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錯綜的思緒

绮凛低着头，垂头丧气跟着走在前方的钢一郎。

两人走在通往学园相关人士出入口的专用通道上。

除了两人以外没有其他人，只有钢一郎尖锐的鞋声响着。

「——比预期耗费更多功夫呢。」

鞋声突然静止下来，钢一郎头也不回，以低沉的声音质问。

绮凛吓得身子一缩，开口想回答什么，却嘟囔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对不起，伯父……」

最后，绮凛只能以气若游丝的声音向钢一郎道歉。

「我承认那小子有点本事。但纵使是纯星煌式武装的使用者，收拾一个连『在名祭祀书』都排不上的无名小卒，不準花那么多时间。这样会影响到评价。」

钢一郎依然面朝前方，严厉地说着。

「下一场公式排名战，指名挑战的应该是第七名。这家伙也用纯星煌式武装，但不準像今天一样拖这么久，三分钟内给我解决掉。」

说到这里，钢一郎终于回头，掏出手机开启空间视窗。上面出现排名第七的学生资料。

「等一下将这些资料看一遍。今年内要解决掉大部分《始页十二人》，这是第一步骤。这样就能在星导馆确立无可动摇的地位。别担心，麻烦的只有恩菲尔德那丫头。」

「……是的。」

绮凛依然低着头，小声回答。

「还有——我看到上次期中测验的结果了。老实说，实在算不上优秀。」

钢一郎开启新的空间视窗，上面显示了上个月举行的测验中，绮凛获得的成绩。

每一科不只都在平均以上，甚至堪称名列前茅，但钢一郎脸上丝毫没有满意的神色。

「我不是警告过你，考试也不能掉以轻心吗？」

「……对不起。」

钢一郎咂了声舌，伸出一只手将低头不语的绮凛秀髮揪住，强迫绮凛抬起头来。

「听好，我要的不只是单纯的强。而是足以名留星导馆历史，前无古人的排名第一，你可别忘记这一点…　　」

同时揪住绮凛的下巴，以冷酷的表情瞪着她。

「你原本只是除了剑术以外一无可取的小鬼，但我有能耐让你大放异彩。别忘记这一点，绮凛。只有我，只有我的完美计画能将其化为可能。」

「……是的，伯父，我知道……」

绮凛眼睛紧闭，虚弱地回答。

「哼……知道了就别再反抗我，也不準向我顶嘴。你只要依照我的计画行动就够了。」

钢一郎一把推开绮凛，低头望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绮凛，同时将西装衣领拉整齐。

他的眼神彷佛看着什么髒东西一般，表露无遗的厌恶感丝毫不像面对亲人时会有的眼神。

「……目前计画的进行还算顺利。你可得尽最大极限的努力，排除一切障碍。毕竟——当这个计画达成时，也就是你的愿望成真之日。」

说着，钢一郎露出狰狞的笑容，丢下绮凛一人离开出入口。

尖锐的鞋声徐徐远离。

「……是的，我知道……」

在阴暗的通道中，绮凛依旧坐在地板上，嘴里只能低声重複着这句话。

*　　*　　*

「——所以说，那女孩真的排名第一吗？」

「我骗你做什么。反倒你连自己所属学园的排名第一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啊，你这个大笨蛋。」

尤莉丝的声音明显带有怒气，同时将冰凉的毛巾贴在躺在地板上的绫斗额头上。

强硬破解封印的副作用造成绫斗浑身发烫，几乎动弹不得。冰凉的毛巾感觉正舒服。

这里是熟悉的场景，尤莉丝专用的训练室。

由于一时想不到可以避人耳目躲起来的地方。但是墙壁上的大洞还在，让人微妙地不太放心。

「这个……呃，抱歉。」

毫无辩解余地的绫斗贝能先道歉。但是尤莉丝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看来她的心情真的糟到极点。

「这个，你果然在生气……吧？」

尤莉丝锐利的视线，彷佛要贯穿战战兢兢发问的绫斗一般。

「哼哼，既然你说『果然』，代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生气吧？」

总不能回答『原因多的不得了』吧。

「大概——就是擅自决斗吧。」

绫斗先试着举出最可能的原因。

毕竟尤莉丝才耳提面命「不要决斗」，结果却轻易破功。虽然绫斗已经大致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但尤莉丝一语不发的态度也很可怕。

总之，绫斗已经做好被痛骂一顿的觉悟。不过尤莉丝的回答却出乎绫斗的意料。

「这件事情倒无妨。」

「咦？」

「你说那男人叫钢一郎吧。他的行为真是岂有此理，就算是伯父，我也饶不了这种将人当成工具的态度。」

尤莉丝的声音很平静，口气也十分沉着，但她的眼神正燃烧着纯粹而激昂的愤怒。

「若你对这种恶行置之不理，我就太失望了。就算当时在场的人是我，应该也会有相同的反应吧。」

她这番话毫无虚假，毫不保留表达自己真正的感情。

绫斗觉得这才像真正的尤莉丝，因此表情鬆懈了许多。

「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

「什么……！」

不过绫斗坦率的表白，让尤莉丝的脸愈来愈红。

「这、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道谢的啊！我、我只是，这个……」

或许是害羞吧，后半段嘟囔在一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总、总之！我生气的原因不是这个！」

