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託人:四十八愿志穗里
小心再小心的拉开门往里看,可百濑并不在推理研活动室里。
这是向矜持谷报告结果后的第二天。
放学之后。
一直以来,这样推开活动室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都是百濑的脸。每次课时结束后她似乎都直接来这里,基本上总是比我先到。
可是今天——却看不见她。
侦探席、助手席、窗边的书柜,哪儿都看不见她那小小的身影。
意料之中。前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即便是她不可能跟平常一样来活动室了。而且,我说过不允许使用推理研活动室进行失恋侦探。对推理小说没有兴趣的她会来这间屋子的理由……已经完全没有了。
可是,还是有一种身体彷彿欠缺了什么的感觉。彷彿失去了一个维持生命的器官,心中茫然若失的感觉。
强撑着困顿的眼睛,捂着肚子安抚胃部的不适感,我坐在了助手席上。
到头来昨晚也几乎没有睡觉。勉强闭着眼睛脑海里也是各种各样的事情,不断涌现的想法没有头绪的空转,一不留神不知何时已经是清晨。想一想,前一天晚上我也几乎没怎么睡,已经是连续两天缺少睡眠了。
带着惺忪睡眼上学,可呆在二年七班的教室里我也没能得到休息。我的右后方,教室中央处的矜持谷的座位一整天都是空的,每次看过去都不禁自责痛苦。
「果然,结果不是谁都没能幸福吗……」
我望着窗外,不经意的发出这样的感叹。
跟我想的一样。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百濑告诉了矜持谷真相,结果,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幸福。
百濑的做法——是错误的。
我读不进小说,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活动室的门发出了声音,被打开了。
「九十九前辈?」
探头进来的……是志穗里。
我发现自已一瞬间有了淡淡的期待,有些自我厌恶。
「……有什么事?」
我敷衍了一句。虽然对待来访熟人应该更礼貌一些,但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
「昨天在电话里,我听白白讲了很多事情……今天,她请假了……」
难得见到志穗里的声音十分沮丧。她獃獃的走进来,坐在了委託人席上。
「是么,她请假了啊。」
胸中又感到了刺痛。说实话,我没有想到淡然的百濑会这么受伤。不仅没有来活动室,居然还请了假。
「呃,我不知道究竟该追问些什么……」
她的语气里是关心和顾虑,说:
「九十九前辈,真的不再做失恋侦探了吗……」
稍微苦恼了一下,我点点头,没有看着她。
「我是这样想的。」
「是嘛……我觉得你们是好搭档来着……」
要说我的决心没有动摇,是假的。但是,今后不想再帮助她的结论并没有改变。即使花了一晚上考虑,我的想法也没有想妥协的意思。既然发现了这个活动具有致命的缺陷,并且实际上也伤害了一位朋友,自然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稀里糊涂的继续进行活动。必须彻底的做个了结。
「她……白白她说要退出推理研……」
灰心丧气地,志穗里接着说。
「这几天就会提交退部申请。」
胸中感到一阵心寒。
果然是这样想的。不止是今天,从明天以后百濑都不会来这个屋子了。
「呃,如果你们两个人下定决心了,我不会阻拦……」
志穗里慢慢的扬起脸,看着我。
「可是,请千万不要做出会后悔的事情。」
她站起来挥手说再见,然后走出了活动室。
……真意外。因为是她,我还以为她会说「这样是不行的!」或者「立刻去向白白道歉!」之类的。
房间里重新剩下我一个人。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的时候发现,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
我叹了口气,随便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推理小说翻了几页。虽然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我本该进行的课外活动其实是推理小说的研究。既然百濑不会来了,以后就像去年一样安安静静地读书读过吧。本来,我希望的就是这种生活。
可是……胸中莫名的焦躁,完全无法专心在文字上。颤抖的手翻页都翻不好。这个状态呆在这里也没有意思,我正打算今天早些回家的时候,口袋中的手机响了。
按下确认键发现是志穗里发来的邮件。
题目:求帮忙
正文:刚刚,跟白白的家人通电话了。她从昨天开始就饭也不吃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实在太担心她了,能去看看她的情况吗?
