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医院前
「……」
门田的第二次手术顺利结束,生命迹象似乎也稳定下来了。
杏里听到这个消息,稍微放下心来——但也听说他还没有恢複意识,于是观察着狩沢的反应。
「我先回去去沖个澡再回来,小杏里今天也先回去吧。小田田如果醒来了,我会跟他说:『你早点醒来的话,就可以看到巨乳眼镜娘的堕天使性感女僕了!』」
她一边笑一边这么说着,接着便起身去安慰小梓她们。
杏里觉得自己没有打扰她们的权利,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医院。
——想和谁说说话。
杏里突然变得相当不安,伸手拿起手机。
她在候诊室时,和很多人共同祈祷门田平安无事。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的反动,才一踏出医院,巨大的孤独感便向她袭来。
——以前明明不会这样的……
直到因为罪歌事件,和塞尔堤他们认识之前,她的心连孤独本身都拒之在外。把这些都当成「画框另一头」的景色,彷彿与自己毫无瓜葛般地眺望着。
但是现在不同了。
她将自己的孤独当成画框内侧的事情——于是她意识到了向自己袭来的情感,而猛然使自己的内心波动起来。
连从体内涌上「罪歌」的声音都开始惹人怜爱起来,她对这样想的自己感到危机,于是决定打通电话给什么人来转移注意力。
杏里目前还不想和帝人直接对话,正臣似乎也换了手机,因此无法拨通。
——这种时候才想依赖人家,实在很狡猾……
杏里一边自责,一边打了某个人的电话。
对方从自己完全紧闭心灵的时候开始,到内心敞开到某种程度的现在,一直都和自己维持着朋友关係。
儘管因为交了男朋友而渐行渐远,那名少女——张间美香——还是愿意当自己为朋友。
但是电话虽然响了,却无人回应。
「出门了吗……」
或者正和男朋友矢雾诚二一起出门了也说不定。
如果是这样,再打过去会造成她的困扰吧。杏理想道,于是决定忍着孤独赶紧回家。
她还不知道。
以当下这个时间点,她也无法知道。
从这天起——
矢雾诚二和张间美香两人,分别从自家消失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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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池袋某处
交通大队队员——也就是身为白色哈雷骑士的葛原金之助,在某条小巷里熄火停下。
那是前一天发生交通肇事逃逸事故的小巷。
附近的电线杆上绑有写着「寻求目击者」内容的看板,而那旁边站着一位正盯着看板看的女性。
葛原刚结束规定路线巡逻,为了处理今天开的罚单,正打算打道回本部。葛原虽然很有能力,却也让人难以一面倒地说他非常认真。他骑着白色哈雷绕道来到这里,坐在车上出声叫住那名女性。当然,他是确认这条路可以停车之后才这么做。
「嘿,真珠,今天没值班吗?」
「啊……叔叔!」
「这里是肇事逃逸的案发现场。不是死亡车祸所以没有闹大,不过署里的大家可是传得满城风雨哦!」
金之助出声叫住穿着便服的侄女,看着现场留下的些微事故痕迹,有些不悦地低喃着:
「真是的,在我的辖区肇事逃逸,太瞧不起我了。」
「没死人就不错了。不过感觉上发生了不少麻烦事……总觉得今天署里的大家也很慌乱的样子。」
「是啊,因为被撞的人,听说是独色帮的干部。」
虽然葛原也开过渡草的厢型车好几次罚单,但他并不知道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就是这次的被害者。
「嗯,听说叫作DOLLARS,是个让人摸不清底细的独色帮啊。少年课那边一阵骚动,说该不会是DOLLARS周遭发生斗争。我今天没去署里,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街上现在流传着平和岛静雄被逮捕的消息,想来生活安全课的人应该很辛苦喔!」
「平和岛静雄?啊,我有听过他的传闻。有时候骑在路上的时候,会看到穿着酒保服的人。」
——这么说来,那个叫法螺田还什么来着的家伙也说平和岛怎么样的。
