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川守急忙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他无视了尸体和炸弹,只顾着往房间唯一的出口奔去。
那是一道格外厚重的铁门。
但无论是用推的还是拉的都无法打开。即使用力去踹或用肩膀全力冲撞,门也没有要坏掉的样子。看来被做的十分坚实,而且锁得十分严密。在门把手的旁边有一个钥匙孔,它的造型和家门玄关处的钥匙孔相比很不一样。
「钥匙……?」
东川低语道,并开始打量着四周,
「要找到钥匙。这就是这个「游乐设施」的内容吗!?」
扩音器里并没有传来应答。
东川打量着这个房间,四边形的空间里说到底就没有任何家具或设备。无论钥匙有多小,要是没有藏它的地方应该马上就能找到才对。但却没有,找不到。难道房间里根本没有钥匙吗,还是说……
(如果要藏的话……)
东川往掉在地上的挂钟望去,它现在已经被加工成了一个时限不明的定时炸弹。虽然加工的时候有可能将钥匙藏在了里面……但东川不想随便地将它拆开。
虽然东川对炸弹的了解只限于电影和电视剧,不过自己要是随便乱碰它,应该也会像虚构故事里那样爆炸吧。
但是另一方面。
(炸弹被安在了挂钟的外面……也就是说,里面的空间容不下它吗?)
而且,外露部分很轻易就能看出来是电路板和炸弹,根本没有被盒子盖起来。而且上面完全看不到类似钥匙的零件,圆筒容器里面的液体炸药是透明的,如果钥匙被藏在里面也能看出来。
不在挂钟里面。
除此之外还能将钥匙藏起来的地方。
在根本没有正经家具的这个四边形房间中,能够藏住细小钥匙的地方还有……
「……不会吧。」
再次打量了一下房间后,东川的表情僵硬了。
那是至今为止一直被自己潜意识赶到视野边缘的东西。
摆在房间中央的东西。
穿着和服的女性尸体。
的确,用上那个确实能藏起钥匙。
「……」
东川犹豫着要不要接近。
如果这是一位活到晚年而自然死亡的亲戚的遗体,而且还被殡仪馆好好打扮了一番的话,也许还能够含泪目送他离去。
但是,放在房间中央的这具明显不一样。
这个身穿和服的女人被超脱常理的手段杀害,双手和头部都缺失了。而且她似乎已经死了好几天,与一般人所想的「人类」相比,早已变质成其他东西了。死亡这一无形概念好像正以尸体为中心往四周扩散,要是大意接近它,说不定连自己也会被卷进去……
但是,必须要去确认一下。
因为房间里有一个无论什么时候爆炸都不奇怪的定时炸弹,自己也被关在同一个房间里。
虽然不知道炸弹有多少威力,但如果它是作为惩罚而设定着的话,可以很轻易就想像到留在房间里应该无法活命。
爆炸至少会覆盖整个房间。
在爆炸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门钥匙,一定要找遍每一个有可能的角落。
「可恶……」
每靠近一步,呕吐感就增添一分。脚步变得不稳,就好像走在船上一样,东川的目光正死死盯住尸体脖子上的伤口。
只不过是十步的距离,感觉却好像是在地狱一样。
但东川还是来到了尸体旁边。
蹲下。
接近和触摸也是不一样的,难度更上一层,但如今也只能动手了,东川抓住和服的衣料,首先将尸体翻了过去。
看到下面有一把银色的钥匙,东川的泪腺不禁鬆弛了。但是有点不对劲,这把钥匙没有本应存在的锯齿。
这是一根钥匙胚。把它塞进门里只是在浪费时间,甚至有可能破坏钥匙孔。
再次将尸体翻成正面朝天,这次则着眼于那件和服。与洋服不一样,严格来说和服是没有口袋的,不过钥匙有可能藏在衣服里头。
这是一具没有头,没有双手的女尸。
想到要将手伸进那件衣服里头,心中就涌现出强烈的抗拒感。
「呜……」
即便如此,引爆炸弹的秒针的声音也在催促着东川。
他伸出了颤抖的手。
首先伸进了尸体的右边袖子里头。一阵黏糊糊的触感传来,呕吐感不由得翻倍了。这到底是断手处流出的血,还是说女人的皮肤已经开始像腐烂的葱头那样开始液化了?东川并不是很了解尸体腐败这个过程,他也不愿意去多想。
然后他摸到了一把硬的钥匙。
但是把手从和服的袖子里抽出来时,发现拿着的是又一根钥匙胚,而且手指还沾上了什么茶色的东西。一股十分刺激的味道扑鼻而来,差点连泪水都流下来了。但是同时又觉得要是现在罢手,说不定整颗心都会崩溃了。东川就这么趁着势头,尽量什么也不去想,继续着作业。
他将手伸进和服里的各个地方,但除了更多钥匙胚以外什么也找不到。
至今为止的工作都是徒劳的。
突然觉得,真的有拚命继续作业、寻找真钥匙的意义吗?
