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米娜的车驶离后,结城回到公寓,小鸟也正好走出结衣的房间。
「结城……」
「结衣她还好吗?」
小鸟摇摇头。
「她的意志似乎很坚定。」
「是吗……那孩子只要下定决心就讲不听了。」
这是结衣的优点,也是令人担心的地方。
「我请米娜小姐再跟结衣好好谈一谈。」
「这样啊,结城,你真厉害。哪像我……对结衣根本无从开口。」
小鸟沮丧不已,表情也沉了下来。
「我也没那么了不起,听米娜小姐说了一大堆,却回不了半句话。」
结城叹了口气后说道:
「……可恶,我只是个小孩子。之前看妳被清水带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但凡到紧要关头被大人狠狠说上几句,我就只会退缩。」
儘管被米娜称讚行事可靠,完全不输给大人,然而碰上这种场面,结城还是会觉得「自己只是个小孩子」。
「真的好想……赶快长大啊。」
好想成为那种不必为自己认为对的事委屈退让的勇敢大人。
「是啊……我也好想赶快长大。」
说完,小鸟握住结城的手,结城也紧紧回握。
沮丧低落的两人仰头望天,却发现满月皎洁的光芒映照着整片夜空。
结城觉得那轮完美无缺的满月在对自己说:你还只是个不成熟的小毛头。
「不过……不成熟的小毛头也有将心思传递给他人的渴望。」
结城这么说。
「就算让米娜小姐和结衣再谈一次,结局大概也不会改变吧。」
米娜可能会说,与其将女儿留在身边,不如让结城他们收留她。
结衣应该会为了不拖累米娜,选择留在日本吧。
「如果这是结衣的决定,我也觉得该照她的意思去做。米娜小姐的想法跟我一样。」
结衣的人生主导权掌握在她手上。
即使她年纪还小,外人也不能对她做出的选择说三道四。
「可是……」
结城紧紧握住空着的那只手。
「那对母女对彼此的心情有太多的误会。我希望她们可以确实了解对方的心情后……再下定论。」
「……是啊。」
「吶,小鸟。」
结城转向小鸟。
并坚定不移地看着她的双眼说道:
「我想解开米娜小姐和结衣之间的误会,但可能会有点强硬又多管閑事……妳愿意帮我吗?」
「当然。」
小鸟立刻回答。
「这样好吗?虽然是我提议在先,但要是误会冰释,结衣可能就要去美国了喔?」
得知要和结衣分开后,小鸟这几个礼拜都在强忍内心的落寞。
老实说,她应该希望结衣留下来。
但是……
「那孩子跟我很像,我希望她能幸福。」
小鸟却这么说。
她紧紧握住和结城牵着的手,彷彿要加深自己的决心。
「因为这样太寂寞了。明明互相挂念,却要分隔两地。如果当时你没有跑来我家,从爸爸那里把我救出来,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就觉得好难受。」
「……嗯,是啊。」
米娜这对母女,确实有点像第一学期的结城和小鸟。
他们都心系着彼此,却又因为太过牵挂而被迫分离。
这种时候的确需要一剂猛葯。
「好,就这么办。介入别人的亲子关係,再『多管閑事』一次吧。」
结城如此说道,并用力回握小鸟的手。
◇
两天后。
结束上午的工作后,结城直接穿着工作服,来到离自家大约有三站远的一栋大楼前。
这栋大楼的二到五楼,就是米娜的游戏製作公司办公室。
来到大楼前方后,结城便用手机传讯息表示「我到了」。
等了一会儿,电梯中便走出两名美貌绝伦的女性。
一位是戴着眼镜,身形娇小且神情严肃的女性──冰堂。
而另一位──
「真是的,都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找我去约会。你也是个行动力十足的男人啊。」
当然就是米娜了。她挺直腰桿走了过来,身上还是平常那套红色西装套装。
其实昨天结城传了一则讯息给米娜:「妳之前说去美国之前会来道谢,那明天中午要不要一起去打击场?我两个工作之间正好有点空档。」
