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預賽‧三

《蛇剑欧洛罗穆特》在目前星导馆学园所有的纯星煌式武装中，都是号称特别危险的『诅咒之剑』。连结利齿状光刃，可无限伸缩的蛇腹剑拥有即使只造成擦伤，都会让对手陷入幻觉的毒性。虽然是强大的纯星煌式武装，但危险之处反而在于代价。

启动的同时会带来吸毒般难以抗拒的欣快感，因此这项纯星煌式武装的使用者，会在不知不觉中连战斗以外都随时启动。另一方面，启动中会确实一点一点消耗星辰力，更有重度成瘾性，使用者会宛如吸毒患者般身心遭到腐蚀，最后沦为废人。

虽然只要离开一段时间就会回覆，但许多使用者在成瘾性消退之前，会想尽办法再度获得这柄诅咒之剑，不惜攻击新的使用者也要夺取（麻烦之处在于，这件纯星煌式武装对任何使用者都有很高的适性，因此启动率很高）。经常传说《蛇剑欧洛罗穆特》的使用者面临的第一项诅咒，就是遭到以前的使用者击败。

使用这种受诅咒的剑持续将近四年，却依然未曾损坏，持续保住星导馆学园排名第三宝座的男子，正是《轮蛇王》法多赫‧欧尼尔。

「呼呵……这次是偏向镇静吗？」

瘦削到几近病态，唯有眼神灿烂有神的法多赫，站在天狼星巨蛋舞台上一拨暗沉的栗色长发，同时陶醉地表示。

《蛇剑欧洛罗穆特》的代价是带来压倒性亢奋感的冲动类型，以及深沉寂静的恍惚感造访的镇静类型两种。直到启动为止都无从得知究竟是哪一型。

「啊啊，今天的欧洛罗穆特还是一样美呢。」

法多赫眯起眼睛，端详光刃发出喀嚓喀嚓彼此咬合的声音，同时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蛇剑欧洛罗穆特》。

纯星煌式武装有一项光凭适合率无法测定的适性，如同星导馆学园的克劳蒂雅‧恩菲尔德与《潘＝朵拉》，或是嘉莱多瓦思的前任《圣骑士》亚涅斯特‧费尔克劳与《白滤魔剑》。能顺利适应麻烦代价的使用者，绝大多数都掌握了诀窍。这一点法多赫也一样。

法多赫明白，《蛇剑欧洛罗穆特》只是寂寞而已。追求连结，希望与使用者联繫才这么做。

正因如此，法多赫能沉浸在欣快感却不会沉溺其中。管理自己，严格限制每天的启动时间，持续遵守下去。一切都是为了儘可能多陪伴这件纯星煌式武装──没错，这就是爱。法多赫‧欧尼尔爱着《蛇剑欧洛罗穆特》，一如《蛇剑欧洛罗穆特》爱着他。

「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哎呀呀，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能这么早就对上纯星煌式武装呢。」

站在正面的女性比赛对手，发出诡异笑声同时表示。身材瘦弱，手脚修长，戴着大眼镜露出三白眼，在阿勒坎特的制服外披着白袍，像是大型耳机的机械压着头上的半长秀髮。

记得名叫──

『各位观众，比赛开始的时间一分一秒接近……不过札哈露拉小姐，亮点果然是隶属研究班的罗兰兹选手，面对《蛇剑欧洛罗穆特》会展开什么样的攻防吧？』

『提到《大博士》，可是内行人无所不知的落星工学天才科学家呢。虽然没想到她居然会亲自上场比赛……』

没错。希儿妲‧珍‧罗兰兹。

大致上一查后，发现转播员咪子说得没错，她似乎是研究班的学生。记得是《超人派》这个派系的首脑。像是上届《狮鹫星武祭》的机人荣光队，具备战斗能力的研究班学生并非完全不存在，但至少希儿妲过去从未有类似的战绩。

「……算了，无妨。」

反正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应该说对法多赫而言，除了《蛇剑欧洛罗穆特》以外的事物统统都不重要。现在只想在大赛中夺冠，许愿让《蛇剑欧洛罗穆特》正式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反正不论任何对手，只要挨了《蛇剑欧洛罗穆特》一剑就等于比赛结束。而且可以说，几乎不可能有什么强者，能完全钻过这件可从三百六十度各种角度攻击的纯星煌式武装剑刃。

「啊～技能灌顶装置的调整好像还不是很顺利呢，只好以最低底线的功率上场啰。」

希儿妲以手指反覆敲了敲头上像是耳机的机械，丝毫没有紧张感，不停自言自语嘀咕个没完。

「《王龙星武祭》I区第一轮第三回合，比赛开始！」

──先发制人。

法多赫一挥手臂，接受命令的《蛇剑欧洛罗穆特》一如其名，宛如蛇般以无数光刃形成的剑身扭动，直扑希儿妲而来。若是普通选手，肯定连速度都看不清。

不过。

「嗯……？」

扬起蛇颈般的剑尖，却在希儿妲头顶上顿时停住。

法多赫并未下达这种命令，连手中的《蛇剑欧洛罗穆特》都传来困惑的感觉。

可是却连试图收回剑身，都依然动也不动，彷佛受到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制。

「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种程度的纯星煌式武装果然不算什么呢。」

希儿妲的身体文风不动，双手懒散地下垂，仅露出尖锐的牙齿同时发出诡异的笑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欧尼尔选手的攻击怎么中途停止了呢……？』

