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永遠的回憶──夢幻級肉排丼

隔天，空中楼阁亭门上贴了「临时店休」的告示，连到了午餐时间也没有营业。店内空无一人，打扫魔像迪杰罗独自坐在里面顾店。

贝尔和四艳公从一大早就为了收集食材而四处奔走。下午他们回到店里，前置準备完成时，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已经像勾芡酱汁一样带着黏稠感。

生鲜食材装进魔法式冰箱让亚丝塔扛着，剩下的食材和其他行李则每个人拿一些，朝霍克的宅邸前去。由于一般马车坐不下五人的关係，他们搭乘共乘马车到旧城墙门前，再徒步走进去。

一路上，贝尔都在回想昨天吉恩说的话。

吾料理的不足之处……那到底是什么……！

还是没想到答案。

……最好的食材，以及最棒的料理方法……还有什么别的吗？除了用美味让对手俯首称臣外，还有任何其他方式吗？美食有着绝对的价值观，就只有好吃或不好吃而已……吾是这么相信的，但不安却没有因此烟消云散。

「──他会满意吗？就靠这个……」

对于贝尔不禁脱口而出的碎碎念，走在一旁的四艳公立刻有了反应。

「一定会的！那道料理肯定没问题！」

「真不像陛下呀喵！」

「以我的判断来看！应该可以！」

「啊啊！真的超赞唷！」

贝尔看向气势特别高昂的声音源头，四人全身的肌肉都鼓胀起来。脸上露出泛着油光的微笑、牙齿闪闪发光。同时皮肤也油润有光泽，闪亮到擦肩而过的人都会回头来看。

离开店里前，给她们试吃了今天要做的料理后，就变成这样了。

就像是从体内涌出了力量一样。连平常沉着冷静的芙萝蕾、散发慵懒气息的露琪，讲话语尾都会上扬，实在让人感到惊讶。这是绝顶美食的证明。

「……哼，这样啊。」

贝尔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因为爸爸大人的话而困惑，但吾却没有感到气馁。吾的美食不容置疑。看看她们变化后的样子就知道了……等着瞧吧，霍克。吾也要让你变得油油亮亮！

差不多在四艳公回覆原来姿态时，一行人抵达了宅邸。

「──你还真的来了啊，小子。」

霍克在和昨天同样的接待室等着。但贝尔的视线不是看向他，而是被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吸引了目光。第一次看到他……不对，正确来说，应该要说第一次亲眼见到他。

「你就是贝尔老弟啊。初次见面……」

想必他年轻时一定让很多女人哭泣吧，虽然他俊秀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但眼底深处根本毫无笑意。而他整体给人感觉乾净清爽的白衬衫搭藏青色背心的打扮，总觉得像是为了隐藏某种潜藏于内在的东西而做的伪装。

在霍克介绍或男人自报姓名前，贝尔开口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法兰西斯？」

身为富商会议的一员，厨师公会权力最大的人──法兰西斯笑得更灿烂了。

「为了享用你的料理而来啊。」

四艳公们也知道他是谁。

亚丝塔隐隐约约散发出杀气，梅菲露出野兽般的笑容，芙萝蕾雷则默不作声地提高警戒。只有露琪眨眼和送出飞吻。

贝尔看向霍克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

霍克耸肩。

「不要瞪我。不是我叫来的。」

法兰西斯插嘴说道：

「不要小看商人的情报能力。我知道你打算做些什么。」

「是吗……」

贝尔在心中感叹。这真是非比寻常的应对速度。这个男人，至少做为一个商人有着不容小觑的本事。

「意思是，你是来妨碍吾的喽？」

「怎么可能！我可没有打算扫霍克的兴喔。」

他维持如同戴着面具的笑容。

「但是，也该给我个机会吧。不是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很简单。你用料理证明那家店的价值。那么我就用同样的方法，用料理否定它的价值，就只是这样而已。」

法兰西斯装模作样地高举双手后，「啪啪」拍了两下。

「进来吧。」

从贝尔身后的门以外的另一扇门，身穿綉有烈焰的红色厨师服和围裙的男人，照着吩咐进来房间。是一名有着绑成辫子的黑髮，以及像丝线一般细长眼睛的东方人。他两手背在背后。

「他是厨师公会五厨刀中的一人──『爆炎的天蝎』。」

法兰西斯介绍完后，男子轻轻点头。辫子也跟着左摇右晃。

「……请多指教。」

他的双眼微睁。贝尔接收到的视线中，蕴含着拔出刀剑时会释放出的危险光芒。

「爆炎的……天蝎……？」

贝尔傻眼低语道。这别名是怎么回事……明明都一把年纪了。就算是在魔界，也只有年轻魔族才会有这种名字品味。从他说五厨刀来看，应该有五个人，其他的人大概也有类似的别名吧？

「没错，接下来你就要和天蝎进行料理对决。由霍克来决定哪边的料理比较美味……」

法兰西斯话说得很顺，而且很戏剧化。

「如果你输给天蝎的话，那就证明了空中楼阁亭对哈博斯特而言是不重要的店。也就是说，没有足以取消再开发计画的价值。」

「原来如此，简单明了。」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小子。」

霍克顺着话接下去说道。

「吾明白了。」

「我一开始也是拒绝了，但这本来就是你和法兰西斯之间的问题，我想这也未必是件坏事啦……还有就是……」

霍克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笑着说：「那个扬名天下的五厨刀料理，我也很有兴趣！哇哈哈！」

