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袋某处 卡拉OK包厢中
就在这个与其说池袋,还不如是整个日本都为这条离奇的新闻所沸腾起来的时候——
四十万博人却依然伴随着冷汗坐在椅子上。
也许是为了变装吧,头髮由啫喱强制性的梳成了一个大背头不说,他甚至还用一副深色的墨镜将自己的眼睛也遮盖起来。
现在的男人,正处于一种非常麻烦的立场之上。
明明直至不久以前,自己都还在某个涉嫌贩卖违法药物的组织里担任干部。说是手握实权也不为过。不过,却在和名为『双头蜥蜴』的组织互相抗争的正当中,被折原临也和他的手下一起,从天堂打落到了地狱。
现在的他,是作为折原临也的棋子与DOLLARS接触的同时,而暗地里,也接受澱切阵内的指示展开行动。
如果自己是被临也所派遣的间谍一事暴露的话,他估计会被DOLLARS内部的人处分的吧。亦或者是,同样身为澱切的间谍这件事暴露的话,自己也毫无疑问的会受到折原临也的处分。
如果是这样的话,到底是直接将『与澱切接触过了』的事告知临也呢。
还是将『我是折原临也的间谍』一事告知DOLLARS呢?
在不断的迷茫之后,如今的四十万所选择的道路,却是静静的观察哪条选择支最终会带领自己走进安全区域。
作为结果的就是,无法背叛任何一个阵营的他,正逐渐被自己戴上的绳子绞紧脖子。
——反正都要下地狱了,乾脆扯着全员一起去算了。
这就是,四十万所得出的结论。
就这样暂且一段时间都去做多重间谍,儘可能的掌握住各个阵营的弱点,在自己破灭之前,将一切都毁于一旦。
儘管这场无谋的赌注中,自己会生存下来的可能性也是非常之小。
但是,四十万却已身在不得不接受这个赌注,被围追堵截到无路可逃的地步了。
假如现在立刻跑去报警,并把自己的罪孽全盘托出,进入看守所的话,也许还可以捡回一条命。
但是,进入看守所。也就意味着在此之前自己苦心经营,构筑出来的所有名声都将毁于一旦,对四十万博人这个人类来说,简直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所以自己一个人去死,像这样的道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包含进选择支中去。
这样的他,现在也是浑身冷汗的继续坐在椅子上。
如今的房间里,除了博人以外别无他人,从卡拉OK的画面中响彻全屋的是歌曲选择的目录音乐。
像这样保持便装的模样等待着的,是不久之后即将到临的,澱切手下的人。
虽说是双方商定了要定期取得联络,但使用电话可能会被人抓住把柄,所以现在就乾脆採取像这样在卡拉OK包厢里直接会面的手段。
无论是何时入室何时出去都没有规定的时间,四十万被要求用已经决定好的假名去订房间,至于钱则是由澱切那方面的人来出。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被抓住小辫子了吧——但绝对不能对摺原临也的情报网太过轻视,关于这点,博人可以说是自己早已有了亲身体验。
更何况,他们这边也完全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是折原临也的棋子。卡拉OK包厢的店员说不定也可能是临也的手下,这样一个假设四十万同样无法捨弃。
所以说,他就早在离开家的时候就做出了这样的变装——
当看到那个迟到了30分钟才进入房间的男人,四十万的眼睛整个都瞪圆了。
明明是夏天,对方却戴着编织帽,还有一张盖至嘴巴的面具。
既然有了前车,那么墨镜的存在显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反过来说这个人只是显得更加可疑,并可能因此吸引了他人多余的目光。
这么想着,那个男人在走进来的瞬间,从嘴里吐出了什么东西。
在注意到那是对方那变装用需要夹在牙齿上的棉的四十万面前,男人将自己的鬍子一口气剥了下来。
「抱歉。我迟到了。」