能不能用钥匙胚挖开墙壁呢?并不需要挖一个足以让自己通过的洞,只需要挖开将门框固定住的螺丝就可以了,然后整扇门就会倒下。
……但是。
他还是决定去找真钥匙。毕竟无视正规的做法,使用蛮力突破这种事不知道敌人会不会允许,毕竟他们可是準备了这具尸体的人。
要是找不到,就会被炸弹炸死。
处于这种好像要撑爆他的胃袋一样的极限事态下,东川突然想到一件事。
钥匙还可能藏在哪里。
在那个地方。
「……」
脸上几乎毫无表情可言的东川守望向了那个地方。
果然还是那具女尸。
不过,他并不认为是藏在衣服里头。
是在更深处。
最为恶趣味的地方。
也就是说。
尸体的,内部。
钥匙有可能就埋藏在某个内脏或组织里面。
「开玩笑的吧……」
儘管是自己想到的,东川仍然摇头否定。
想要去否定。
不过,如果是乐意举办那么多个「游乐设施」的主办者们,会设计成这样也是有可能的。
「开什么狗屁玩笑啊!!」
东川为了强行鼓舞自己而大声喊了出来。接着他再次用手指按向和服女子的尸体表面,以差不多要令手指陷入那层腐败皮肤里头的力度确认着。如果皮肤底下埋着钥匙的话,应该会摸到什么坚硬东西的触感才对……
但是摸不到。
无法判明。
只是用手指按这种程度,还不足以分清钥匙的有无。
也就是说。
只有动手切开尸体来确认里面了。
「…………………………………………………………………………………………………………………………………………………………………………………………………………………………………………………………………………………………………………………………………………………………」
东川在脑海中想像了一下实际去做的画面,然后倒在了地上。
尖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胃袋好像要从口中呕出来一样。他倒在地上毫无意义地挥舞着手脚,泪水从眼中啪嗒啪嗒地流出,模糊了视野,双手的掌心也传来了油腻的感觉。
要下手吗。
不下手就不行吗?
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人类就是人类。明明至今为止都一直那么厌恶那具青黑色尸体,东川现在又重新将它强烈地认知为人类。将她剖开,窥视里面的东西,这些行为是何等的亵渎。
但是时间不等人。
不想被炸死的话,就必须实践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
他将泪水擦去后环顾着四周。
在掉到地上的时钟周围散落着一些闪亮的物体,那是尖锐的玻璃碎片,保护着挂钟錶盘的玻璃在刚才被摔碎了。
尖锐的碎片。
可以代替刀刃。
「呜、咕……」
东川慢慢挪动着,再次站了起来。
不想死啊。
不想和伦理与常识一起被炸成碎片。
他再次在房间里移动,拿起地板上最大的一块碎玻璃,然后再次面对身穿和服的女尸。他吞了一口唾液,必须将这个切开,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一检查。想要为了活下去而实践所有可能性的话,这是条必经之路。
他蹲了下来。
解开了和服的胸口。
情况要比预想中的还要惨烈,视野一瞬间晕眩了,胃酸涌到了喉咙根部,但他还是想办法忍住了。他强烈地意识着右手抓住的玻璃片,将它放到了已经静止不动的胸口上方。
施加力度。
透明的碎片陷入了大概五毫米,东川不禁猛地摇头。
想要捂住嘴巴也已经太迟了。
「咕诶!!呜咕诶诶诶诶诶!!咕噗!!噗哇!!」
感觉胃袋一下就与嘴巴直接相连了,呕吐物像水管里倒流的水一样泄了一地。
已经受够了,内心的大部分发出了悲鸣。
但是就这样随波逐流是活不下去的,只会变成和这具尸体一样的下场,而且被炸弹炸成碎片应该比被断头台砍头还要凄惨。
东川再次抓紧玻璃碎片。
将它抵在了和服女尸的正中央,然后用体重压了下去。嗞噜,确认到尖端陷了进去后,脑中就响起了强烈的噪音。东川几乎是在眩晕的状态下,一口气将玻璃片划到女尸的肚脐处。
这和用美工刀将纸裁开不同。
切的过程中不断感觉到玻璃片受到阻力。
因为已经死了好几天的关係,出血并不是很严重。不过一滩比起红色更像是黑色的东西溢了出来,散发出一股酸味。他再次认识到,尸体里面已经腐烂了。
东川的内心已经逐渐麻木了。
本来还以为会像是打开一道双扇门那样,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乾净利落。真要说,那就像是在切开一包一次性纸巾一样,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摇摇头振作起来,他开始摆动双手,将指尖伸进那道切开的缝隙里头。
手上传来了黏糊糊,软绵绵的触感。
探索的重点位置是上半身的中央,胃袋的附近,但只能找到一根钥匙胚。
并没有将真钥匙吞下去。
也就是说,经过手术处理被嵌入到了其他地方。
如果是那样,就不得不把尸体从背部到四肢的前端完全剖开,仔细调查内部了。
呼吸开始变得絮乱。明明身处充满空气的房间里,却感到氧气不足。
用玻璃片抵住尸体的右腕,然后切了一个大口子。
在手肘的位置感到有什么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