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就算出賣自己的靈魂

１

耀眼的光芒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拉斐尔的意识飘蕩在冷冽的黑暗之中。

「……斐尔…… 拉……尔──！」

耳中传来微弱的呼声。就像在黑暗中射入的一缕光芒，这个声音缓缓变大，慢慢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拉斐尔！」

伴随着呼唤的声音，一滴带有体温的水滴滴落在脸上，拉斐尔就像是从睡梦中醒来一般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篝火的照耀下塞露西亚她哭泣的脸庞。银色的长髮垂在一旁，用着担忧的眼神紧紧注视着倒在地面上的拉斐尔。蓝色的眼睛盛满了泪水，发出了犹如宝石一般的光芒。

「塞露西亚……」

「拉斐尔！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塞露西亚放心地吐了口气，用手指拭了拭眼泪。

在她的搀扶下支起了上半身后，就发现自己正身处被石壁所包围的潘德拉贡大圣堂的地下。

「……我们回来了？」

「是的。我们回来了」

拉斐尔环视四周，突然发现《冥界之门》已经消失不见。门之前所在的位置，就好像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一样空空蕩蕩。

「身体没事吗？」

「诶？ ……啊没事」

塞露西亚这么一问拉斐尔才注意到，自己拔出真红圣剑时，身体明明被熊熊火焰所包围，但是现在身上却没有任何烧伤。

「《愤怒》的撒旦……那个《红龙》就是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就是说我解开了《愤怒》的封印」

拉斐尔想起了在遗迹中所看见的《红龙》雄姿，以及与自己对视的金色之眼。

「也没其他选择吧？ 在那种情况下我也只能想到依靠恶魔了。你肯定又要生气地说【你居然将大罪的封印给解开了】之类的话了吧──」

塞露西亚摇了摇头。

「就是想要生气也没法生气。托那个的福，我们才能活下来」

但是，她又接着说道。

「今后可不要在乱来了。看见你被火焰包围的那一刻，我差点晕过去」

「我自己也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垂在地面上的手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去便发现皮製眼罩就躺在手边。是在《冥界之门》打开前被骑士队长给夺去的眼罩。

拉斐尔将眼罩拾起后，就用它盖住了左眼的圣痕。

「……塞露西亚」

「怎么了？」

「有些话要和你清楚」

「说清楚……？」

「是啊」拉斐尔点了点头。「是我的忏悔」

说不说出真相结果都一样。

这只是个借口。结果还是因为害怕被她记恨。一直在骗自己她迟早会放弃，所以直到现在都是闭口不谈。

但是，拉斐尔心里清楚。

塞露西亚·加布里埃尔不会放弃。就像自己在七年前发誓要向泽克西斯复仇一样，她也发誓要与泽克西斯重逢。毕竟是在龙群面前都不会轻易放弃的塞露西亚。如果不把真相说出来的话，估计她真的会倾其一生去寻找泽克西斯吧。

这样的话，那就必须告诉她。

就算那个真相是多么得残酷，多么地令人难相信。

为了和过去诀别，踏上新的旅途。

「塞露西亚，你的哥哥其实……」

就在刚要开口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铛铛的钟声。

并不是潘德拉贡大圣堂的钟声。但是，就在拉斐尔听见了那个声音的瞬间，全身战慄不止。

铛──铛──铛──铛──铛──铛──铛──！！

「……诶？」

塞露西亚吃惊地看向了上空。

远方一座大钟被敲响。

不是通知时间的钟声。而是告知紧急事态的钟声。

「……！」

「拉斐尔！？」

拉斐尔迅速跳起，将塞露西亚丢在身后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沿着地下楼梯向上飞奔，从大圣堂的祭坛中窜出。快速地穿过通道后将小门一脚踢开跃至了室外。

四周吹拂着寒冷夜风的中央广场。零零散散的居民聚集在周围。是被突如其来的警钟给惊醒后才冒着冷风来到外面的吧。众人边听着不断迴响的刺耳警钟，边往《伟大之丘》的方向看去。随后，从四面八方便传来了夹杂着不安的声音。

拉斐尔也看向了山丘，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后方追来的塞露西亚，在他的身后发出了小声的尖叫。

「怎么会……帕加马城居然……！？」

曾经被称为《黄昏之丘》的山丘，王国的象徵──帕加马城火光冲天。

２

包裹着帕加马成的火焰如篝火一般燃烧不止，一边在山丘上方喷吐着滚滚黑烟，一边驱散着来自夜晚的黑暗。

呆站在大圣堂门前仰望着山丘的拉斐尔，没过多久他就想起了一件事情。伊芙还在帕加马城之中。她现在应该正被软禁在某处，等待着拉斐尔的归来。

拉斐尔跳下了大圣堂的石阶。对于想要叫住他的塞露西亚置若罔闻，穿过中央广场，疾步如飞飞驰而去。

从排列在道路两侧的民家当中人们纷纷将头伸出仰望着熊熊燃烧的帕加马城。就好像是七年前的那一天一样。

「呼……呼……呼……」

拉斐尔像是被谁追着一样跑上了山丘，来到了帕加马城的跟前。

弔桥的前方城门大开。担当门卫的两名骑士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斐尔穿过城门。接着又穿过了内城的大门，来到了中庭。

