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你是格德家族正统的继承人。」那个人说了这句话之后,特鲁的命运彻底被改变了。
贫穷孤独的少年突然间成了一个贵族少爷,一直等在伊恩岛从未见过面的祖母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
但是特鲁不知道的是,别说是回到伊恩岛,这整件事都是一个能够震撼大地的事件的开端。
悄悄侵蚀人们身体的灰土病,头上长着像鸟毛一样的冠毛的维兹鲁人,青白色的钢铁和灼热的锅炉,在被阴谋席捲的伊恩岛,少年开始了他的冒险。
序2医生的话
在人消失了村子里,时间也消失了。
每当来到灭绝人迹的村子里,我都会这么想。
在阳光最毒的时候从外面进来,空蕩蕩的屋子里很是阴暗,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气味像沉渣一样沉澱下来。
在空的像新的一样的屋子里,我集中精神遥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想像着眼下,自己站着的这块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想像是很简单的一件事。类似的事件在这里在那里都已经发生过,传言像野火一样漫布开来。
事情的开端是一个很奇妙的预兆。像突然停落在树上的鸽子,像发疯了一般狂吠的狗,像生有三只脚的兔子,像鸡的嘴巴突然腐烂。
然后,村子里的人,不是一只手就是一只脚,感到轻微的麻痹。
手脚的麻痹慢慢扩大为全身。有人不到一个月就全身不能动了,也有的人在很多年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地慢慢全身麻痹。
血气丧失的皮肤慢慢变成了灰色,病情逐渐加重,扩展到舌头就会无法说话,到达眼睛就会失明。
当人们注意到这个灰土病时,已经有一半的人患上了。
5年前首都葛布的中央政府已经将灰土病列为传染病,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治疗的办法,重病的患者只能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
我用胳膊夹住手杖,从口袋里取出手套,用斧头凿开了白黄相间的瓦砾墙壁,将内部的土放进了自己携带的罐子,当然也没有忘了在笔记本上记录收集的地点。
上个月我把最初的报告书寄给了大学时代的恩师,我就是被这位老师拜託来进行这次调查的,如果我的推测成真的话……
突然外面传来变声期少年的声音,我的思绪被打断了。
「克里兹医生在哪里?」
「特鲁,我在这!」我朝开着的门那里喊了一声。
终于看到了少年的身影,那是一个有着一张明亮的脸的少年。他有着卷卷的黑髮和灰色的眼睛。去年冬天特鲁的双亲因为肺癌去世了,现在这少年和我生活在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说过这里很危险,让你在村子外等着吗?」
「对不起,但是,军队……」
「军队?」
特鲁点了一下头,「是从阿斯贝尔那里来的,到这里的话一定会看到我们的,所以……」
在离这个村子的不远处,军队在阿斯贝尔街驻扎了一个要塞。
我和特鲁出去一看,满是灰尘的街道上果然有几个移动的人影。几个穿着红衣的士兵和一个穿着黑外套带着高帽的人。不知不觉中已经接近我们了。
虽然我有点近视了,但是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右胸前闪亮的金色装饰物我还是看到了。
「怎么看都像是不得了的人啊!」特鲁说。
「领线有几条?我完全看不见。」我问特鲁。
「恩,我看看……有一条宽宽的金线。」
「这样看来那个男的是个准将,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呢?」
士兵和那个穿着黑外套的准将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那个佩戴武官金章的人长着一张粗旷的红红的脸,明显是经历过很多战争的样子。
「我叫杰雷米•克里恩兹。」突然那个准将用傲慢的口气对我们说,「艾修雷伊村的医生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到底是来做什么?」
「我是被熟人委託来调查灰土病的。」我虽然镇定的回答他的话,但是内心我却非常吃惊,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镇医生,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熟人是指?」准将继续盘问我。
「莫里斯•罗里德博士您认识吗?以前曾在科布医科大学教过书。」
准将宽宽的眉毛抖了抖,朝将黑外套夹在胳膊里的那个男人望了一眼。在我看来那个拿着黑外套的男人散发着一股干练的气息,是一个长相端正的中年绅士。那个男人脱下帽子朝我略微点了点头。
「克里兹博士能和你见面是我的荣幸。我是被格德家族派遣来的。」
「格德家族?」
到底是怎么回事?格德家族在大陆上是非常有名的一个家族,他们靠什叶铁的製造成了大富翁。
自称叫福艾鲁特恩的绅士看向特鲁,「你是特鲁•路易夫吧?」
