了几秒钟的空档后,缓缓开口:
「例如……多上点伦理课……?」
「呃……居然回答这种难以做反应的普通答案……」
「这算普通答案?真的吗?太好了……」
「干嘛鬆一口气啦!啊啊,该死,和你在一起真的会被打乱步调耶!」
久音几乎是哭丧着脸抗议,眼角余光见到女店长正面带微笑地望着他们。为了转移焦点,久音再次对她提出问题:
「总之~先别在意我的事,店长!所以你真的正在和竜之峰学长交往吗?」
面对咄咄逼人的少年,杏里略为思索后回答:
「关于这点……是秘密。」
高中生们各买一些商品后就回去了。
杏里回想着他们,缅怀当年的故事,不禁微笑。
──总让人想起往事呢……和帝人与纪田刚相遇的时光……
将自己过往的影子重叠在刚才的高中生身上,杏里品味着好不容易获得的日常幸福。
经营骨董店并不轻鬆,即使如此,能获得自己过去希冀的「归宿」,还是令她深深感到喜悦。
几年前的她,在池袋碰上坎坷命运。
面对以「没有头的骑士」的「非日常」为中心的巨大洪流,杏里有预感这群来良学园的学弟妹们会步上和她相同的命运,只能由衷祈祷他们今后的路途平稳。
另一方面,她却不那么在乎自己生活的安宁。
决定继承这间潜藏许多过往的骨董店时,她早就有所觉悟,将来必定会碰上某些风波──毕竟杏里认为,那些风波正是维繫她与其他人的绳索。
是的,园原杏里的坎坷命运恐怕还会持续。
彷佛要证明这件事似的──
店门静静打开,带来新「风波」的人物现身了。
「欢迎光临。」
杏里和平常一样,从柜檯内朝新上门的客人点头致意。
但那名奇妙的来客──脸上缠着绷带,在绷带上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并没有回应她的招呼,只确认店内没有其他人影后开口:
「你就是园原杏里吗?」
「嗯?是的,我就是……」
被未曾谋面的男子直呼其名,杏里不禁感到疑惑。
男人对着一脸狐疑的她,淡然说出他所期望的「商品」。
「……希望你把『罪歌』卖给我。」
罪歌。
一听到这个名词,杏里的笑容顿时染上困惑色彩。
她感到纳闷,但仍保持沉默。男性顾客继续语气平淡地交涉。
「价格……我愿意提供五百万圆作为代价。」
接着,彷佛顺便提起般地,男子加上一句暗示自己明白「罪歌」本质的话语。
「再不然砍我,让我成为『孩子』也行。」
♂♀
同日 夜晚 川越街道某处 新罗的公寓
『我想工作。』
同居人──塞尔堤‧史特路尔森突然输入这段文字,屋主岸谷新罗歪头反问:
「塞尔堤,你怎么了?你不是已经在打工了吗?就是那个啊,那群高中生经营的万事通工作。」
塞尔堤目前在琴南久音主导的「Snake Hands」中打工。
虽不见得随时有工作,但真不知久音是从哪里找来的,他介绍的工作向来收入颇丰,对于不需饮食的塞尔堤而言,已充分能维持她的生活费。
『不只打工,我想正式重新回去搬运工的工作。』
「不行啦,塞尔堤!去工作就输了!」
一面将发出悲痛惨叫,紧紧搂住她的新罗从身上扯开,塞尔堤冷静地用智慧型手机输入文字反驳:
『是谁会输给什么?』
面对这句极为合理的吐槽,新罗真挚地喊出心声:
「当然是我会输给现实!我该如何战胜塞尔堤出门工作,家中空无一人的寂寞感啊!」
『接关重来吧。』
看着像个孩子耍赖的新罗,感到傻眼的塞尔堤输入文字吐槽。
新罗朝她伸长手,答道:
「既然如此,给我多一点接关次数!我只要能拥抱塞尔堤一次,雀跃的心情就能灌满接关次数,人生的残机数也变无限大……喔噗!」
『别一边胡说八道趁乱抱过来!……总之,我久违地想重新开始做起搬运工,是有理由的。』
面对重新在沙发上坐好的塞尔堤,跪坐在地毯上的新罗说:
「好啊,你就说说看嘛,塞尔堤。不管你提出什么理由,我都能鸡蛋里挑骨头喔。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我都能代垫所以没问题!在这个货币制度的社会里,金钱的力量很伟大!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钱!」
『你……居然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些话……』
塞尔堤感到傻眼。新罗光明磊落、眼神发亮地接着说:
「在塞尔堤面前还说表面话,不是很可笑吗?啊,不过我得强调一下,钱固然重要,却不是唯一!最重要的当然是塞尔堤!第二重要的也是塞尔堤!而第三第四重要的也……哎,全部拿去吧,你这小偷!前五名统统都给你了!这世界最重要的无疑是塞尔堤!有塞尔堤能使鬼推磨!世间万事全靠塞尔堤!」
『……你的日语没问题吧?真的懂自己在讲什么?』
「当然,这世界的第一名到第五名都是塞尔堤,简直像作梦一般。只要有塞尔堤陪在身边,对我而言就如同『五穀丰收』!意思是,一个塞尔堤能品尝五种滋味!哼哼哼……唔咿唔咿!」
『抱歉,太噁心了,听不下去。』
虽然塞尔堤已经有所忍让,但继续让新罗讲下去会没完没了,便用影子做成的封口球塞住他的嘴。
「唔咿唔咿唔咿?」
『别再讲了,听我说吧。』
新罗彷佛时代剧的罪人一般,手脚被绑地跪坐着。塞尔堤把数个月来思考的事情缓缓地输入智慧型手机。
『只要不给你添麻烦,世人怎么看待我都无妨。这个前提并没有改变。』
「唔咿……」
『但在我们休息半年的期间,这个世界改变了。我住在池袋二十年,人们的价值观和街景目不暇给地变化着。例如……明明几年前DOLLARS或黄巾贼才刚出现,现在独色帮在池袋几乎销声匿迹,彷佛过去的遗物一般。』
「唔咿唔咿。唔咿咿咿。」
望着被戴上漆黑封口球猛点头的新罗,塞尔堤继续说:
『如果像个深山隐士一样生活也就罢了,但是这样下去,我会跟不上世人的价值观,会和许多人……和人类的感性有所差距,我不喜欢这样。』
「唔咿咿。」
『我这样讲或许会被视为「缺乏自我信念」或「容易受周遭影响」。但我心中并非没有坚定信念。我的希望是和你……新罗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唔咿咿咿!」
塞尔堤突然的告白使得新罗身体颤了一下,兴奋地想开口说话,却因被封口球塞住嘴,结果怎么看都只像个因这种状态而感到兴奋的变态。
无视于新罗的可怜模样,塞尔堤继续输入想表示的话:
『我想让你变得幸福,也想和你一起获得幸福……虽然最快的方法是让你辞掉违法的无照密医工作,但是现在说这个似乎太晚,我也不认为你辞掉就能找到正常工作,所以也放弃了,只要你别和毒品扯上关係就好。』
「唔咿!唔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