从门打开正好看不见的位置探出腰来,男人第一次出声了。
「……我是澱切的手下。你就是四十万博人君咯。」
「是,是的。」
「抱歉,是不是吓了你一跳。」
男人的脸上一边浮现出了爽朗的笑容,一边朝着四十万询问道。
「那个……我倒算了,只是为何您也要变装呢……」
「啊啊,不好意思。现在正好是无法用这张脸在大街上閑逛之身。稍微向别人借了点钱啦。为了不让那个恐怖的酒保服讨债屋发现。当然同样是因为那些欠款,我才会作为澱切的手下四处奔走就是了。」
本以为会来的应该是更加强势的人才对,却没想到是位想像与实际差别极大的人物。虽然为对方变装一事表示惊讶,但稍微想像一下倒是完全觉得有道理。四十万也是把池袋当做家里的后庭了解过,所以他将平和岛静雄的危险度非常强力的刻印在自己的脑髓当中。
「但是,那个催债屋,现在不是有风声说已经被逮捕了么?」
「只是风声吧。我不相信传言,就算非要去信,但他其实今天已经被放出来了也说不定。……啊啊,抱歉。我这个人稍微有些胆小。」
男人用遥控器点好了饮料之后,就这么无言的将面具重新戴好。
然后,当确认了店员迅速的将饮料拿了进来,并离开了房间之后才再度将面具取了下来,放置在桌上。
对于他这个举动,四十万不可思议的询问道。
「……但是,被我看见了你的脸不是白费了么?不,虽然还戴着编织帽和墨镜……但,已经差不多就是原来的脸了吧。」
「哈哈,没关係。我相信你啦。」
——在说什么啊,这个家伙?
面对直白的讲出这番令人烦躁的好言好语的对方,四十万表现出了露骨的惊愕之色。
而那个男子,却在看见这个表情的同时,发出了哈哈一笑。
「啊啊,抱歉。明明是刚见面却用『我相信你』这种可疑至极的话语。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可以理解……至少,我不是你的敌人哦。就算你会和澱切阵内为敌。」
「……?什么意思?」
「我就说实话好了。澱切阵内,昨晚,已经遭遇了交通事故。」
「!?」
被突然告知这一事实,四十万的感情流动瞬间就停止了。
似乎是为了特意钻这个空子一般,男人淡淡的说道。
「根据秘书的鲸木小姐所言,大概至少半年都动不了了。嘛,那个老爷子也到了这把年纪了。或者就这么直接去那个世界也说不定。」
「这,这样的话。」
「哦,你以后都自由了,我可不会这么说哦。鲸木小姐的眼睛可是雪亮的,而且,受她指使四处奔走的我,也对你的情报有所耳闻。无论怎样,你总要被折原临也支使的到处跑不对么?我也知道那家伙的事,居然和那么难对付的家伙为敌,真同情你呢。」
「……」
因为被告知了讨厌的情报,四十万立刻就意志消沉起来。
但是,面对这样的他,男人却友好的继续说道。
「嘛,先听着。我也并没有对澱切阵内宣誓过自己的忠诚。虽然觉得那个眼镜秘书,叫做鲸木的家伙是个好女人啦。总有一天要把那个女人也上了⑻,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不过,关于接下来,你啊,愿不愿意和我合作然后一起赚大钱呢?」
「诶……?」
「就是夺取澱切阵内所持有的一部分资金的事啦。」
——怎么搞的……?
——这家伙,真的是澱切老爷子的手下么?
——不,还是说,是为了测试我会不会背叛,特地找来的帮手。
——在我知道澱切是不是真的遭遇车祸之前,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赞同他的意思比较好。
对这个说出了如此唐突事实的男人,四十万转而疑窦丛生。
「比起资产,还不如说将那个家伙的买卖路线一部分给拿下的感觉吧。」
「……不,这不是挺不妙的么。」
「哈哈,现在不妙的应该是澱切那方面,没错吧?在这个被粟楠会的人盯上的时期,他到底是踢上了哪块铁板啊。不……根据传说,挑拨那家伙的人就是折原临也的手下哦?」
「……!?」
又是这样突然而来的情报,四十万狼狈不堪。
——可恶,这个家伙的情报,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啊?
