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果然还是有危险的幻影。』
『危险的幻影?』
「他」这么说,眼前的池子没有半点波纹。
一如往常地坐在长椅上的我们,吃着章鱼烧,度过悠哉的时光。但是「他」难得地在认真思考什么的样子。
『一直没变得清晰的幻影,你认为他们有什么共通点吗?』
『……我不知道。』
听了我的答案,「他」没再说些什么。
云朵飘过天空,鸟儿降落在池塘的水面上。
平稳的每一天。
我们在那之后聊了昨天的电视节目,吃了章鱼烧。
我们没约好隔天要碰面,因为知道儘管如此明天仍会见到面。
理所当然地累积着这些时光的日子,那时候的我的确……很幸福。
※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从那个转角移动到平常会去的公园,坐在长椅上。
我抱着头呻吟。
「那个幻影是我看错了吗……?还是那个其实是真正的幽灵?拜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
「神长,你那些都是自言自语?自己下结论?」
就算被她这么说,但是那么清楚的幻影却忽然消失了。我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幻影消失的条件,一个是成功避开了死亡。
另一个是死亡化为现实。
——如果是这样,还有什么其他可能的条件吗?
不管我怎么想都有种哪里卡住的感觉,还是找不出答案。我回想刚刚的状况。
「被那台厢型车给撞上……有可能吗?」
要说有什么可疑的,就是这个了吧。
不过以时间上来说有点太赶了,而且没有留下尸体这点也很奇怪。其实应该再好好调查一下那附近的,可是带狗出来散步的老人家觉得我们非常可疑,我们只好先暂时离开那里。
铃小姐对着独自烦恼的我说:
「神长,你看到的幻影是抱着小婴儿的年轻母亲对吧?」
「嗯……我应该确实有看见才对……」
总觉得连有看到的自信都变得薄弱了。毕竟这原本就是只有我能看见的东西,就算被其他人认为我在说谎也不奇怪,那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不如说打从一开始就相信我的铃小姐很特别。
可是——这次她真的会相信我吗?
如果只是被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那还是小事。但要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让她失去了对我的信任,会不会因而无法拯救坐在公园里的她的幻影呢?
那是我最想避免的状况。
只有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那么我该做的就是——
「……好。」
我没花什么时间便做出了决定。
我仍坐在长椅上,只抬起了头。
「铃小姐。」
「嗯?」
「你还有课吧,抱歉忽然把你叫出来,你可以回去了。」
「咦?可是……」
「毕竟说不定只是我看错了,要是有什么进展我会再联络你的。」
我知道我冷静且毫不迟疑地说完后,铃小姐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儘管如此她仍没有动作,可能是觉得我看起来不太对劲吧。她一定随时都做好伸手帮助弱者的準备。
但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样是无法伸手拯救她的。我必须面对自己才行。
「抱歉,铃小姐。因为我还有事情想要调查,今天就先回去了。」
「有事要调查?」
「嗯……喔,一起走到正门去吧,我也会在那边搭公车回去。铃小姐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搭公车吧?」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公园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这种想法传达出去了,我们一起走向公园外。
我们比平常散步时更少交谈。铃小姐或许是顾虑到我吧,她主动开口:
「不要太在意比较好喔。你看,也有可能是因为某种缘故降低了她死亡的可能性,所以才看不见了啊?」
「说得也是。」
听到这很有铃小姐风格的话,我笑了。我为了让她安心,又补上一句:
「别担心,我会在自己办得到的範围内努力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铃小姐听到这句话后,有些困扰地微微一笑。这简直像是她比我大很多岁的反应,让我有种无法平静的感觉。
但她很快就恢複为平常的样子,接着说:
「你说有要调查的东西是要调查什么?我也来帮忙吧?」
「我一个人没问题的。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其他像我这样可以看见幻影的人有留下些纪录,要是可以知道这些人的事情,说不定也会改变处理幻影的对策,不是吗?说不定也能够了解幻影的种类。」
「啊~原来如此,不过在我所知的範围内没有这种人吧?」
「这範围也太小了吧,铃小姐的所知範围顶多只到这一区内吧。」
「真过分,有到市内好吗?」
「那也很小啊,至少要到首都圈内吧……」
弯过转角后,便能看见大学的腹地。在低矮的栅栏另一侧,可看见茂密的林木以及白色的校舍。被指定为有形文化财、具有历史的校舍,简直像未受时间的侵蚀般白得闪闪发亮。
我指着刻在校舍正面墙上的英文字母。
「那个啊,我之前就很在意了,这上面写得是什么啊?这不是英文吧?」
「嗯?『QUAEQUE SUNT VERA』——是拉丁文,意思好像是『万物皆为真实』,说是出自圣经。」
「万物皆为真实吗……」
与此相比,对我来说到底有多少事情是真实的呢?
不会说祈祷词,也没有这种习惯的我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直接回到家里后,我拿出书桌下的那个铁盒。
铁盒仍散发出不祥的气息。我把它放在书桌上,先开始整理好几年都没打理过的房间。
虽然心想要是这很花时间该怎么办,但意外的我的东西并不多。可能是因为我一直窝在家里吧。房间里大多都是书,偶尔翻出不是书的东西,也儘是小学时的笔记本或通知单。
没有信件或是照片之类的东西,这对期待除了那个铁盒之外还有其他关于过去线索的我来说,真是失望。
不过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说这些也没用。就这样花了约一小时四处摸索——结果我还是回到书桌前,伫立在被封印起来的铁盒前面。
——我应该要打开这个,向前迈进。
探索过去,调查看看有没有关于类似这次事件的线索,我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不管能不能找到消失的幻影相关的情报,我也不能就这样一直留着这个黑盒子。
儘管这么想,我的身体仍然一动也不动。比起我的意志,深植于体内的恐怖让我无法动作。看着这个铁盒,感觉就像是站在恶梦的入口处。双腿僵直,身体动弹不得。对于自己到底是多胆小这件事感到生气。
但我不向前迈进的话,铃小姐就……
「……」
我以颤抖的手撕下胶带。
接着打开有些变形的盒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
「咦……这是什么啊?」
我拿起来的是感觉有点像猴子的小布偶……跟铃小姐做的那个糟糕吊饰非常相似。
「这个是……咦?为什么铃小姐做的东西会在这里……」
为什么封印起来的铁盒中会放了这种东西?
我认真地盯着那个布偶。我把像是丑陋麵包卷的那玩意翻了过来,忽然发现后面的缝线处绷开了。有张白色纸片从那很有手作感、没缝好的地方露了出来。我捏住其中一角,把纸片抽出来。
「这什么啊……」
折起来塞在里面的是一张从某处撕下的笔记。上面留有不属于我,也不属于铃小姐的大人凌乱的笔迹。
『小心一直很模糊,某天却忽然变得清晰的幻影。』
「一直很模糊……」
这是指哪个幻影呢?我不认识的笔迹写下的警告语句还有后续。我打开笔记,打算继续看下去。
——这时手机发出小小的提示声。
一看是新闻APP传来的定时通知,最新的新闻标题显示在手机的通知画面上,我扫过那些讯息。
『已判明在河岸边发现的女性遗体身份。』
——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滑开通知,启动APP。
我不希望成真的预感,是「该不会是白天消失的那位母亲,成了尸体被人发现了吧」。
然而我看到打开的画面上显示的照片,顿时说不出话来。
「咦……为什么?」
在去旅行时拍的照片上笑得十分开心的女性,那熟悉的长相——
是不知何时从住宅区中消失的幻影,是那个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