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来神高中
「嗨,临也,你们昨天又大打了一架了呢。」
折原临也倚靠在通往屋顶的楼梯平台一角看杂誌时,自国中便和他成了朋友的岸谷新罗来到他身边,兴高采烈地说。
听到这句话,临也脸上依旧挂着冷笑。他眯起眼睛,有些恼怒地回答:
「打架?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只是差点被那头单细胞怪物杀掉罢了。」
新罗口中的「打架」,指的是他介绍平和岛静雄和折原临也认识后,两人如同黑色幽默一般的厮杀。
「他到底是什么做的啊?我明明成功诱使他被卡车撞上,想不到他事后竟然还是活蹦乱跳的。」
「很好玩吧?你以前曾说你很喜欢人类,所以对这样的应该很感兴趣吧?」
「他不是人类,而是野生动物。或者说,简直就是一头怪物。」
「是吗?不过说真的,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当好朋友啦。」
新罗耸耸肩,临也则不悦地皱起眉头。
「因为啊……」
新罗接着想也不想地说:
「你和静雄要是不交好,两人之间的合适度可是差到一个极致耶。依昨天闹成那样来看,以后可是会出人命。至少你们之中的一个人,有可能因此而死亡。」
「你太夸张了。」
「不过嘛,你和静雄其中一个人以后个性圆融一点,就未必会死人了。」
「追根究柢,当初介绍我们认识的人是你吧。」
临也有些傻眼地说,新罗则回答:
「毕竟我们念的是同一间高中嘛。我当初也是认为若有我居中介绍,你们比较会变成好朋友罗。只是真的不合也没办法了。你们要是真的厮杀起来,大不了就是我少了一两个朋友而已。」
新罗像是在开玩笑,但临也很清楚——
新罗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时,通常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还满绝情的耶。」
「你们之中要是有一人……或者两个人都死掉,我会觉得很寂寞,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可以接受。」
「这个没义气的家伙。」
「没办法罗,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只要我心爱的女人活下来,对我而言就够了。」
新罗说这话时看着远方,不晓得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
「噁心的家伙,真同情那个被你喜欢的女人。」
临也大概知道新罗口中心爱的女人是谁,但刻意避而不提。
他实在受不了新罗的行径,于是重新翻起杂誌。结果新罗的嘴里突然蹦出一句成语:
「对了,你有听过『虎死留皮,人死留名』这个成语吗?」
「?」
「静雄可是一头货真价实的老虎,要是他死了,他身上的皮……他那非人哉的力气所创造出来的英勇事迹应该会受到推崇。谣言会传个不停,最后变成都市传说吧。」
新罗一脸兴奋,就像一名发现珍奇昆虫的小学生,以讨论「珍奇昆虫」的口气,继续谈论他小学便认识的友人。
「没错,不是无稽之谈,而是真实存在的都市传说!应该说,平和岛静雄这个人只有在死后,才能真正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
新罗说完后开心地点点头,临也则有股怒火又冒上来的感觉。
——那个男人将成为都市传说继续活下去?
——超越人类的存在?
——蠢透了,他不过是头野兽罢了。
临也察觉自己虽然昨天才刚和他大打了一架,但听到平和岛静雄还是会冒起一股无名火。他开口询问:
「所以,你要透过解剖那头怪物来留名于世吗?」
「出于学术上的兴趣,我是想解剖他没错,但我没有解剖男人的嗜好,也应该没有靠这件事出名的念头;当然我也没有解剖女人的嗜好。只不过我会喜欢上『她』,说不定真的是起因于解剖。」
「……?」
临也听了新罗这句有些可怕的发言,不禁侧头表示不解。随即想起这个人就是这样,便换了一个问题。
「那么,假设那头老虎真的会留皮,你身为一个人,又想留下什么名呢?我可是很期待你能成为一名猎奇杀人魔而声名大噪呢。」
「身为一个人……吗……」
新罗思考了一下,敛去脸上的笑意,仰头看着屋顶上照射进来的光线说:
「我————」
♂♀
现在 池袋 施工中大厦上层区域
先动的人……是谁?