……那家伙,不吃不喝的自闭,居然还不止请假这么简单啊……
我疲倦的头脑中萌生了种种想法。
对身体不好啊……双亲也会不放心吶。百濑,平常是很能吃的人,现在一定饿得不行了……
但是……要自己去她的住处又是另外一件事。
就算去了也未必就能好好说话。而且我自己现在还没有原谅百濑伤害了矜持谷这件事……
我在屏幕上写下「你自己去吧」发给志穗里。说到底,为什么志穗里偏要我去呢,她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覆很快就来了。
「不巧我今天不能去。而且,现在我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让白白的心情变好吧。能改变这个现状的多半只有九十九前辈而已。」
这个回覆让我不禁心跳。
……确实,或许正如她所说的。
既然发生那样不愉快的事件,最能劝慰她的人当然也只有我这个当事人,而我说不定也有这个责任。
而且。
「……对了。」
我突然想起来了。说起来,我向那家伙借了《轻恋!》DVD还没有还……之前时田同学的委託结束之后,我想看动画版就从她那里把DVD一到三卷借走了……
当然了,不是说非今天去还不可。但是,今后百濑和自己的关係会怎么样还不知道,想想看还是趁早物归原主比较好。而且,归还的同时顺带说几句话,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嗯,仅此而已。
我只是去还DVD,简单说几句话而已。
「知道了,我去。」
这样回覆志穗里之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不知不觉中动作快了许多……这一定是因为天气开始变得更坏了。
「吶,百濑。」
第一次踏足千代田宅邸二楼,由她的母亲领我到了百濑的房间门前。不知道呼唤了多少次之后,我再一次重複。
「开门吧……」
没有回应。
「我想把《轻恋!》还给你,还买了布丁和泡芙。你肚子饿了吧。」
「……」
「志穗里也很担心你……一小会儿就行,出来见见吧……」
「……」
「喂——」
「……」
「……喔——」
呼唤了快几十分钟。房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我挠挠头。
预计不足。我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我以为真的到了这里就能说上话,总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事态。但是,无论我敲多少次门屋内都没有回应,喊她的名字也得不到任何回答。
最开始我还心想「难不成她根本不在里面」。但是,时不时却能听到房间里有东西响动。在床上翻身,或者是衣服摩擦一类的声音。不会错的,百濑在这个房间里,一直无视着我的呼喊。
那……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来了,结果她却拒绝见面,该怎么办?
我该道歉吗?不,我现在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误。依旧认为应该对矜持谷隐瞒真相。那么我该反过来发脾气吗?不,这样只能让百濑的态度更加恶化。像这样继续喊她……也没什么意义。各种话说了一火车,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效果。
说到底在怎么做之前——我想做什么呢?
如果是来还《轻恋!》的DVD的话,放在这里走人就行了。我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我是为了什么来这里,又为了什么一直呼唤她?
「……」
答案一目了然。
——我想和百濑说话。
我想见她,想看她的脸,想和她说话。
但是——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两只手烦躁的挠着头髮。
呼出的空气很热。
和她那么激烈的吵架,自己对她说过不再让她使用活动室,我为什么还会对百濑这么想念。
「……啊……真是……」
我过于混乱,终于把话说出口了。
「搞不懂啊……该怎么办才好……」
门对面还是没有反应。
「我听志穗里说了,你打算退部是吧?那么最后一次稍微说说话不也可以嘛……何必这么固执呢……」
我不再顾虑的说着心里话。
虽然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但我又无法停止。
「这么久以来我们的关係,只有这样而已啊……我还把你,想、想成是重要的晚辈呢……你入部的时候我特别高兴,虽然不读推理小说,但是能来活动室我就很高兴了……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不是这件事……啊啊啊,真是搞不清了!」
情绪在升温。
话语彷彿也带着热度。
「虽然搞不清但是……我想和你说话!我不希望就这么完了!啊啊对来还《轻恋!》啥的是我撒谎了!可是……可是你开开门啊!百濑!」
「……」
「好好谈谈!以后的事情以前的事情!说完如果想法还是没改变的话……想退部我也不拦着!所以最后一次出来见见面啊!」
……一边说着,我本能的感觉到如果这也不行的话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我已经没有还能对百濑说的话了。既不能对她说谎,也不能遮遮掩掩,我能说的心里话只有这些了。只能这样丢脸的央求她。如果这样百濑也不理会我,不打开门的话——我就没有办法了。
可是,
「……」
门的对面,却没有百濑的声音。
沉默依旧继续着。从走廊的窗户对面,能听到鸟的叫声。
——不行了。
——做到这样还是不行吗。
手已经敲麻了。
因为大声喊话,喉咙也感觉有点痛。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