「唔，那么……」

看到绫斗陷入沉思，尤莉丝微微叹了口气。

然后将脸别过去。

「——是因为你输了，我才会不高兴的。」

「咦？没有啦，可是那——」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这只是自私而无理的任性，也知道对手是迄今无败的排名第一，但即便如此……我原本希望，你有机会赢过她的……！」

「尤莉丝……」

想不到她封自己的评价竟然这么高。

如果可能的话，真想达成她的期望。

但是……

「刀藤绮凛真的强到连你都赢不了吗？」

「……虽然不甘心，但是她的剑术实力的确比我强。」

这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从她孱弱的外表根本无法想像如此卓越的剑术、神速以及刀法準确。任何一项都和全力状态的绫斗并驾齐驱，甚至更强。

实在很难想像，她究竟累积了多少修练。

「是吗……」

尤莉丝说着，同时靠在墙上苦笑。

「不，其实应该夸奖她才对。毕竟她才十三岁——中等部一年级而已。四月份入学第一天就以决斗打赢排名十一。更在第一场公式排名战中赢过旧排名第一。实在太可怕了。」

「十、十三岁！？」

绫斗惊讶得想坐起身子，但流窜全身的疼痛却痛得他皱起眉头。

看到她身上的中等部制服，年纪显然比自己小，想不到竟然才一年级。

况且如果为真，那她的实力更让人难以置信。不只是剑技而已，她的动作、洞悉间距的眼力、瞬间细微的进退以及各项能力，绮凛的水準都高得吓人。

（而且……从发育来看，实在不像十三岁……）

绫斗脑海里浮现她那与年龄不相衬的饱满身材，连忙用力摇了摇头。

「？怎么了？」

「没有，没事啦。能不能再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呢？」

看到尤莉丝露出不解的神情，绫斗连忙转移话题反问。

结果尤莉丝再度气得皱着眉头。

「……你好像很在意她嘛。」

「呃，这个，还好啦。」

其实绫斗根本不知道为何尤莉丝会突然不高兴，但这是事实，因此他诚实地点点头。

「哼……是吗？算了。」

尤莉丝一脸意兴阑珊说着，同时拿出手机开启空间视窗。

上面出现十二名学生的姓名，以一览表的方式呈现。

这是『在名祭祀书』的第一页——也就是《始页十二人》。

「以前我曾经说过，比我强的人不在少数。如果局限于星导馆学园的学生，有三人是『凭现在的我，无论如何都赢不了』——其一是你，接着是克劳蒂雅，最后则是刀藤绮凛。」

「克劳蒂雅也是？」

有点难得看到，尤莉丝坦承克劳蒂雅比自己强。

「虽然不太情愿，但事实就是事实。她很强，而且好歹也是我们学园排名第二。」

「咦……？原、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说来，虽然听说她是《始页十二人》，却不知道她究竟排名第几。

「你喔……算了，既然你连第一名都不知道，第二名你当然也会不知道。」

尤莉丝不置可否耸了耸肩，以手指弹了一下空间视窗，让视窗旋转。

「克劳蒂雅·恩菲尔德，别名《千见盟主》。纯星煌式武装是具备未来视能力的《潘·朵拉》。」

「未来视，意思是就是预知能力？」

「我不清楚详情。因为那件纯星煌式武装似乎除了克劳蒂雅以外，没有人能运用自如。」

尤莉丝表情严肃地说着。

「谣传她可以看见几十秒左右之后的未来。不过这只是见过克劳蒂雅战斗方式的人所做的推测。」

「……那很强呢。」

纵使是几十秒，但要是能完全掌握对手的行动，就几乎无敌了。

「所以现在几乎没有学生敢挑战克劳蒂雅。你也要提高警觉，别随便挑战她。」

「哈哈……」

绫斗苦笑着搔搔脸颊，看着像陀螺般旋转的空间视窗，突然察觉一件事。

「奇怪？如果刀藤同学第一，克劳蒂雅第二的话，尤莉丝你不是排名第五吗？难道第三名和第四名不在你赢不了的名单之内？」

「之前我应该也说过，排名不代表真正的实力差距。第三名与第四名——尤其是第四名的《魔术师》虽然相当厉害，但我的能力相对来说较佔优势，十次对决中应该能赢五次吧。反倒是排名后面的……我看看，比方说第七名的纯星煌式武装使用者，和他决斗对我相当不利。十次中能赢三四次算不错了。」

说到这里，尤莉丝伸手停下旋转的空间视窗。

「但是你和克劳蒂雅，以及刀藤绮凛真的另当别论。你只要记住，十次中我连一次都赢不了你们就好。」

「……原来如此。」

「刀藤绮凛自从入学以来，号称全胜无败。若纯论这一点，克劳蒂雅也是。但是她和你，以及克劳蒂雅决定性的差异，在于她既非纯星煌式武装使用者，也不是《魔女》。」

的确，绮凛手上的刀甚至不是煌式武装，只是普通的日本刀。她似乎十分熟稔，看来平常就十分爱用那柄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