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总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命运会任人摆布。
明明两者近在咫尺。
首先,请通过抽籤和另一个人组成一对。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可以,请让你们之间的其中一人死掉吧。
之后,另一个人将会在三十分钟内对死者施展心肺复甦,成功的话就算败者复活了。
如果复甦不成功,剩下来的那个人也将会被杀死。
我身处不知道是哪里的超市还是购物中心。
对这种建筑物来说没有窗户是常有的事,所以我连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无法分辨,相对比较少的人数更加突出了这里的宽广。
或许是因为。
再怎么说,这个可以轻鬆容纳几百人的空间里只有区区三十人。
「……开什么玩笑。」
就像挤牙膏似的,我望着写着规则的白板发出了声音。
而这马上变为了喊叫。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这什么破规则!?要死一个人?然后又要让他活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能够轻鬆做到的事情吧!!」
「不过规则就是这么写的。」
兔女郎微笑着向我说明道。
妈的。
我这样的人应该站在她的位置上才对……!!
「话说,这并不是普通的「游乐设施」。毕竟你们全员已经输过一次了对吧?如果照常营业的话你们应该会被杀掉,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现在却给你们一次败者复活战的机会……既然这样,就应该先让你们死一次再逆袭不是吗?」
真是扯淡的逻辑。
但是这帮人就是有能力将这些强加给我们。
从完全不嚮往的位置眺望一直嚮往的事物,我感到恐惧。
只能这么做了。
这并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为了让高声喊出这一点,为了到达本属于我的地方,我必须以胜者的思维来对待这一切。要是变得软弱,在那一瞬间就必死无疑,到时候我就会从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地方,落入更糟的下场。
「红色。」
我从兔女郎递出的圆筒里抽出了一根小棍,喊出了涂在根部的颜色。
「红色!还有谁抽到这个颜色了!?」
抽到其他颜色的人正在左顾右盼。除了我这边的十五人,还有另一个十五人集团,他们那边好像也在抽籤的样子。
听到我的喊叫后,一个二十几岁的娇小女性胆怯地举起了一只手。
她穿的十分朴素。
我认为人生的败北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她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会主动铤而走险的类型。这种人会落到这个下场的原因只有一个,肯定是有人在往上爬的时候陷害了她一把。
我看到她就知道了。
败者会打从一开始就根据「自己会输」这个想法去行动。
嘴上说什么「我已经儘力了」,其实只不过是在逃避而已。
只要努力了即使输了也没关係——只不过是种文字游戏而已。
「……切。」
在这种字面意义上的生死赌博里她可算不上什么令人安心的搭档,但在这点上也没有任何办法。
一个人要死,另一个要让死者复活。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败者复活战。为了满足胜利的条件,至少需要两个人。
「你是?」
「我、我叫桥中,你呢?」
「岸川。还有,我想问的不是名字。你在落得这个下场之前是干什么的?具体来说,就是有什么能在这场败者复活战中派上用场的本领?」
「姑、姑且,那个,当过护士。」
名叫桥中的朴素女性瞟向了某处。
往那边一看,只见兔女郎正在笑着向这边挥手,在她的脚边有着许多套AED。这些被放进涂成鲜明荧光色包装里的医疗放电装置,通常在地铁站和宾馆里也能找到。
「你知道使用方法吧?」
「嗯、嗯嗯。」
「也就是说,你也知道什么死法比较容易抢救过来咯!?」
「也没有知道的像医生那样详细……」
难道走大运了吗?
至少比起一对两人都没有任何相关知识的组合要好得多。
「那、那个,你又有多少相关知识呢?」
「我算是无职人士吧。」
我迅速地作出回答。
我的专长就是收债,也就是所谓的帮高利贷打工。当变态们找到新玩具时,将其最高效率地玩坏就是我这种专家所做的勾当。Spider Finance这个名号,在我们的黑暗业界上可是赫赫有名的。
不过,告诉她这些也没用。
本来,我的猎物就是她这种可怜虫。告诉她不必要的事情在这场败者复活战中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赢家只需要想着「去赢」这件事就行了。
输了会怎么办,怎样才不会输。
思考这些东西就一步迈入了胆小鬼的大门,那是堕落人生的入口向你打开的证据。
不能让纯度降低。
我可是赢家。
「直接说重点吧……我想知道的是,哪种死法最安全。虽然听起来很二,不过你懂的吧。AED虽然包含了说明书,不过上面不会写要怎么死,那种电击是用来複活怎样的死者的?」
「诶、诶……那个……」
「拜託了,回答啊。这种情况下我的知识派不上用场,只有你知道要怎么实行心肺复甦。那么谁要死,谁来複活就显而易见了吧。」
「岸川先生……」
「分担工作而已,因此你要告诉我怎么死才行。所以说告诉我吧,护士小姐。AED,除颤器,强力电流。这些用在什么死法上面最理想?」
「不、不过……用AED也不代表心肺复甦肯定会成功啊……?这种事,分工什么的,也不能这么随便地决定……」
「我说啊。」
我不爽地打断了她。
果然败者永远都是败者,他们总是不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听着,趁这个机会让你弄明白。世界上只分赢家和败者,这是从出生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赢家有可能堕落成败者,但败者是无法成为赢家的。你懂了吗?」
「怎、怎么会……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
还是说,为什么一群败者却要挑战组败者复活战吗?
