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历史
她轻轻靠在他身上,一边安慰他,一边在心里自责。
可是,他的无家可归却让她的心中暗暗涌动起一阵不经意的喜悦……
序幕
沉重得几乎凝滞的空气充斥在被碧绿与银白一分为二的大陆上。
凛冽的北风中剑光舞动,大地在飞溅的血花中喘息。
无论望向何方,世界都只有一片无垠的死寂:尸骨的腐臭令大地溃烂,宛如末日即将降临—般。
人类与异族之间长久的战乱只留下了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在战争不断扩张的大地之尽头,一切的起源——那座古城静静地矗立着。
血光四射中,终结一切的决战之地早已準备好了。
攻入人类的领地,企图征服世界的异族——魔物、魔兽、魔神,以及它们的主人正与四位战士对峙着。
这是为了结束这场战争。不过,情况似乎有些微妙。
来到这全人类都怨恨的异族之王面前,战士们却没有丝毫让战争结束的意思。
在一个有祭坛的大房间中央台阶上,全身伤痕纍纍的女战士倒在地上,正用悲哀的眼神看着台阶上的男人。而房间入口的三位战士望着祭坛上的两个人,似乎是将一切部交託给了女战士一样,他们就只是默默地站着。
五人静静地在烛影晃动的王城内看着时光流逝,对城外冲天的惨叫与咆哮置若罔闻。
长久、长久的沉默令房间凝滞了,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没关係的……因为你还能再回到这里……对吧?求求你……回来吧。」
女战士打破了沉静,恳求道。血从她的小腹渗出,润红了台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力的锻笑。就像在招呼一样,她向祭坛上的男人伸出了自肘部向下便什么都没有了的右手。
「可……可我已经是全人类的敌人了……」
祭坛上的男人说着,手掌微微抖了一下,彷彿被女战士那没有手掌的右手吸引一般,他的手不停地颤动着。
「……我听到过传闻.看来确实只有那个人能阻止他了。」
从房间入口望着祭坛上的两人的僧侣少女对身边的剑士低声说道。
她感到疯狂杀戳全人类的异族之王只会对眼前的女战士敞开心扉,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複杂的神情。
「……是啊。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那种表情。」
剑士望着女战士满是鲜血的侧脸感叹道。那并不是一个穿越了战场的冷酷战士,而是一个看着自己心爱之人的少女。
这时,静静望着眼前这一切的第四位战士做出了一些细微的动作。
穿着披风的魔法师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在披风下做着複杂的动作。他的手掌中不断出现纹章图案,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什么都没有错……全都是,都是杰斯特纳的错!都是那家伙乾的!」
「……但……事到如今……」
伸向女战士的手握成了拳,垂了下去。男人狠狠盯着垂落下去的拳,近乎颤抖地死死将其握紧。
痛苦的喊声回蕩在整个房间中。
「不可能再回头了!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回头了!拜託!你就死在这里吧!就在这里结束吧!」
魔法师吼叫着,做着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行动。他冲过前面的剑士和少女,将火焰魔法掷向了祭坛上的男人。
火焰掠过女战士的头顶,直冲向祭坛上的男人,炸裂声过后,燃烧的火焰包围了他。
「不要啊!」
女战士反射般地沖了出去,猛地向祭坛上被烈焰包围的男人跑去,她的身体遮住了正準备下一次攻击的魔法师的视线。
「——你!」
燃烧着的火焰突然熄灭了,男人的身影显现了出来。烧焦天花板的烈焰却不能伤他一根汗毛。
「混账!」剑士对魔法师怒吼道,然后向身边的少女发出了开始战斗的暗示。
「明白。」少女应和剑士的指示,手持锡杖开始咏唱魔法咒文。
放下倚靠在自己怀中,已昏迷不醒的女战士,男人慢慢走向了魔法师。
「……没错,的确是为时已晚。正如你所说,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男人低声说道,周身闪耀着淡金色的光芒。光芒越来越强,从那光芒中产生的波动吹灭了摇摆不定的烛火,接着整个房间也开始不住地晃动起来。
天花板上坠落的烟尘薄薄地覆盖在了女战士的身上。
「……谢谢你给我的那一年。」男人充满了悲哀地对女战士微笑着,然后继续向魔法师走去,「既然已经不可挽回,那我不如就像你们所称呼的那样,彻底变成魔王。让人类从这世上消失,然后用巨大之实去拯救濒死的故乡,这样如何?……去死吧!愚蠢的低等生物!」
