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胎動

──时间略为往回拨。这是还在第一轮比赛的事情。

Asterisk飘浮的北关东多重撞击坑湖面周围，座落着几座湖岸都市。虽然发展基础为发生《落星雨》之前的在地都市，但基本上大半都是因应需要而新设的物流据点。这些都市全都空有其名，几乎无人住在这里，而是无数拟形体与大型无人机械二十四小时持续作业。

绮凛则在位于Asterisk西边的其中一座，通称『seven』的都市。

「……如此看起来，与Asterisk的港湾区有点类似呢。」

躲在巨大仓库的阴影，同时压低声音独自嘀咕。

这是当然的。绮凛目前所在的一带，是将货物堆上船舶的区域，功能上与六花的港湾区相同。从此地再往前深入，有一座巨大中心堆放并区分透过陆路运来的物资，不过这次目的并非该处。

云层笼罩夜空导致不见月光，虽然等间隔竖立大型电灯，但相比广大的场地，照亮的範围极为有限。可能因为原本就不是人类工作的场所，到处都看得见像是紧急用大型照明器材，但目前只是单纯的摆设。这也让绮凛更方便行动，脑海里已经事先记住了监视器与感应器的位置与死角。

「那么，接下来……」

一身黑衣打扮，戴上帽子略施简单变装的绮凛，从阴影迅速移动到下一个阴影，窥视大型仓库的内部。里头在勉强能看清的灯光下照亮，呈现阴暗而空蕩蕩的空洞。别说是人，连一台机器都看不到。

「这里也不对，是吗？」

以手机展开小型空间视窗，绮凛在地图上做记号。绮凛已如此调查过三座仓库，根据克劳蒂雅掌握的情报，这里可能有与金枝篇同盟相关的线索。

……可是三座仓库都空蕩蕩。

『──只身调查必须麻烦你做好相当危险的心理準备，但目前只能拜託绮凛你了。』

绮凛回想起带着歉意低头的克劳蒂雅身影。目前是《王龙星武祭》如火如荼之际，绫斗、纱夜与席尔薇雅等参赛组当然无法行动，克劳蒂雅也忙得分身乏术。赫尔加与遥有身为警备队的工作，更何况星猎警备队的力量只局限于Asterisk之内，不可能协助名义上等于非法入侵的行为。

这么一来，能行动的人只剩下绮凛。

说不觉得不安是骗人的，但绮凛希望帮助绫斗等人的心情更为强烈，因此立刻接受。

『我调查后发现，奈莫连希斯商会的空壳公司与金枝篇同盟……不，正确而言，是与马迪亚斯‧梅萨营运委员长有关。虽然依照惯例没有留下足够的证据，但可以肯定相当可疑。因此绮凛，希望你能去调查目前扣在奈莫连希斯商会手中的seven仓库。』

根据克劳蒂雅交付的情资，奈莫连希斯商会从上周就扣下的大型仓库总共有四个。现在剩下一个。

绮凛悄悄接近最后的大型仓库入口。这里与之前的三座不同，从内部透着灿烂的亮光。压低气息探头一瞧，却出乎绮凛预料，连这里都是空蕩蕩的空间。

不，并非完全空蕩蕩。广大空间的中央，有一个手盘胸前的人影站立。

「──看来你来晚了一点呢。原本在这里的货物早就差不多搬光了。」

该人物明显是对绮凛开口。语气平淡，是还年轻的女性声音。既然会在这里，代表可能是什么金枝篇同盟的相关人物。

既然已经曝光，这也没办法。虽然也不是不能逃跑，但这名女性很可能还掌握某些线索。

那么。

「……亏你居然知道呢，我还以为已经儘可能压低气息了。」

绮凛从入口的阴影处现身，开口的同时搜索周围的气息。

果然没有其他人的蹤影。

「我的眼睛能看见任何真实。请谨记在我眼里，是藏不住任何事情的。基本上与你的千里眼属于同一类型，刀藤绮凛。」

「！」

惊愕之下，绮凛忍不住睁大眼睛。并非因为对方知道绮凛。

而是因为绮凛知道对方是谁

「嘉莱多瓦思的……帕希娃‧嘉多娜，同学……？」

圣嘉莱多瓦思学园排名第五，别名《圣杯》的纯星煌式武装《赎罪锥角》使用者。在《狮鹫星武祭》得到亚军的银翼骑士团，兰斯洛特队的队员之一。

虽然没有直接交谈过，但绮凛也在《狮鹫星武祭》的开会典礼上见过一次面。

最重要的是，当初由于负伤而无法参加恩菲尔德队与兰斯洛特队的决赛。绮凛在懊悔与自己的不中用之下紧咬牙根，同时躺在病床上观战。因此不可能认错。

不过她的打扮并非嘉莱多瓦思以白色为基底的制服，改穿类似黑色的军服。帕希娃同时也以男装美人闻名，现在她的打扮让凛然气质更加显眼。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排除我们的妨碍者。」