之前发生过某个事件,有辆载着折弯交通标誌的破烂小客车,蓄意靠近葛原的白色哈雷。他想起当时他把那些男人以现行犯的身分逮捕的时候,他们喊着:「不是啊!这些标誌不是我们弄的,是平和岛静雄!靠近你是因为把你误认成黑色机车了啊!」
「叔叔可能不知道,不过他可是池袋的超有名人物喔!他似乎也和DOLLARS有所牵扯。据说他还和叔叔你在抓的那个无头骑士是朋友呢!」
「……喔?和那种怪物是朋友啊。」
葛原金之助不知道自己才被那个黑色机车叫作怪物,接着他又向侄女问道:
「那么,那家伙现在在分局里吗?」
「比起我,今天有执勤的叔叔应该比较清楚吧?」
「这么说也是。我差不多也该走了,谢啦!」
葛原和侄女真珠道别,踏上回本部的路。
「那个怪物,也好好地和人类建立起关係来生活啊?」
街道上的风吹抚他的全身,金之助啧了啧发起牢骚来。
「这样的话……你就不应该这么不要命地骑车啊!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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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池袋 Sunshine大道
平和岛静雄被逮捕的那天晚上,梵萝娜很不高兴。
她无法釐清自己为何如此不愉快,因此又唤起另一股坏心情,让她无法脱离焦躁的漩涡。
她平时走在路上很常被搭讪。不过搭讪专家和星探们,不知是否都察觉到她眼中透露出的危险神色,今天没有任何人出声叫住她。
「别这么不爽嘛,如果是那家伙,一定很快就会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部下的状况,走在后面的田中汤姆轻声说道。
但是,被人安慰的她,却一副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的表情,皱着眉问:
「我的理解行为停滞不前。静雄前辈被逮捕带走和我心情愤怒的状态之间,存在什么关联性吗?」
「你倒是很清楚不爽是『生气』的意思啊……」
梵萝娜的日语发音明明是那样完美,但却总是很难理解。根据汤姆公司社长的说法是:「她可能觉得儘可能地把艰涩的单字排在一起,就是很优美的日文吧。」不过别说是日文优美了,在还不习惯的时候,连和她对话都是件困难的事。
「话虽如此,我还是无法停止质疑。为何静雄前辈会……」
静雄被警察带走,是傍晚的事。
并非附有拘捕令的正式「逮捕」,真要说也只是被带去协助办案。
「一般民众伤害罪」。
这是静雄所涉嫌的罪名。
接到被害申诉后,警察迅速地来到平和岛静雄工作的大楼——除了便衣刑警外,还有五个身穿制服的警员来访。从这么特殊的情况来看,在警方内部,「平和岛静雄」的名号应该相当响亮。
社长虽然说:「我会透过律师处理,你不用答应他们。」静雄却悠哉地表示:「我不记得的事情就是没有,所以没问题。」就和警察一起过去了。
「那家伙来这边工作前,有一次不知道是被谁陷害就被警察带走。当时因为得到缓刑,没有真的受罚,却也在拘留所待了一阵子。」
汤姆边走边说,梵萝娜接着问道:
「我无法了解。明确知道他被陷害了,还执行刑罚吗?」
「虽然一开始的嫌疑洗清了,但那家伙在被逮捕的时候失控了哦。他抓狂起来,把自动贩卖机丢向警车,干了很多事。所以罪名就变成毁损公物和妨碍公务了。我听到的时候,只想着也真亏没有演变成杀人未遂啊。」
「不过,如果是静雄前辈,我认为有非常高的可能性,是因为别的案件让他被盯上。」
梵萝娜对汤姆的解释穷追不捨。
在她的脑海中,日本在世界上属于警察权力很大的法治国家。
虽说他们自己也进行非法活动,违反刀枪管制条例,但是为了躲过警察,能用的手段可是全用上了。
因此她对于静雄拔起护栏或路灯,却不会被逮捕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对于她的疑问,汤姆叹了口气,一边仰望城市的夜空说:
「那些被破坏的东西,社长每次都替静雄支付了赔偿。取而代之的是静雄向社长的借款增加,他就不得不更加努力地工作啊!」
「以债务为由强迫工作,不违反法律吗?」
「正确来说,从薪水中扣除借款才是你说的那个,有很多这类琐碎的法律。唉,不过说到底,我们乾的讨债工作,本来应该也只能由律师来做,很多事都是有它的黑暗面啦!」
