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日新干线车内
「新干线真是不得了啊。」
双眸如同夜晚的海面般深邃的少女,望将窗外的景色呢哺道。
窗外的景色如风般流动,车内的景象不时也会映在玻璃窗上。
透过窗子的反光对上少女视线的少年,温柔的笑着问道。
「什么不得了?」
一般情况下的反应,是明知故问的询问对方:「指新干线的速度吗?」或是「如此巨大的钢铁箱子能够移动吗?」但少年明白,自已身边的这位少女,已经不再是还拥有如此天真感想的年纪了。
少女缓缓将头转向少年,带着柔和的微笑答道。
「它跑得笔直。」
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答案,少年带着苦笑吐出了少女的名字。
「沙树还是那么奇怪啊。」
「是吗,我觉得自己比不上正臣你。」
被称作沙树的少女露出人偶般的微笑歪下了脑袋。
「我哪里奇怪了?」
「嗯,比如你明明那么讨厌临也,却对他的话惟命是从。这很彆扭哦,就像都内的路线图一样。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
沙树绽放出如同少年抓住了甲虫时的笑容。少年见状,一脸为难地仅将目光转向了少女,道。
「沙树还是老样子,别人说不出口的话就你说得顺口。」
少年——纪田正臣和恋人三岛沙树正乘坐在开往东京的新干线上。
他出于某种原因离开了学校,现正与恋人沙树过着同居坐活。因为正臣的父母向来採取放任主义,对儿子的行动他们似乎并无异议。
不过,前阵子还是高中生的他们想要自立就需要做很多艰难的準备工作——于是正臣选择的道路,是去那个将自己逼入如此困境的男人、折原临也的事务所打工。
正臣知道。
正是他的所做作为,让自己失去了许多东西。
可同时他也理解,选择踏出这一步的毫无疑问是自己。
存在于池袋这个城市里的两个组织,DOLLARS和黄巾贼,他们之间产生了一场中等规棋的纷战。
所幸,纷争在演变为大规模争斗之前事件便得到了解决。但在这起事件中,正臣和他最重要的朋友们间却出现了一条沟渠。
而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就对方而言,只要他们愿意,完全能够毫不在意的跨过来。
但正臣却无法迈出步子。
他密怕从沟里那深深的黑暗中,看见自己曾经的样子。
正臣最终没能跨越那条沟,甚至没能离开那个沟边——于是,他只能以停步不前这种方式来逃避。
往自己的内心深处逃避,逃避,只为不被自己的空壳追上——
同时,带着那个坐在自己身边,已经崩溃了一半的少女。
此刻的他,正坐在开往东京的新干线上。
之前,他作为折原临也的跑腿小弟去了东北的某城市——没想到花了那么多时间,一周后才有机会回来。
最后几天正臣甚至去到了一个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的山村,这使他不得不被迫陷入了与世隔绝的状态。原本对网路和手机就没有依赖性的沙树倒还好,但正臣算是尝到了什么叫作难以名状的孤独感。
网路的消息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瞬息万变。
而自己却被这种变化抛在了身后,这让他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焦虑。
「正臣被网路束缚得太紧了,你是受虐狂吗?」
说完,沙树笑了起来。
「什么叫受虐狂,网路的方便可是人尽皆知。」
「可是,明明有些人能直接见面,现在却只知道通过网路接触了啊。」
「……不是不去见,而是不能见。」
「你这种想法就是有受虐倾向。去见了会很开心的。」
沙树一语命中。
正臣笑着否定了她,却在心中反刍这句话。
正臣本以为自己和网瘾二字无缘,但这种焦虑感却让他产生了疑惑。
一——说不定,我是因为遇不上那几个在聊天室里打诨插科的家伙,才开始想家了吧。
一——现在和帝人,也只能通过网路来交流了。
回忆起被自己隔在沟渠另一边的好友的脸,他摇了摇头,不让自己沉浸在这感伤中。
就这样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正臣忘却了焦虑感。
所以,此刻的他尚未察觉。
在这因为无法连接网路而从他心中涌起的炽虑中———
其实实还夹杂着对于临也临时交代的出差任务,所抱有的纯粹的「不祥预感」。
而那预感其实说中了——但他并不知情。
※※※※※
5月4日早晨都内某处
于3日夜间回到了东京的正臣和沙树,在向临也做报告并处理一系列杂务。当全都做完时,天已经亮了。
一回到家中,正臣便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或许是待机了整整一周吧,刚一打开屏幕上便出现了操作界面。
「怎么了,正臣,睡前还要上网吗?」
「是啊,都一周没聊天了,我想看看。」
正臣进入了某个帝人常去的聊天室,那是临也介绍的。
那地方相当有用,不光能加深与朋友的联繫,更能掌握池袋的各种消息。
正臣打开网页想要确认一下一周里发生了什么变化,但那上面却没有任何信息,就和刚打开时一模一样。
「……咦,居然没有消息,难道又有人来捣乱了?」
偶尔会发生这种情况啊,正臣想。于是他不再探究,开始输入问候的语言。
「说不定大家都消失了。」
「别说得那么吓人。」
少年笑着回答沙树的玩笑。
仅过了几秒,正臣忽然从沙树的话中感到一丝寒意,但他立刻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
一周没上网的他根本无从得知。
他在某个聊天室使用的网名——巴裘拉。
已经被人冒名顶将。那人以正臣的身份,欺骗了他的挚友。
而这位挚友正被一步步捲入某个巨大的灾难中——
最终——最终,他都未能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