帕希娃说到这里，随即启动两支手枪型煌式武装。

绮凛也立刻拔出雏丸，摆出正眼架式。

「话说真不愧是D。如果这里再晚一点搬离，我们可能早就被抓住狐狸尾巴了。真是完美的猜测与準确的指示，这才够资格成为我的使用者。」

嘴里嘀咕的帕希娃表情死板，与以前散发的气氛不一样。即使同样面无表情，但当时给人更加澄澈的印象，现在却宛如污浊的淤泥般乌黑一片。

「嘉多娜同学，你是金枝篇同盟的同伙吗……？」

一点一点缩短间距的同时开口，对方却缓缓摇头否认。

「同伙吗，这个词有语病。我是他们的枪。只为了葬送他们的敌人而已。」

「……你知道金枝篇同盟的目的吗？」

「对我而言那些都不重要。」

无法判断帕希娃的回答究竟是含糊其辞，还是真的不知道，但绮凛不认为她会老实回答。

「无论如何，既然你是金枝篇同盟的相关人物……我就不能放过你！」

「很好。我也一样。」

绮凛的姿势从正眼改为八双，另一方面帕希娃轻轻闭起眼睛，宛如祈祷般喃喃自语。

「──我是枪，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我负责消灭敌人，所有的罪名都由我承担。」

随后，帕希娃眼睛一睁开的同时，双枪跟着发射光弹。

虽然射击準确而毫无破锭，不过对现在的绮凛而言，要躲过易如反掌。透过千里眼已经掌握帕希娃的动作，一口气缩短间距后，随即一转刀刃横扫身体。绮凛丝毫不打算让她拖延。想儘可能速战速决。

「喝！」

可是，帕希娃竟然以枪击弹开这一刀。以光弹防御剑技的惊人水準和纱夜有得拚，但对绮凛而言毫无问题。这时已经进入了『连鹤‧新』的招式。

只不过。

「劝你别太小看我。」

「什么……！」

帕希娃右手手枪所发射的光弹，大大弹开了雏丸。进一步瞄準破绽，以左手手枪抵住绮凛的腹部。

「呜……！」

毫不留情发射的光弹撕裂半空，射穿地面。

插图009

能以毫釐之差扭转身子躲过这一枪，是因为透过千里眼事先洞悉行动。在零点一秒的判断足以定胜负的近身战中，即使看穿行动也不见得来得及对应，因此慢了一瞬间就足以致命。以这一点而言，帕希娃的攻击毫无迷惘，显得更麻烦。

而且更让绮凛惊讶的是，帕希娃竟然这么轻易破解了『连鹤‧新』。

「惊讶吗？刚才我也说过，我的眼睛能看穿任何虚伪，只洞悉真实。因此，连你的绝招都能识破真正的那一刀。」

帕希娃面对暂时拉开距离的绮凛，语气始终平淡。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连鹤』的目标是透过呼吸、间距与视线这些细微的引导封住对手的反击，单方面创造出压制对手的战况。说穿了就是不断利用无数假动作。既然根基被看穿，也难怪即使『连鹤‧新』都变成不完全的形式无法施展。

「简单来说，对你而言我是相当难缠的剋星。正因如此，D才会赋予我这项命令。」

「…………」

看来对手早就识破绮凛会来到这里了。

绮凛微微呼了一口气，这次改以胁构的姿势手持雏丸。

「其实无妨。因为我，刀藤绮凛的剑可不是只有『连鹤』而已。」

刀藤流的奥义确实是『连鹤』。

不过，刀藤流的一切并非只有这样。而是单纯的挥刀，单纯的突刺。挥剑的任何举手投足究竟能纯熟到什么程度。绫斗的父亲正嗣教导了绮凛这一点。

帕希娃的射击技术确实高得吓人，看穿真实的眼力也相当可怕。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她的整体动作比《狮鹫星武祭》决赛中见到的时候更加犀利。总而言之堪称强敌。