——总觉得,现在根本是一点不值得相信啊,这个大叔。
在这个比自己大上了10岁左右的男人面前,四十万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但是,如同完全理解了这样的四十万似的,男人轻轻的点了点下颚,眯起了墨镜深处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明白了。你无法相信我的事对吧?没错,你已经是站在悬崖前面的人了。会产生警惕心也是理所当然。如果没什么回赠的礼物的话,就无法信任我对吧。」
「这个嘛。」
对惶恐作答的四十万,男人这么回答。
「门田京平。」
「?」
「门田京平,这个DOLLARS的有名人你知道么?」
「几天前似乎听说过他被车撞了的传闻。」
四十万在之前调查DOLLARS的时候,自然对相当有名的成员门田进行过检查。更何况,有关他的事故这件事,就在昨晚,和龙之峰帝人初次见面之时,也从DOLLARS的内部听说了详细的情况。
「现在,不少人可是红着眼睛满世界去追捕那些撞人逃逸的罪魁祸首。如果一个不小心,犯人可能会被处以私刑也说不定。」
「嘛……也许吧。但是,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个话题?」
完全搞不懂对方的意图,四十万茫然的盯着男人的眼睛。
但是,配合着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他的眼睛可以说是相当巧妙的隐藏在了那和自己差不多的深色墨镜之下。
然后,男人再一次朝着出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并确认了那扇门确实被关得紧紧的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回道。
「如果我说,我知道那个犯人是谁的话呢?」
沉默。
直到完全理解男人的话语,并可以做出自我判断之前。
「……等一下。你知道……犯人是谁?」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看着这样爽快说出了答案的男人,四十万陷入了思考当中。
——原来如此。
——是想把找到犯人的荣誉让给我的意思么?
——但是,从这个家伙嘴里说出来的犯人就是真正的犯人有多大保证?
——也许这个人也是为了愚弄什么人,才去利用我的也说不定啊?
「……我觉得这才是最难让人相信的吧。不仅仅是警察。明明採用了人海战术却依然找不到犯人的DOLLARS,凭什么你就能找到呢?你有什么证据?」
至少应该听一下证据的内容,然后再根据里面的提示自己去找出犯人比较好。
但是,从男人的口中所吐出的『证据』,却着实超越了四十万的想像。
「啊啊,证据有啊。就是这个。」
于是,男人把手机拿了出来,一张照片出现在画面中。
那里映射出倒在地上的青年的模样,很明显是遭遇事故之后立刻拍下来的。
「这个是……」
看到这张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四十万迅速就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
被车灯照到的,事故受害人的身体——
不是从有着这个车灯的车子内部拍摄的嘛。
嗖的一下,四十万就感到自己的后背上沁出了无数的冷汗。
自己就在刚才,莫非是看到了什么非常不妙的东西啦。
男人用非常爽快的,仔细看看居然浮现出了某种异样古怪的笑容,如同要将四十万的不安就此证明一样的话语说了出来。
「这是我啊,在助手席上的拍的。」
「……」
四十万,就连动嘴这个细小的动作都办不到了。
不仅仅是嘴,手指或者脚尖什么的,都因为过分的紧张而动弹不得。
本来以为出现在眼前的男子,只是澱切的手下而已。
一开始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比起折原临也啊或者是澱切啊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只是一眼瞧上去脸的长得还不错,可以被那边一些女人花钱供养起来的小白脸,然后给旁观者类似于一旦有了钱就会跑去打小钢珠然后破产之类的印象。
但正因为如此,从这样一个人的嘴里却道出了如此危险的情报一事,让他的全身都被恐惧感所包覆了。
——骗人的吧。
——这样,看上去像是老好人,优质男人的大叔……。
沖着肩膀颤抖起来的四十万,男人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