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那是两个同时造访的命运相逢。
与三岛沙树相遇的正臣,在此同时,也与一名「情报贩子」邂逅。
「我是……啊,这么说吧,像是沙树的监护人的人。啊啊,不是男朋友之类的关係,所以你大可放心,现在早就不流行仙人跳了。」
明明没问他,那名男性却平淡地诉说起关于自己的事情来。
沙树来到正臣身边时——最初的时候,男子就像背后灵一样一起出现了。
据说他是以池袋作为根据地的情报贩子,正臣对这名男性不太感兴趣,不过实际上不如说是不想要有兴趣。
与外表相反,给人的感觉是一名令人觉得恐怖的男性,每个言行举止就像脱离了世间常轨,却经常能够準确地指出事情的核心。那种奇妙的脱俗感觉,似乎相当能够吸引想逃避现实的人们。而且很不可思议地,那名男性——折原临也的身旁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人。
跟在他身旁的少女们,就像信仰某种宗教般跟随着他。
沙树也是其中的一个人,不知道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她用最虔诚的敬意,以超能力者来称呼临也。
只要一遇到会让人犹豫不决的事情时,她就会说:「去问临也就没问题了。」就连没有关连的事,沙树也会把他的意见提出来。黄巾贼的同伴们一开始也认为很烦人,然而实际上依照临也的建议去行动,很多事情都能够顺利进行也是事实,因此他们逐渐开始接受情报贩子的建议。
除了一个人——正臣以外。
最初遇到沙树的那一晚,正臣问她:「那么,那个叫临也的家伙如果叫你去死,你会去死吗?」她在犹豫了几秒钟后,用细微的声音回答:「大概会吧。」
——啊啊,这女孩真是可怜。
即使正臣认为尽量不要去接近她——对于她对自己抱有明显露骨的好感这一点,却不会特别感到反感。
如果是已经成长,并且遇到过许多女性的现在,或许就会因为从那个让人不舒服的气氛中察觉到危险,进而远离她吧。
然而当时的正臣——却继续与沙树见了好几次面。
因为他想要设法将沙树从那个叫作临也的男性的咒缚当中解放出来。
沙树虽然没有被临也榨取金钱或是当成奴隶使唤,从其他人的眼光来看,除了她对临也个人的信仰心非常异常以外,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而且沙树——扣除对临也的态度,就像个随处可见的可爱少女——不,应该说是在正臣所遇见过的女孩子当中,无论个性或外貌,她都算是顶级的好女性。
只要将这唯一的缺点改过来,要与她交往就没有问题了。
心里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因此没有拒绝少女,与她在街上閑逛——
从相遇后大约过了一个月左右,正臣难得与沙树单独在一起,便用轻鬆的口气询问:
「我们啊……算是在交往吗?」
「谁知道呢?」
正臣对着笑嘻嘻的沙树追问:
「你为什么会想跟我在一起呢?」
「嗯?因为我喜欢吧?」
沙树的回答实在太过乾脆,正臣不禁皱起眉头回话:
「是那个叫临也的家伙叫你喜欢我的?」
「嗯……只有一开始的时候啦。临也先生不太会对别人的恋爱插嘴。」
「那么,为什么你现在还是喜欢我?」
「因为很帅啊。嗯,不……是因为很可爱。」
也不知道哪一句话才是开玩笑,接着换成沙树询问正臣:
「正臣呢?你喜欢我吗?」
「要是你能改掉对那个临也的狂信态度,我也可以喜欢你。」
原以为她会生气,她却带着自我嘲讽的笑容面对正臣:
「没办法耶。不过是一个缺点,如果你能容忍,我会很高兴的喔。」
「……你自己也知道是缺点啊。」
「是啊,不过我没有打算改掉。」
——这女的是在搞什么啊?