话虽如此，绮凛依然不认为自己会输。

刚才由于『连鹤』被出乎意料的方式瓦解，冷不防遭到偷袭。不过即使没有『连鹤』，绮凛在近身战依然能发挥足够威力。

「也对。如果继续打下去，我应该很快就会败在你的手下。毕竟我的本领必须担任后卫才能发挥。」

惊讶的是，帕希娃居然也乾脆地承认。

「那么，你愿意投降吗？」

绮凛确认对方的想法后，帕希娃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我是为了担任你的对手才被赋予这项任务，那么事先做些準备也是理所当然的。」

帕希娃的话才刚出口，绮凛的头上顿时传来轰隆巨响。

「────！？」

绮凛反射性往后一跳，随即见到撞破仓库天花板降落后，巨大人影使出的一击掠过自己，在仓库地板砸出一个大坑，破裂的碎片化为粉尘漫天飞舞。

刚才搜寻四周时，理论上除了帕希娃以外的确没有别人。

（还有同伙吗……？）

讶异的同时定睛一瞧，尘埃后方亮起一对诡异的红色双眸。

一看到对方，绮凛顿时会意。

难怪刚才无法察觉气息。

──因为对方本来就不是人。

「阿尔第同学……看起来不是呢，算是同型机种吧。」

「嗯，算是他的改良量产型。」

随着帕希娃的话往前缓缓走出一步的，确实很像之前绮凛在《凤凰星武祭》準决赛中，上演激烈决斗的自律式拟形体。细部零件之类的形状与颜色虽然相异，但整体轮廓几乎完全一致，手上同样也拿着巨大槌子。

不过，感受到的压迫则天差地远。阿尔第具备光是对峙就足以吞噬对手的压倒性热量，但眼前的拟形体丝毫感受不到这种压迫，冰冷的沉静反而呈现完全相反的感觉。

原因一目了然。

「这具拟形体，不具备自我吧？」

「当然，单纯的武器不需要那种东西。这东西名叫变异战体，是纯粹的战斗用自律式拟形体。」

帕希娃说得很不客气。

「是吗……」

绮凛如此嘀咕后，拟形体──变异战体极为冷静而透彻地袭击。一边躲避迎头砸下的战槌，试图绕进右侧的绮凛眼前，再度出现怀念而苦涩的那道光墙。

「连防御障壁都有……！」

「虽然并未使用万应精晶，功率不如原版那么强大。」

立刻转换方针。

这时候变异战体的大槌横向砸来。準确而毫无破绽，攻击有几分相似帕希娃。接二连三使出的连续攻击，乍看之下动作很大，但收回迅速，而且毫不中断。

「刀藤绮凛，你的千里眼是透过星辰力为媒介，以视觉的方式洞悉对方的思考。所以说，面对不具备星辰力的拟形体就毫无意义。」

彻头彻尾，沖着绮凛而来。

「……呼。」

但绮凛仅略微皱眉并未回答，手中的雏丸一闪。

变异战体跟着产生反应张开防御障壁，但银色的刀刃在张开之前，改变轨迹溜过光之障壁，轻易斩落变异战体的左手。

目睹这一幕的帕希娃，面无表情的脸孔略为慌张。

「钻过防御障壁的剑技已经十分精湛，想不到那柄剑的锋利度能如此轻易斩断钢铁……你是怪物吗？」

瞥了一眼暂时后退的变异战体，绮凛一抖剑刃，甩落沾在刀身上类似机油的液体，同时充满怒气地开口。

「很可惜，这些拟形体完全比不上阿尔第同学。学会战斗本质的他，每一击攻击都带有确切的意志。相较之下这些拟形体只会精準地挥舞武器，不论多么快速多么强烈，都无法感到任何威胁。这是比机体性能更基础的问题。劝你收回改良型这三个字比较好？」

「……呣，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事先向D建议。」

帕希娃出乎意料地坦率点头。

「不过，另外一个名称我可不打算收回。」

「另一个？」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改良量产型，记得吗？」

帕希娃说到这里，只见从天花板破裂的大洞再度跳下新的人影，发出隆隆的鸣声着地。是与刚才相同的拟形体，和绮凛对付的变异战体没有丝毫差异。

不，不只一具。接二连三出现的变异战体，总共有五具。

「就算单一具的性能不及，这样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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