「毕竟要感谢你日后照顾米娜的恩情,这点时间当然得挪出来了。」
米娜这么说,并将平常穿的高跟鞋换成运动鞋,还做了伸展拉筋,似乎干劲十足。
◇
「喝!」
金属球棒用力击出软式棒球,发出「铿锵」一声。
进入打击区后,米娜用一记豪迈的强力挥棒将球击飞,收尾时一只手还放开了球棒。
「天哪,好像洋基队的A-Rod选手喔。」
在防护网后方观看的结城低声说道。
结城他们坐着冰堂的车来到离镇上有些距离的打击场。此处因地价便宜而佔地广阔,所以打击区离防护网有一段距离,米娜却轻轻鬆鬆就将球打到防护网的最上方。
「呼,好久没打了,真是痛快。」
米娜心满意足地将球棒扛在肩上走出打击区。
「真是漂亮的挥击。妳以前常常练习挥棒吗?」
先前聊到棒球时,米娜说自己比较喜欢看比赛,顶多只会去打击场发泄工作压力而已……
「啊,我刚创立这间公司时常常遇到瓶颈,一卡关就会来这边纾压,久而久之就练成这样了。」
「妳到底遇到多少次瓶颈啊……」
在有棒球经验的结城看来,米娜的挥击完全不是「因为好玩随便练练」的程度。
要经历过几万,甚至几十万次的挥棒练习,才能如此驾轻就熟。
既然她遇到瓶颈就会来打击场,就代表经营公司相当不容易,让她得挥棒纾压这么多次。结城真心感到佩服。
正因如此,也势必会捨弃掉某些事物。
「米娜小姐……可以问妳一个问题吗?」
「什么?要问三围的话,我上个月有量过,从上到下是96、55……」
「不不不,我不是要问这个。」
结城重整心态,用严肃的口吻说道:
「……对妳来说,孩子果然是一种重担吗?」
「嗯?孩子是指结衣吗?」
「是啊。结衣真的是妳工作的绊脚石吗?」
听结城这么说,米娜原本愉悦的表情顿时一变,不满地皱起眉头。
「哎,你是为了说这件事才找我过来啊……我要走了。」
说完,米娜就放下球棒準备离开。
「啊,等一下!麻烦再听我说几句。」
「我的心意不会改变,也会遵守约定再跟那孩子谈一谈,但届时我还是会优先尊重她的选择。」
「在那之前,请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结衣是妨碍妳工作的重担吗?」
结城锲而不捨地再次追问后,米娜叹了口气说:
「哎……你还真固执。」
随后,米娜看向打击场的棒球九宫格区域。
她从钱包拿出一张千圆钞递给结城。
「对了,你以前是投手吧?如果你能在一千圆限额内全部命中,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米娜有些坏心地这么说。
所谓的棒球九宫格,是用十二球打落九宫格面板的游戏。
这个单纯的游戏其实比想像中还要难,要瞄準目标将九宫格面板全数击落相当不容易,连职棒选手都很难完成。
一千圆只能挑战六次,应该没几个人敢自信满满地说自己能在这六次之内完美击落吧。
然而……
「全部命中就行了吧?」
结城留下这句话,就走进了棒球九宫格区。
◇
结城的父亲在传接球或投球练习中替结城接球时,会贯彻一个原则──他对超出守备範围的球概不负责,而是让结城自己去捡回来。
对结城来说,只要控球稍有失误,就得跑大老远去捡球才行。所以刚开始他觉得麻烦至极,也曾心想「把球丢回来的时候都投不準了,还好意思命令我啊,该死的臭老头」。
但自他懂事以来就用这种方式在练习传接球,所以也不知不觉养成了「精準命中目标」的习惯。
结城走进九宫格区后,先用第一场热身,并掌握今天的身体状况。
(今天握球的感觉比较紧绷啊。)
来到第二场,他就理所当然地将九宫格面板全部打掉了。
「……呼,体力果然掉了不少啊。」
结城已经气喘吁吁了。虽然平常有从事体力劳动,肌力本身没有退步太多,但心肺机能还是无可避免地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