正巨变得越来越弄不清楚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才好。可是,却很自然地从口中说出一句话来:
「是缺点的话,就改过来吧。」
那一句话,事实上就像在告白。
「我也会……帮你的。」
然后,正臣与沙树开始交往。
正臣至此完全收起喜欢泡马子的习惯。对于被一名女性给束缚住的正臣,周围的人们也感到有些惊讶。
然而也没有人责怪这件事。实际上,状况也逐渐演变成让黄巾贼的领袖没有余力去处理爱情的问题。
蓝色平方。
跟黄巾贼一样,是以池袋周围为活动地盘的独色帮。不过与黄巾贼不同,是年龄範围较广,也更加暴力的集团。
一开始的时候是蓝色平方的成员看见绑黄布的集团,就以地盘为由来对他们找碴,这就是发端。
找上门来的碴就收下来。
就跟平常一样,正臣是这么认为的,然而那时却跟平常不一样。
对手的数量与——性质,都跟以往的斗殴对象截然不同。
他们打算接近对象的时候,都会彻底隐藏蹤迹,确实挑我方人数较少的时候下手。他们的打架别说是正当性,根本什么也不是,有的就只是机械化,并彻底地进行「打得赢的架」而已。
超过百名的同伴被逐一撂倒,恐怖立刻在黄巾贼内部渲染开来。
正臣也因为对方与至今为止的打架对象完全不同而感到恐惧。对不熟悉组织战的正臣来说,也无法做出与对手相同的战法。话虽然此,他也无法轻易做出解开黄色布巾,解散黄巾贼的行动。
大半数同伴们的意见都是「不想只有单方面挨打就结束」,而且更重要的是——正臣自己本身感到恐惧。
害怕要是解散黄巾贼,就会失去现在的归宿。
同时也觉得会失去身为黄巾贼时得到的一切。
他朝着当中最主要的少女望去——
她像是要让正臣安心一般,脸上浮现跟平常一样的笑容,并且细语——
「去找临也商量就好啦。」
在那之后,就连正臣也不太记得到底是怎么与临也牵扯上关係。
唯一留在印象当中的,是当自己进入临也位于池袋一角的公寓时——
他大幅度张开双臂说道:
「欢迎你。」
就是这个夸张的欢迎动作而已。
之后回想起来,那一句「欢迎你。」并非指来到他家,而是——对正臣完全进入临也等人所存在之城市的地下世界所说出来的话。
然而当时的正臣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只为了让自己的组织获胜,去利用名为临也的男性所提供的情报。
他毫不犹豫,并且相信那是正确的判断。
如今看来,当时的自己已经完全沉醉于力量之中了。
高举着「为了同伴」的免罪符,就只是自我沉醉而已。
可是,还是有些许不安——
那时候的事,终究没有在与幼时玩伴的网路聊天中提到。
不如说——就连与幼时玩伴进行网路聊天的次数也逐渐减少。
「毕竟比起只有文字的往来,实际面对面比较健全啊。」
这是在电视上播映讨论网路问题所衍生出来的犯罪心理时,专家发表过的见解。看到这节目的正臣将这当成借口,并减少上网的时间。
网路会使心灵不健全,他以此为理由——
投身于与漫画上单挑之类的健全打架相差甚远的昏暗斗争当中。
临也所提供的情报,让黄巾贼有了剧烈的转变。
他提供的不只是蓝色平方的聚集场所的情报,甚至还有战斗方式,将原本处于劣势的街上的状况一点一滴地变成黄色。
像军师一样操纵黄巾贼的临也,正臣最初也对此抱持危机意识——
但是随着某种感情,一同将那份危机意识给遗忘了。
那是——正臣在那以前都不可能会有的感情。
「能赢。」
回过神时,正臣已经因为胜券在握而面带笑容了。
关于原本的目的不是在斗殴中获胜这一点,早就已经不存于他的心中。
忘记幼时玩伴的脸孔,乡下的景色也被抛在遗忘的彼端,每天就只是沉浸在胜利的余韵当中度过。
一直到听到三岛沙树被蓝色平方的车子绑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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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巾贼的势力开始完全压倒对手的当晚,正臣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上头是黄巾贼的干部——雉村的名字,所以他立刻按下通话键——
【纪~田~同~学?】
从话筒传来的声音,是种带有黏腻感,头一次听到的男性声音。
「……你是谁?你不是雉村吧?」
【初·次·见·面,我是蓝色平方的老大泉井唷~】
「……!」
正臣的全身开始颤抖。
对着哑口无言的正臣,电话另一头的男性用更黏稠的声音,将平淡的事实往正臣的耳膜上缠绕。
【今天要开猜谜大会喔~】
「喂……雉村他……雉村他怎么了!?」
【第一个问题,雉村同学他老早就被送进医院里去了。可是,我们请了另外一个特别来宾来代替他,那个人会是什么人呢……给你一个提示,是你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重视的人喔——的人喔——的人喔——】
听到对手这句话的瞬间,这次不是颤抖——而是寒意与冷汗贯穿全身。
感觉每一根毛细孔都在发出悲鸣,正臣从肺部的深处挤出空气来:
「喂……」
【滴……滴……滴……滴……噗噗——时间到。虽然很想这么说啦,不过你心里头应该有想到一个人吧?那就叮咚叮咚叮——咚啰。】
「你这家伙!你对沙树……对沙树做了什么?】
对方丝毫不在意正臣的怒吼。
【那么第二个问题!】
「开什么玩笑!沙树她……跟沙树没有关係吧?」
【你最重视的马子,现在是什么模样呢?】
「……!」
【嗯,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要留到等一下你过来时才会知道的乐·趣。第三个问题是机会题喔!……嘿咻。】
剎那间,似乎是听到某种坚硬物体断掉的声音——
他有印象的声音,成为惨叫声传进脑中。
【刚刚是哪里的骨头断掉的声音呢?提示,我认为她暂时无法走路了。】
「——!」
正臣发出不成声的惨叫声。
听筒另一端的男性——自称泉井的蓝色平方领队一改从刚刚到现在的轻薄声调——用低沉阴暗的口气,说出彷彿要刺穿正臣的话:
【这是最后的问题……你这小子要是没有在二十分钟之内,单独一个人来到我等一下指定的地点——或是,你跑去报警之类的话——】
【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会有什么下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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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 池袋 某处
「怎么样啦?门田学长,还是来比较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