魔法发出的光芒令墙壁崩塌,剑光几乎撕裂了空气。炸裂声轰鸣,怒吼声四起,终结之战开始了……
那是六年前的偶遇所引发的,悲剧之战的起始……
第一幕
4201
直冲夜空的焰火将城市装点得犹如巨大的蛋糕一般绚烂。
歌声自街头巷尾传来,人们舞动、欢笑,永无止境的宴会开始了。
亚瑟利亚历4201年。
人们欢庆新年的来临,祈祷幸福的时光能永存。
即使是世界最大军事国家米特加鲁兹的王都也沉浸在了一片欢歌笑语之中。军民共欢,交杯换盏,人们为迎接新的一年而举杯欢腾。
旅店的老闆娘满脸醉意地敲打着军队的瞽锺,让狂欢变得更加热闹。一群醉汉蹒跚着相继从弔桥上跳下去在寒冷的夜空下游起冬泳。
士兵本应阻止闹剧似的疯狂,但他们却如烂泥一股醉倒在路边,变成了市民们的玩偶。长枪穿过袖口,让这些可怜的士兵变得像稻草人,而他们的铠甲则成了路边的告示牌任人肆意涂鸦。
近乎疯狂的庆典渲染着整个城市,而一切却又那么合情合理。
由于连年欠收.都城愈发疲敝。作物有近七成在收割之前就已经枯萎,连山上的植物都渐渐衰退,野生动物也随之锐减。
士兵、人民甚至王族都开始对无望的未来感到苦不堪言,就彷彿只有依靠神明才能看到一丝希望。
在迎接新年之时,为了缓和情绪,人们忘乎所以地欢呼,以排解压在心中的沉重大石。
在这如自虐一般的狂乱庆典中,还有一群让气氛更加热烈的人存在——一个让观众心惊肉跳,手心出汗的巡迴马戏团。
伴随着乐队奏响美妙的旋律,少女跳起轻盈曼妙的舞蹈,将夜空装点得更加艳丽多姿:如巨岩般雄壮的男子轻易折断了粗壮的木头,然后用头撞碎了厚重的石板;另一个男人从嘴里喷出冲天的火焰,舞剑的艺人手持利刃,剑光与火光交相辉映。
观众目不转睛地看着艺人们精湛的表演,各个都屏住了呼吸,只顾得鼓掌喝彩。
「各位观众,下面就是今晚的压轴好戏!让狩猎精英——森林中的妖精也叹为观止的金色蜂鸟,维诺娜·匹克福德小姐!」
身穿燕尾服的团长向观众大声宣布,接着乐队奏起了一阵轻快的旋律,少女们为迎接即将登场的小鸟儿更加艳丽地舞动起来。
但是,演员并没有出场……
看客们皱起眉头,盯着寂静的舞台,向沉醉在庆典中的街市望去,在火光照耀下的道路,房屋和城市中寻找团长介绍的人。
突然,乐队演奏的旋律停止了,舞台变得更加沉静。观众继续紧锁眉头,彼此交换了不雳的神情。但就在这时……
「好疼啊!」看客当中,一个中年男子突然踉跄着喊道,然后捂着头恼火地向周围望去。看到出现在自己头上的黑影之后,他睁大了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矫捷的身影如乘风的海鸥一般轻盈地从观众头顶掠过。
「靶子!」人影高声喊道,声音彷彿小鸟的呜叫一般清脆响亮。
马戏团团员听到声音后,飞快从身边的小篮里拿出盘子大小的靶子扔了出去。飞出的靶子被舞动在空中的人影一一射穿。直至插进了舞台后面的民房墙上。
人影悄无声息地落在舞台上,在火光的照耀下,模样渐渐显露出来——那是一个拥有一头金色长髮、略显稚嫩的少女,她两手各握一柄小弩,就像邻家女孩儿一样可爱。这个少女,便是团长介绍的台柱维诺娜。
「下—个!」
「好的!」团员随着维诺娜的声音又抛出了其他的弩。
将手中的两柄小弩交给助手后,维诺娜换了一柄中型弩,这一次使用的并不是箭,而是铁球。扣动扳机后,铁球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团员準备好的马车车轮大小的靶子。
「再来!」少女又接过一柄弩,接着瞄準了目标。「啪」的一声,五箭齐发,同时命中了正与看客们一起讚歎的团长所戴的黑色礼帽上。
「哎哟!你能不能别乱来!」维诺娜的这次表演是预定之外的,被吓得脸色发青的团长不禁大声吼道。
「光按预定表演多没意思……」少女调皮地一笑,又吐了吐舌头。就在她淘气的时候,下一个表演道具也已经準备好了。
「準备!」
团员得到命令,便将单发的小型弩一个个地抛了出去。维诺娜接过弩后便开始射箭,每支箭都準确地命中了团员扔出的代替箭靶的苹果。那些带着箭的苹果就彷彿有了灵性一样,全都落在了观众的手中。
「礼——物!」维诺娜向得到苹果的观众抛出飞吻,又开始準备下一个表演。
观众看得乐不思蜀,而维诺娜出神八化的表演又引来了更多的人。到演出结束时,舞台周围已聚拢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海。
盛大的演出落下了帷幕。天空渐渐泛白时,人们开始收拾临时措建起的舞台。捲起垂在树木之问的帷幕,捡起木屑、石子、然后再把货物搬运到马车上。团员们为漫漫长夜的结束而长长吐了一口气。
不过演出今晚还要继续。
随意躺倒在路边打盹儿的市民们说明了宴会今晚依然还会持续下去,而对巡迴马戏团说这正是旺季。
「今晚还要在这附近演出么?」收拾完之后,乐队的青年打着哈欠问道。