他走向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的少年,「你一定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他指了指自己黑色外套领口上的银色胸针。
那个胸针是一个镰刀型的蛇围绕在心形的线圈上的图像。
「那是毒蛇吗?眼镜蛇?」不是很自信的特鲁小声开口。
旁边站着的准将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一样「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真是讽刺啊,费鲁特先生,这个男孩子是格德家族这么大笔财富的拥有者,而且,既然已经这样了,之前出来的那个女的不知道怎样才能走到这一步。」
「安静点,准将。这种场合请交给我来办。」
费鲁特挡住了准将,又面朝特鲁说,「仔细看一下这个镰刀的地方,看到张开了的双翼了没?这个叫翼蛇,它是格德家族的象徵。」
特鲁好像要问什么的样子朝我看了一眼,但是我也一样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你到底想对这个孩子说什么?」
费鲁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
「一定要在这里讲吗?大家不如找一个地方坐下再说吧?」
在村外一个小山丘上,四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我和特鲁坐一边,费鲁特和准将坐在另一边。剩下的5个士兵因为要烧掉那个得了灰土病、村民都死光了的村子,所以落在了后面。
「特鲁,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费鲁特缓缓开口,「特鲁你路易夫的姓氏是你母亲的,你父亲为了隐藏一些事,所以并没有告诉你、你真正的姓氏,你父亲的真实姓名是叫卡鲁•格德。卡鲁大人是格德家族正统的继承人。」
我和特鲁一起看向费鲁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20多年前的事了。」费鲁特继续说下去,「卡鲁大人和他的母亲格德女士因为一些问题上意见不同,所以离家出走了。并且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参加了随后发生的卡斯卡战役。之后谁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了,大家本来都以为他已经去世了,没想到……」
费鲁特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从怀里不知道取出了什么东西。
「刚过完年,我收到了这个。写信的人自称叫卡鲁•路易夫,小邮包上敲着艾修雷伊村的邮戳,日期是……」
日期是卡鲁因肺炎去世的前三天。费鲁特给我们看了小邮包里的东西,是一只陈旧的银制怀錶。
特鲁看到这只表时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个表不是父亲的吗?」
「真的吗?」
少年听到我的问题点了点头。
「不会错的,虽然爸爸生前一直把它锁在抽屉里,所以一次都没有仔细看过,但是我可以确定……」
费鲁特按了一下怀錶头上的按钮,怀錶的盖子开了,里面盖住数字盘的玻璃已经碎了,指针也没有了,表盖上刻着的文字只能勉勉强强看清。
【给伊格鲁,祝你生日快乐】在这行用古体写的文字后面还有一行用现代文写的字【给卡鲁,祝你20岁生日快乐】
在那行文字下面还盘绕着一条有翅膀的蛇。
「伊格鲁是卡鲁父亲的名字,也就是你的祖父。」
费鲁特把表递给特鲁。
「特鲁、不对、是特鲁大人,请收下这只代表格德家族的表,格德夫人还在家等您呢。」
我目送着和穿着黑色的外套的费鲁特一起下山的小小身影。一直沉默着的准将最后对我说了一句话。
「克里兹博士,我对你的灰土病的调查研究我很感兴趣,给你添麻烦了,希望到达阿斯贝恩之前可以和你同行。」
第一章维兹鲁人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伴随着不绝于耳的火车奔跑声,少年在摇晃的车厢里写着信。窗外是平坦的草原。有时觉得离那些茂盛的灌木很近,其实还离得很远。
少年专心的写着信,嘴里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嘴型却描绘着自己写的字。
「克里兹老师,你最近身体好吗?……」
——克里兹老师,你最近身体好吗?虽然上周才与你分别,但是却一直想起过去和你在一起的事情。
在那之后,我和费鲁特先生一起乘着马车朝爱达姆驶去。
费鲁特先生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虽然是贵族,在年轻的时候也参加过陆军。和我好像是相隔较远的亲戚。他为人一点都不骄傲,对我也非常好,如果说有什么让我头疼的话,就是他对我不要像对王子殿下一样就更加好了。我和他说时,他只是微笑着说,你就是伊恩岛的王子殿下。