『才不是咧，笨蛋！仔细看清楚！你也是《星脉世代》，总该看得出来吧！』

听到札哈露拉的话后慢了半晌，法多赫也察觉到。

「那、那是……？什么啊……」

「咿嘻嘻嘻嘻嘻！」

庞大的星辰力正从希儿妲的体内膨胀。从分量看来，简直不像人类所有。这种怪物等级的星辰力总量，只有奥菲莉亚‧兰朵露芬那种等级才有可能……

『啊！？呜哇！是、是真的！咦，哎呀，那么，这是……』

『难以置信的大量万应素正在转换呢。换句话说──希儿妲‧珍‧罗兰兹是《魔女》，毫无疑问。』

『可、可是，这种资料……』

如同一脸困惑的咪子，法多赫也陷入混乱。

问题不在希儿妲曾经是《魔女》。并未接受国家登记的《魔女》与《魔术师》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隐藏到《星武祭》才曝光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这不是重点，而是希儿妲以《魔女》的能力完全压制《蛇剑欧洛罗穆特》的事实让人惊愕。原则上，《魔女》与《魔术师》如果与纯星煌式武装的力量交锋，绝对是后者获胜，这是无可动摇的不成文规律。

当然，根据条件不同，弹开或防御其攻击并非不可能。但是凭藉《魔女》的力量，要压制功率等级不同的纯星煌式武装活动本身，照理说是不可能的。

『这究竟……是什么能力呢？风？磁场？不，都不对……』

连札哈露拉的声音都彷佛难以置信地颤抖。観众似乎也看出情况不对劲，一股诡异的骚动静静扩散开来。

「好啦……接下来、啰。」

毫不在意周围的动静，希儿妲随意挥舞手臂。

突然，法多赫的身体伴随差点让人失去意识的强烈冲击被弹飞。

「咕哇！？」

即使滚落地面，法多赫的视线依然捕捉到希儿妲再度举起手臂。

（糟糕……！）

法多赫急忙一跳，但片刻之前自己倒下的地面，彷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扁般出现裂痕。

（既然可以躲避，代表至少不是直接干涉对象的能力吗？）

一边抹去冷汗，并且儘可能分析希儿妲的力量。

「哦，真不愧是排名第三。反应真快……不，刚才只是我的追击慢了一步吧。嗯，可能是这样没错。咿嘻嘻嘻嘻，还不太习惯呢。」

希儿妲似乎还是独自一人喃喃自语，不过法多赫已经趁隙跑回刚才脱手的《蛇剑欧洛罗穆特》之处。

「哎呀！」

虽然希儿妲轻轻挥手阻止法多赫，但只是看不见的攻击，对排名上位者无法故技重施。以轻巧的步伐躲过『某些事物』后，法多赫嘴角一歪。

「别瞧不起我和欧洛罗穆特啊……？」

「什么？」

「散！」

法多赫朝固定在空中的《蛇剑欧洛罗穆特》伸手如此命令，组成纯星煌式武装刀身的无数光刃随即以爆炸般的气势，直扑希儿妲。

「哦？」

宛如一颗塞满指向性霰弹的地雷在空中爆炸，几乎不可能完全躲过。

希儿妲也利用能力勉强防御，不过仔细一瞧，身上到处都是撕裂伤。

这对《蛇剑欧洛罗穆特》而言，已经十分足够。

「哎呀……？哎呀呀……！我居然站不稳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欧洛罗穆特之毒吗？」

顿时跪倒在地的希儿妲，以右手按住额头同时呻吟。

《蛇剑欧洛罗穆特》的毒性会立刻发作，希儿妲已经在晕眩与倦怠感之下，无法充分集中星辰力。这对《魔女》而言是致命伤。

原本固定在空中的《蛇剑欧洛罗穆特》，似乎从希儿妲的能力中解放，噹啷一声掉落地面，刀身更已逐渐形成新的光刃。

「哎呀呀，真是厉害。想不到即使远距离都能操纵纯星煌式武装，看来适合率相当高呢……不，这种情况应该是强烈的羁绊吧？哦哦，哦哦，世界扭曲成一团呢！真是难得的体验！咿嘻嘻嘻嘻！」