没人目击到那一瞬间。
抑或,当事人也不清楚答案。
不只已经化身杀人机器,一切只为摧毁眼前男子的平和岛静雄——
就连还保留人类理性的折原临也,
都在不明了确切起头是何时的状况下,
于黎明前,某栋施工中大楼的屋顶上,展开了他们的厮杀。
这次的厮杀,某方面对长年敌视彼此的两人来说,都是一次明白的句点。但相对来说,他们开场的方式有些了然无趣。
不过如果考虑到他们彼此憎恶的理由仅是「看彼此不顺眼」,这样的发展或许也是自然而然。
彼此自学生时代便不断发生惨烈厮杀,彻底泯灭「不打不相识」这句话的可信度。
他们的斗争无关乎对彼此的敬意,更是与决斗之类的高洁情操相去甚远。
而这场始于黎明前的惨烈厮杀——
两人依旧不对彼此抱持任何的敬意,也从来不曾採用「好对手」这个友善的诠释去看待对方。
也因为这样,两人在施工中大楼的上层重逢时,彼此间甚至没有半句交谈。
平和岛静雄爬上大楼的途中,临也打给他的电话——
便是两人在捉对厮杀前,唯二次的言语交谈。
十几秒前。
当静雄缓缓打开大楼最上层,要通往施工现场的门扉时——
窜进他鼻翼里的,是汽油气化后的味道。
接着,他察觉那味道来自流淌于脚下的液体。
但静雄没表现出任何慌张。
就连下一个瞬间,火焰迅速扩散在静雄四面八方的时候,他依然面不改色。
他既非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也不是瞬间想到什么解决方案。
一切只是蓄积在他体内的愤怒,麻痹了他身为人类的常识感觉。
若是平常,这会是一个致命性的破绽。
「……」
他不发一语「拧起」刚刚打开的门,使劲地往前一踩。
他做的,只有这么一件事。
但透过他超乎常识的力量所进行的那行为,就这么踩灭了即将延烧到脚边的火焰,产生的风压也将外头吹进来的风悉数推回。
被卷进空气漩涡的火焰,彷彿就像跳起一支舞。
静雄以刚刚踩下的门为踏板奋力一跃,满不讲理地闯过火焰漩涡。
火舌攀上他部分衣服,但在衣物完全燃烧起来前,他便成功冲出火焰的领域。
然后,在高温和缺氧等附加伤害作用于静雄的身体之前——
起重机钓起的钢骨,便如同单摆一般砸向他的身体。
面对着高速逼近,应当能轻易贯穿私家轿车的钢骨——静雄依旧面色不改。
自先前撞飞堆高机的那一刻到现在,静雄一直垂摆着他的右手。
但是愤怒麻痹了痛楚,甚至麻痹了常识。
静雄将仍然完好的左手由下往上一挥,一记上勾拳,迎头击向钢骨。
击中的瞬间,钢骨扭曲变形,施工现场的地面则以静雄的脚为中心,发出巨大的叽嘎声响。
处在钢骨和地板之间的静雄,毫髮无伤。
被击飞的钢骨自缆线上滑落,朝施工现场的一个区块落下。
静雄的视线移向落下地点,看见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便是钢骨掉落在身边,却依旧不动声色的临也。
面对各种状况变化,两人同样不动如山。然而临也不同于静雄的地方,在于他的脸上始终挂着轻薄的冷笑,以及还保留着些许让他能透过计谋杀人的理性。
话说回来,临也压根儿也没有自己在杀「人」的念头。
就这样,临也主持的斩除怪物剧拉开了序幕。
怪物并没有不好,临也也不象徵着正义。
基本上,从善恶的标準来看,这场厮杀本身也不具有任何意义。
因为两人基于不同的理由,都处在与正义、邪恶等概念相去甚远的位置。
无意识的牵制就此结束,他们看着彼此,不发一语。
先前的那些动作根本称不上厮杀,只是他们彼此间的打招呼而已。
他们明确地进入对峙,死死地瞪着彼此。
杀意聚积于两人之间,即将迸散四射。
先动的人……是谁?
事后谁也答不出来的那一剎那,于此降临。
在谁也不明了确切起头是何时的状况下,厮杀开始。
浓稠压抑的空气,瞬间沸腾了起来。
♂♀
池袋 露西亚寿司
在静雄与临也进行厮杀的时候,另一个地方也发生了状况。
在距离黎明只有几小时,城市逐渐入睡的时刻。
即使街上还有着二十四小时的卡拉OK店、营业到清晨的酒吧、小酒馆和酒家,照理来说,这个时间带的路上应该不会再出现行人——
「这真是够了。」
汤姆将桌椅堵在窗前做为障碍物,并透过缝隙窥视外头的情况。
结果他只看见一大群眼睛充血变红的人,逐渐聚集在店门口。
他们既非暴徒,也不是想吸食人脑与血肉的强尸。
他们只做一件事,就是对着店里静静地笑着。
那行为反而诡异无比。
「我现在在作恶梦吗?」
汤姆皱着眉头,叹气表示。待在他旁边,同样透过缝隙窥视外头情况的光头男开口:
「那些是……被罪歌附身的人。」
「啊?这位仁兄……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叫黄根。」
「……啊,敝姓田中。嗯,黄根先生,你了解这是什么情况吗?」
——黄根?
——黄根……不就是本来隶属于粟楠会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