马车停在了一幢非常气派的房子前。他给我穿上了一件非常昂贵的衣服,鞋子也换上了高腰皮靴。而且,我们总是在餐厅最好的靠窗的位子上吃饭。看着费鲁特先生对简单的东西都这么讲究、这么奢侈,我总觉得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在街上我们换了辆马车,据说是为了加快速度。在马车里,费鲁特先生对我讲了很多关于伊恩岛、以及我的奶奶居住的名叫伊恩斜塔的城堡的事。
伊恩岛是大陆中出产西亚铁最多的地方。岛上到处是制铁厂和铁匠住的地方。而这些都归我的奶奶所有。
有西亚铁的矿山并不多,大多都在很深的地下,全部开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如果能採到西亚铁的话,和普通的铁相比,它更结实,而且就是浸在水中都不会生鏽,用它做的装饰品都可以卖很高的价格。
这种西亚铁为什么都集中在伊恩岛上,费鲁特是这样跟我说的。
「在卡鲁纳库河的上流分布了很多小小的西亚铁矿脉,因为太小,所以开採这些小矿脉是不可能的,但是经年累月,由于河水的沖刷,河边的岩石里有了西亚铁的铁分,慢慢的又变成非常小非常小的铁粒。然后,渐渐的在卡鲁纳库河河口附近的中央位置沉澱下来,又经过了几百年,慢慢形成的岛我们就把它叫做伊恩岛,也就是说伊恩岛的大部分组成部分就是西亚铁。」
我的奶奶还拥有其它的产业,像修铁路啊,造船啊,炼瓦厂啊,拜这些所赐,格德家族变得非常有钱。
奶奶现在住的城堡,原先是属于维兹鲁人的。从前,来这里挖铁的人从维兹鲁人手中夺了过来。然后那些人还用西亚铁沿着城堡围墙涂了一层,所以伊恩斜塔便成了永不被攻陷的一座城堡。
我想问我的奶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费鲁特先生说,「还是等你们见了面之后,你自己判断的好。」就没有对我讲我的奶奶了,大概是不想我在见面之前就对奶奶产生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
我对和奶奶的见面非常紧张,有点害怕的感觉……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特鲁写信的手停下来休息了会,他看向窗外。
火车正通过架在卡鲁纳库河上的长长的铁桥。旁边有一辆装满货物的火车正好和特鲁的火车擦肩而过。车上装满了堆得像小山的白色砂粒,风吹过它也不会被吹散,好像被肉眼看不见的网包裹住了。
伊恩铁路。
格德家族所属的铁路,已经从这个城市通往另一个城市,这条街通往另一条街,慢慢向外拓展开来,渐渐成为了现在大陆上新的交通机构。
会吐出烟的蒸汽火车在大部分人眼里是非常新的交通工具。
特别是一等舱,只能是有地位有钱的人才能乘坐,真是非常奢侈啊。
红木椅子上的软垫和扶手都是天鹅绒的,在窗边还有专用的洗面台。当特鲁知道为特鲁一个人就订了这样豪华的房间时,心里很惊叹,特鲁感觉自己一下子飞上了天。
少年放下写了一半的信,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不管怎么豪华的房间,待了足足两天,也有点厌倦了。
特鲁已经逗遍了了整个火车,买来的杂誌也全部读完了。
「怎么还不到啊?」如果和费鲁特在一起的话还能聊聊天,但是费鲁特在爱达姆镇急匆匆地和特鲁告别了。
那是在爱达姆镇居住了两天的旅馆里发生的事情了。
第二天早上特鲁下楼吃早饭时,费鲁特先生的桌上坐着一个很年轻的穿着红色军服的士兵,不知道低低的在讲些什么,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少年走近了。
「关于格德女士的……准将非常关心……」少年只模糊的听到了士兵说的这些。
「先生应该儘快离开……」说到这时费鲁特注意到了特鲁,士兵看到了费鲁特脸上的变化马上停止说下去,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费鲁特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招呼特鲁坐下,并叫来了服务员点餐。
但是刚吃完早饭,费鲁特就开口了。
「真是对不起,我突然有点急事,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伊恩岛了,虽然我对你一个人上路也很担心……」
特鲁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费鲁特这么急着和他分别一定是刚才那个士兵说了些什么,总感觉费鲁特想要逃避什么……
棒!上年没有锁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少年从思绪中回来。
「哎呀呀,打扰了~」一边大声的打着招呼,一边走进来一个穿着色彩斑斓的衣服的中年妇女。她头上带着橘黄色的羽毛,身上穿着满是补丁并且很奇怪的衣服,配饰是非常便宜的玻璃珠链子。
她打开门,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小提琴,提起裙子行了一个花哨的礼。将乐器放到颚下,她就开始唱起了歌。
嘿叽、嘿叽、火车在奔跑
载着石炭呀、载着铁
嘿叽、嘿叽、火车在奔跑
载着黑猫呀、载着公鸡
她一边拉琴一边还着歌,脚下也动个不停。
特鲁还维持着刚才痴呆的表情。
嘿叽、嘿叽、火车在奔跑
乘坐着车长啊、乘坐着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