被火焰照亮的中庭内充满了惨叫与怒吼。

混乱之中，大量的骑士们为了尽量减小火势而四处奔走。

现在，《龙之塔》就像是一名被处以火刑的犯人。从窗户中窜出的火焰火势烛天，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它被烧毁以外没有任何办法。

拉斐尔扫视中庭，并没有发现伊芙的身影。满耳都是骑士们焦躁的喊声。

「国王没事吧！？」

「避难已经完成！ 但是，没有发现团长的身影」

「什么！？」

「有可能还在里面。好像还有其他来不及逃出来的人，但是这个火势……！」

与咬牙切齿的骑士们一同，拉斐尔也抬头看向熊熊燃烧的《龙之塔》。

由于城内还有其他许多的建筑，所以伊芙不一定被软禁在《龙之塔》里。但是，胸中一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大。

当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拉斐尔已经跑了起来。穿过骑士们的间隙，朝着《龙之塔》径直跑去。

「你这家伙！ 从哪里进来的！」

无视骑士们的吼声，拉斐尔踏入了塔中。

「咕……！」

玄关大厅被照的通明，炙烤一般的热气充满其中。火势延烧到装饰在正面的国旗，《红龙》刺绣转眼间就被烧落了下去。

拉斐尔边弹着落至手臂的灰烬，边走向熊熊燃烧的大厅。

「伊芙！ 你在哪！」

没有回应。

虽说脑中还记着《龙之塔》的构造，但是没有时间一一搜寻。无论如何要找到伊芙所在的地方。

「……骑士团长室！」

拉斐尔跑向了连接着上层的楼梯。

团长有可能还在里面，刚才骑士们这般说道。如果伊芙不在骑士团长室的话，只要加拉哈德在那儿，就可以从他嘴里问出伊芙的位置。

拉斐尔在满是火舌的楼梯中拚命地往上跑去。

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最上层。拉斐尔来到走廊尽头的骑士团长室门前，用身体撞开了已经被烧了一半的大门。

「什么──！？」

对于骑士团长室的情况感到惊讶。

浑身是血的加拉哈德骑士团长，手中握着长剑背靠办公桌坐倒在地上。他的身边满是血迹，空气中夹杂着一股令人呛鼻的血腥味漂至站在门口的拉斐尔。

突然，加拉哈德靠在办公桌上的身体抽动了一下。

「额……咕……」

还有气息。拉斐尔慌忙赶到浑身是血的加拉哈德身边。

「加拉哈德！ 喂，没事吧！？」

「你……是……」

奄奄一息的加拉哈德看向了拉斐尔。

「是吗……解开……封印了吗……」

他的腹部有道深深的剑伤。虽然用手按着来止血，但是他早已经失血过多。已然回天乏术。

「拉斐尔·路德……！」

忽然加拉哈德用粘满鲜血的手抓住了拉斐尔的手臂。那种力量让人无法相信他是个将死之人。

「那家伙打算去找亚瑟大人……保护陛下……！！」

「那家伙？ 是谁？」

拉斐尔的询问没能传入加拉哈德的耳中。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目光涣散的眼睛诡异地颤动着。

「那家伙……那不是人类……是恶魔！」

这句话就是他的遗言，加拉哈德的双手脱力垂至地面。拉斐尔赶紧抓起了他的胸襟。

「喂，伊芙呢！ 伊芙在哪里！？ 回答我！！」

加拉哈德的眼中失去了光芒。鬆开了死不瞑目的骑士团长，拉斐尔一拳打向了桌子。

「可恶！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何人潜入了帕加马城中。王城的火灾，估计就是那家伙的杰作。

从房间的情形中可以看出加拉哈德和侵入者发生过激烈的战斗。不过，加拉哈德·格瑞身为骑士团长的同时也是王国首屈一指的剑士。就连他都把侵入者称为【恶魔】，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时，从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看去就发现，

「总算……是追上了……」

喘着粗气的塞露西亚·加布里埃尔出现在骑士团长室的门口。

「塞露西亚？ 你，为什么到这儿来了……」

「追着你过来的。对了，团长他……」

拉斐尔摇了摇头。

「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倒了。不知道是谁干的」

塞露西亚的表情稍显惊讶，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说道。

「快从塔里出去吧。这里很危险」

「不行。我在找一个孩子。有可能她还在这个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