天真,太天真了。
「偶尔上演的那些逆转其实并不是逆转,那只是本来是赢家的人因为犯了某种过错变成了败者。所以他们会赢,会回到自己本应所在的地方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这种情况下,赢家面临的大敌就是软弱。本来只是暂时被降到败者的地位上,但如果不对此抱有质疑的话就会真的变成输家。这就是本应该是赢家的人,却变得无法获胜的最大的原因。」
「……」
「所以不要去想输了或失败了会怎样,那种思考方式只会让你当一辈子的丑小鸭。想要成为赢家的话,就要回想起赢的感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获胜的方法了。」
「但是……」
「我不知道你在人生里输了多少次,但是你抽到了和我组队的一签。这种人是不会一生都注定当败者的,想着会输的家伙们才会是败者。他们被疑心绊住了脚,你至今为止也是这样子吗?你要重蹈覆辙吗?」
请等一下,桥中如此说道。
她反覆做了几次深呼吸。
然后作出了回应。
「AED是一个用来让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跳起来的装置。也就是说,它无法恢複其他身体部位。如果是其他器官出现破损或是大出血的极端情况,即使实行心肺复甦也是没有意义的吧。」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印象中没有对被刀刺中或是被枪打中的人施加电击的记忆呢。」
「那个、还有就是,无论是哪一种死法,如果会对胸部造成巨大损伤的话我想就不行了,因为对肋骨折断的人是无法施加心肺复甦的。」
桥中一边发出呻吟似的声音,一边分享自己的知识。
她明白自己是必要的存在。
幸好她不是那种会因此而自满的人。
「通常以人工呼吸开始的心肺复甦,是被用在遭遇与水有关的意外的人身上对吧?」
氧气不足造成的死亡。
窒息死。
引起这种现象的最迅速的做法是……
「上吊吗?」
「不、不行!那大概是行不通的。」
「?」
「上吊导致窒息死的案例,那个、几乎没有呢。因为在颈部施加了全身的重量,所以死因基本上都是颈骨折断或是大脑供血不足,这两者都无法通过AED实施的心肺复甦救活……」
「那么,用手掐行不行?」
「……那个,要让我做那种事情吗……?」
眼含泪水的桥中如此说道。
当然,并不是因为对刚认识的我投入了感情。
即使是有复活这个前提,谁也不想去杀人吧。
但这可不是允许那种天真想法的地方,无论谁都对这种情况一清二楚。
「行不行?」
「看情况吧,不过应该会比较困难,在压迫颈部的过程中把脖子折断了就没救了。」
「那就只剩下……真正淹死了,用水这个方法感觉能令人接受吧。」
「那个方法的话,确实能在不对身体施加负担的前提下,阻断氧气的供应。」
顺便说下,兔女郎表示在这间宽广店铺里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自由使用。除了食物,好像也有简易的家具、电子用品以及工具的样子。
有工业用的冷藏库、全套的工具、不鏽钢菜刀、金属球棒、吸尘器、饮水机、浴缸、微波炉、掌上游戏机、手制麵包用具、衣柜、桌子、电吉他、挂钟、乾衣机、手提电脑、檯灯、延长的电线等等。
这里面无论是哪一个都可以用来杀人或是将死人复甦。
我们有着自由使用这些道具的权利。
我向兔女郎搭话道。
「……喂,将那个浴缸借给我们。」
「请用请用☆」
「水这种程度还是会给我们的吧。」
「不是热水也可以吗?」
準备工作用了大概十五分钟就完成了。
其他的参赛者们都在远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一切……我估计他们那低贱的脑子应该是把我们当成人体试验,想要得到成功的公式吧。
一个装满水的浴缸就摆在我的眼前。
我做了个深呼吸。
兔女郎背后的主办者们展现他们的恶趣味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次「游乐设施」让我更深刻地认识到人命到底是什么,要是我也能在安全地带笑着观察着这一切就好了。
「岸、岸川先生。那个,岸川先生。」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