「我更加无法理解了。为何静雄前辈会……」
「你希望他被逮捕吗?」
「不,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梵萝娜斩钉截铁地说。
汤姆耸耸肩笑了之后,自己也开始提起从社长那听到的事情。
「要起诉静雄毁损公物罪,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很不好解决啊!」
「?」
「譬如说。向没有亲眼见识过静雄力量的法官说『这名嫌犯,徒手把电线杆折断挥舞』之类的话,谁会相信这种荒唐的事?」
梵萝娜被这样一说,才要同意时,想了一下后更加疑惑起来:
「相当诡谲。真要做的话,证据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用摄影的方式就可以证明了。而且说到底我认为静雄前辈不会否定自己实际犯下的罪行。」
「即便如此,也有那种状况下麻烦的地方。譬如说静雄真的拔起护栏时,那些不知道『静
雄是特别的』的人,就会这么想:『电线杆原来是用人的手可以折断的脆弱材质做的吗?』
或『原来是人的手可以拔起来,偷工减料的施工品质啊!』」
「……!」
「不会有人说被哥吉拉踏烂的大楼是偷工减料的工程,就是因为对于大家来说,哥吉拉是虚构的生物。静雄的怪力也完全是虚构的範畴了。真的来製造连静雄也无法破坏的坚固电线杆或是护栏,你觉得需要多少预算?」
汤姆露出有点无奈的笑容,瞄了梵萝娜一眼。
她的脸上露出看似已经理解,却又有些无法接受的複杂表情。
「警方,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吗?」
这么说来,她也不是真的很了解自己故乡——俄罗斯的警察体制。虽然丛书或报纸记载着因渎职而被弹劾的事件,除此之外的资讯书里并没有提到。而且她也不擅长从记载的内容来推敲现实情况。
梵萝娜陷入思考,汤姆栘开在她身上的视线,以轻鬆的语气接着说道:
「看着办罗。我对于警察基本上还算信任,也不吝于协助调查。只是其他一些国家的警察,似乎有『明显知道不是自杀』却当成自杀事件处理的情形。这点看来,就是指没有绝对正义的组织吧。我们也只能祈祷日本警察很认真罗。」
「那么,为何静雄前辈今天就被……」
「哎呀,这很简单。基本上应该就是他们发现无法用毁损公物罪嫌逮捕静雄,于是安了伤害罪上去吧。平常静雄揍的丢的打的那些人都有前科,就算他们想跟警察报案也做不到。像今天这样有被害投诉的状况,说难听点,就是绝佳机会啊!」
话已至此,汤姆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啊,不相信静雄会没有理由就揍一个女人。反正要不是因为一些无聊的误会,就是有人又要嫁祸静雄吧!」
但接着他突然脸色一沉地说:
「我担心的是……那家伙不要给我在作笔录或质询的途中失控,在警察局里抓狂起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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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汤姆问梵萝娜要不要去露西亚寿司露个脸,不过她现在还很难面对赛门和丹尼斯,因此婉拒后便和汤姆分开。
静雄和汤姆他们的公司有为她準备公寓,她往公寓的归途中,继续思考着静雄之后究竟会如何。
如果真的在警察局里抓狂,静雄应该轻而易举就能逃出来。
监狱里的铁栏杆和墙壁,他也有办法轻易地徒手破坏,手铐就像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很可能一下就被扯开了。
面对赤手空拳的对象,日本警察应该也不会开枪。如果是静雄,就算被射中说不定也没事。
——面对身为脱逃邪恶罪犯的静雄前辈。我可以以正当防卫的名义,堂堂正正地和他一决胜负。
——可是,我不认为自己已进步到可以赢他的程度。
——而且我尚未还他请我喝罐装咖啡的人情。
——还有他带我去好吃蛋糕店的人情。
脑中思考着这些事,梵萝娜不由得脸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