「不,今天要到南边去看看,那边的住家更多。」团长用点燃的叶子烟指了指南边的住宅区回答。
「团长团长,我想借匹马,借马。可以么?可以吧?」正当团长和青年準备休息时,换上便装的维诺娜向他们走了过来。虽然其他团员都满脸疲惫昏昏欲睡,但她却精神十足。
「借给你是没问题,不过你要去干什么啊?」
「嘿嘿……去找独角兽。」维诺娜望着轻皱眉头的团长,满脸欢笑地说道。
「独角兽?」
「北边草原的对面不是有一片森林么?我在之前去过的城里听说,那里住着独角兽,所以想去看看」
「现在?」
「当然是现在,老大。」维诺娜挺起胸膛回答。
「别白日做梦了。」团长有些无奈的拒绝了,然后让团员们都回旅店休息。不过维诺娜缠住正準备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的团长,不死心地哀求他:「好不好啊?行不行?答应吧?马上就回来了,借给我吧,让我去吧?」
「你饶了我吧。骑马去北边的森林就要一个晚上,往返就得一天。今天晚上还有表演,你赶得回来么?」
「没问题,没问题。我『嗖』地去,『嗖』地回来,真的真的。」
「什么『嗖嗖地』啊……」团长终于输给了维诺娜的眼神,「……你一个人去行么?那么危险……用不用叫谁跟你一起去?」
团长妥协了,然后和周围的团员相视一笑。
「没事没事。看,我的秘密武器。」维诺娜拒绝了与其他人一起去的提议,然后轻轻掀起了裙子,在膝盖往上的地方绑着两柄弩和一个装了一打箭的箭筒。
「小姑娘不要随便掀裙子!」
「我的演出服就是露腿的。」维诺娜戳了团长的痛处,便向马车走去,「给你们带礼物回来!」把马从马车上牵下来后,她骑上马头也不回的奔出了城。
「维诺娜?维诺娜!维诺娜——」
在都城门口的桥上,有人从一辆马车里大喊着维诺娜的名字。她勒住马,回过头来,看到马车里有个男人正在向她招手。那是一个乾瘦的红髮男子,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声音却非常粗犷。
维诺娜毫无兴緻地打量着这个男人,微微咋了下舌。
不过她也并没有打算立刻离开,而是掉转马头,来到了马车前,微笑着和男人打招呼:「你好,莫里森老师,好久不见了。」
坐在马车里的人是名叫爱德华·D·莫里森的学者,住在米特加鲁兹西南邻国阿尔法尼斯坦,是马戏团到那个国家演出时认识的。
「哎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两年左右吧。」
「是吗是吗,都两年啦。真是怀念啊。」
「是啊。」维诺娜只淡淡地回应了爱德华的热情。
并不是因为讨厌他。爱德华是个渊博的老好人,这一点确实不错。但是,就像所有学者一样,在他身上也有一些让人头终的东西。当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后,他会变得不顾一切,无视周遭而开始暴走。
由于那种性格,爱德华喜欢刨根问底,总让别人想避开他。
「你在这里演出?是来参加新年庆典的么?今晚有演出?还是明天?」和以前一样,他又一口气问了一大堆问题,根本不给维诺娜开口的机会。而维诺娜突然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便将目光从爱德华身上移开,转向了驾车的人,那是一个有着战士一般身躯的中年男人。
「嗯?啊,他啊,他也是学者,是个魔法师。」
爱德华介绍的男人微微点头示意。
「哦……」维诺娜也同样点了下头,又把目光移回到爱德华身上。
又是个学者,大概性格也差不多吧。不过这个人明明是魔法师,可身体却那么强壮……自古以来,魔法师都应该是骨瘦如柴啊。维诺娜想着,这种麻烦的学者,有爱德华一个就够了,她拚命想将男人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
「维诺娜,这位是杰斯特纳;杰斯特纳,这位是维诺娜。」
「……杰斯特纳?」
听到爱德华的话,叫做杰斯特纳的男人皱了下眉头,接着向远方望去。爱德华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又将目光转向杰斯特纳。
「……又看到什么了?」爱德华两眼放光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那种眼神并不是阔别已久的老友,而是一个醉心于研究的学者。
「爱德华,不好意思,咱们该走了。」就在维诺娜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一言不发时,驾车的杰斯特纳开始催促爱德华了。
「哦,是啊,咱们得走了。对不起,维诺娜,我们还有工作,先走了。等过两天有空了咱们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