即使流下汗水露出痛苦的表情，希儿妲依然照样大笑。连这种情况下都笑得出来，希儿妲这个女人半也有哪根筋不对劲。

「无妨，接下来只要打碎校徽就结束了。」

法多赫悠然走上前，準备捡起《蛇剑欧洛罗穆特》的时候。

「──噢，不行不行。不行啦。还有剩下的实验要做呢。」

「！」

即将捡起来之前，法多赫宛如撞上看不见的墙壁，被挡住去路。

「……怎么可能。」

惊讶的法多赫睁大眼睛，只见希儿妲一屁股盘坐在地上，同时刻意秀出锐利的牙齿，浮现诡异的笑容。

「咿嘻嘻嘻嘻！由于实在站不起来，容我用这种姿势吧。看来要集中星辰力也很难……既然这样，那我就随便一点吧。就像这样。」

法多赫以摸索的方式调查看不见的墙壁。但难以置信的是，这道墙似乎将整座舞台区隔为二。

「你就在那里乖乖看着吧。嗯，保证不会让你无聊的。接下来你将目睹到，堪称世纪的一瞬间呢。咿嘻嘻嘻嘻嘻！」

「……你想做什么。」

法多赫恶狠狠地一瞪，希儿妲随即挂着恶魔般的笑容，摇摇晃晃举起右手后往下一挥。

紧接着，法多赫眼前的《蛇剑欧洛罗穆特》，发出叽嘎作响的声音陷入地面。《蛇剑欧洛罗穆特》的万应精晶发出充满痛苦的刺耳尖叫声响彻舞台。

「什么！住、住手！」

脸色发青的法多赫急得大喊，希儿妲却毫不在意。

「等着吧，好戏才正要开始呢。」

希儿妲以空蕩蕩的右手鼓足力气缓缓握紧，《蛇剑欧洛罗穆特》尖端的光刃随即劈里一声出现裂痕，跟着碎裂。

「！」

尖端之后的下一枚光刃，再下一枚光刃也碎裂，破坏波逐渐加速并朝底端冲去。

「快、快住手！别这样！」

法多赫不断以拳头敲打，试图突破看不见的墙壁，却徒劳无功。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来，睁大眼睛看仔细吧！」

一脸开心的希儿妲说完的瞬间，破坏波已经达到《蛇剑欧洛罗穆特》的剑柄──连同核心的万应精晶一同击碎。

「────」

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光景，法多赫顿时腿软跪下。

「不可能……欧洛罗穆特……」

『天、天哪天哪，竟然破坏了万应精晶！？这真的有可能办到吗！』

『若是纯星煌式武装彼此交锋，倒也不是没有前例……但依然十分罕见。上届《凤凰星武祭》中，《黑炉魔剑》直接攻击《霸溃血鎌》的时候，虽然破坏了外壳，不过核心的万应精晶却没事。这代表万应精晶的强度很高。要凭《魔女》的能力加以破坏，堪称前所未闻呢。』

这番解说的声音，已经无法进入法多赫的耳中。

「啊……啊啊……啊……！」

止不住的泪水流下，声音呜咽不已。

「嗯嗯，结果大致上一如预料。感谢你的协助啰……这个，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算了，没差。那就再见啦！」

厚实的膜另一侧似乎传来希儿妲这几句话的声音，但随后法多赫的意识顿时中断。

「还是应该说恭喜你，是不是？」

结束胜利者採访的希儿妲一回到阴暗的通道上，两个人影早就等待多时。其中一人还算熟面孔，另一人则是首次见面。

「咿嘻嘻嘻嘻嘻！不不不，要恭喜的话希望你晚一点再说。没错，等我夺冠之后！」

希儿妲朝熟面孔一笑，该名女性──艾涅丝妲‧裘奈也以笑容回应。

「喵哈哈哈！不愧是你，还是一样自信过剩呢。都步履蹒跚了还敢夸下海口呢……啊，你总是步履蹒跚吧。」

「虽然还有那件纯星煌式武装的资料，比赛结束后立刻施打过解毒剂，但似乎比想像中强烈。」

实际上，挨了那一记攻击是失策。如果头上的装置呈现万全状态，那点程度根本不算什么，偏偏一直毛病不断。刚才再度稍作调整后，功率才算稳定下来，不过在下一场比赛之前势必得达到完美才行。

「话说你刚才看了吗，我的首次出道战。务必告诉我你的感想喔。」

结果艾涅丝妲眼神中的笑意顿时消失。

「……你的能力就是『力量』本身，对不对？」

「观察力真敏锐！没错，是的，你说对了！其实啊，我从以前看到《魔女》或《魔术师》们，将力量转换成火焰啦雷电啦其他形式行使，觉得实在太不合理啦。这可能是我的感性流露的结果吧。」

希儿妲身为《魔女》的能力如艾涅丝妲所说，是纯粹操纵『力量』。接近俗称的念动力，严格来说却又似是而非。

「……继奥菲莉亚‧兰朵露芬之后的第二名人造《魔女》，是吗？要说恭喜的话，反而应该恭喜这项成就呢。」

「咿嘻嘻嘻嘻！那我就不客气地接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