「哼，老滑头。」

贝尔冷笑。

「但这也无妨。对于与吾为敌之人，只能让他们领教一下这有多愚蠢。」

法兰西斯的双眼犹如眼前出现猎物的肉食性动物一样，闪现狰狞的光芒。

「你那是接受的意思吗？」

「当然。」

贝尔双手抱胸，轻蔑地看向法兰西斯。

「吾会让霍克品尝到极致的美味……然后，让你们尝尝败北的苦味。」

若是妨碍到吾前往暴食王全餐的道路，不论是谁都只有毁灭一途。

「哼哼，和父亲一样傲慢的小伙子。我开始觉得期待了……」

法兰西斯利用反作用力从沙发上站起来后，说：

「……说到这个，地点要不要选择在厨师公会进行？」

「嗯，为何？」

「那里的设备比起这宅邸来得完整，应该能进行一场不错的对决。」

贝尔落落大方地点头。

「嗯，好。」

看来是要特地邀请吾去敌人的大本营。这样刚好。吾就顺势进去，将他们彻底打倒。

──「王者的选择亭」。

这是间建立在旧城墙内高级闹区──元老山丘地区的餐厅，同时也是厨师公会的公会建筑。这栋白色的建筑物，据说每天都会有寻求美味料理的美食家来访，对其讲究的风味讚不绝口。

由于哈博斯特一年到头都是相对温暖的气候，王者的选择亭设置了许多户外座位。精心修整过的庭园，以及能边眺望元老山丘美丽夜景边享用的晚餐，成了上流社会恋人们的身份地位象徵。

然而，这只是表象。

真正高档的地方是在店里深处，只有ＶＩＰ才能进入。摆放着三张四人座桌子的那个地方，是唯独被选中的人才允许踏入的美食圣域。位于能俯瞰王者的选择亭最重要大厨房的楼中楼。

从那看出去的景色，无庸置疑是用视觉享受的美食实况秀。宽广的空间里，并排着数种最先进的调理器具。法式火焰料理的火如烟火般跳动、蒸锅飘出的蒸气就像是烟雾一般，那么，数十位厨师们就是其中的演员吗？透过他们的一举一动，逐步完成美轮美奂的料理。应该是要端给一般客人的料理吧。

贝尔在角落穿上厨师服后，回头眺望厨房内。

「……好美啊。」

这般风景，也是吾魔王城的理想。

……不过，可不能这样一直感动下去。这里是敌营。贝尔将围裙打了两个结后，有种连灵魂都上紧发条的感觉。

厨师们用鄙夷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向这边，但贝尔根本不痛不痒。毕竟他曾被从四面八方而来，足以毁坏都市等级的魔法打中过。

「一道料理决胜负，从先完成的料理开始试吃。时间限制一小时。」

来自ＶＩＰ座位，法兰西斯的声音从天而降。

「……以上，没有问题吧？」

法兰西斯和霍克佔据了一张桌子，旁边的桌子坐着四艳公。桌上摆着酒和简单的下酒菜。

「可以。」

贝尔回答时，从四艳公的座位传来加油的声音。

「亚丝塔会全心全意帮您加油打气！」

「陛下一定会赢！」

「……加油。」

「哎呀？这红酒真不错喝！」

大约有一位左右，不知道是不是在加油的可疑分子……

「……你的父亲以前曾在这里工作过。」

贝尔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天蝎站在与他数步之遥的距离。

「什么？」

「我说吉恩。」

「……喔喔，爸爸大人吗？」

「没错。他曾有最强厨师的好评。不只是在客人之间，连我们也是……不过，那家伙最后背叛了公会。」

原来如此，米莫莎好像说过他一直被怨恨着。

「会那么想的只有你们吧！」

贝尔凝视着天蝎细长双眼的深处，说道：

「爸爸大人他只不过是回应了大家想要吃美味料理的心情而已。」

「真愚蠢啊。」

「……你说什么？」

「不惜放弃主厨的宝座，成为酸臭下层的厨师，除了愚蠢还有其他好说的吗？用超一流的食材，学习超一流的技术，款待超一流的客人，这才说得上是真正的厨师吧！」

天蝎单手指向贝尔。

「你的父亲从竞争的世界逃走！我没有办法接受那样的男人居然被称为最强的厨师！」

……这样啊，确实是有道理。超一流的食材、超一流的技术、超一流的客人……的确，料理是有层次差异的东西。

……但，这是怎么回事？

这股……这股在心中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是什么！

「……爸爸大人他，只是很单纯地做一个厨师而已。」

话语几乎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冒出来。

吾做为人所度过的岁月中，一直看着吉恩的背影。看着他全神贯注于料理的姿态。

「……输赢、地位或名声……他不会对这些心有旁鹜，仅仅致力于被称讚好吃这件事而已……」

轰轰、轰轰轰……从贝尔的身上满溢出惊人的魔力。堆叠在一起的餐具「喀哒喀哒」地发出晃动的声音。

「……你这样的人根本远远比不上爸爸大人！吾会用吾的料理让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