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隔天是补休放假。
久从一大早就一直躺在床上,因为他发烧了。
被山田束麿吕击中的肋骨恐怕真的裂了吧。因为嫌麻烦,久现在还没去医院。久想着要是躺了一天还没退烧,也许去医院接受检查会比较好。
由幸德秋良主导的对小网七海与山田束麿吕的私刑虽然相当凄惨,但他们应该不会向学校或行政机关告状吧。幸德秋良已经用霸凌阿见野的证据威胁他们。
说起来,折断山田束麿吕双臂的人不是幸德秋良,而是久——不过,因为有图书準备室内暗藏的摄影机影像,就算被告上法庭应该也能声称自己是正当防卫吧。
在发烧的状态下还得为这些事担忧让久的情绪更加恶劣。
全都是幸德秋良的错。都是那女人不好。
当下自己发烧卧床、野猫的尾巴都很短,还有这世界上战争从未休止,全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就在久这么想着躺在床上时——
叮咚——
家里的对讲机响了。
父母已经外出工作,自己则正在发烧。久拉起棉被盖住头。如果是推销或传教的,也没有必要去应门,如果是快递则会留下未投递通知早早离去吧。
叮咚——
又响了。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叮咚叮咚——
不好的预感八成中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干嘛啊?」
久打开玄关大门说道。
「为什么我按了门铃没有马上出来应门?」
果不其然,是幸德秋良。
「我现在发烧,在睡觉。」
「是喔,那还真教人担心。」
「等等。为什么你好像很自然就要踏进我家大门?」
「因为我有事来找你啊。」
「你耳朵听不见吗?我正在发烧,可以拜託你回去吗?」
「管理式神的身体状况是阴阳师的工作。」
「那就给我回去。这样我就能回床上睡觉。」
「既然这样,你就回床上躺好。我来照顾你。」
幸德秋良直瞪着久。
她选择的便服风格与久对她的印象截然不同,是样式朴素的白色连身裙。在久的印象中,幸德秋良的喜好应该是以黑色或紫色为主的皮革装扮。
「这可是命令,不举男。让我照顾你。」
久叹了口气。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没办法给你奉茶喔。」
「别在意,我会自己找来喝。」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久便躺回床上。幸德秋良站在枕边凝视着久的脸,让久着实觉得不舒服。
「——你的房间有种你的味道啊,真是不可思议。」
「觉得臭的话,快点出去不就好了?」
「我没说臭,我是说不可思议。」
随后她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久的脸。这里明明是自己的房间,久却觉得不自在。
「你——不是有事来找我吗?」
「是啊。我是有事来找你没错。」
「怎样?我现在在发烧,有话快点讲。」
「那个——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什么?」
久深感意外。他从不觉得幸德秋良属于懂得向他人道谢的种族。久不禁怀疑这是不是某种巧妙的陷阱。
「你从山田束麿吕手中保护了我的纯洁。我在影像中看见了。虽然那是就式神而言理所当然的行为,但我还是想老实向你道谢。」
「——你该不会撞到头了吧。」
「我反省过了。至今我用弄破处女膜和强暴罪来威胁你,强迫你服从。换言之,这是以恐惧支配你。然而你却对我展现了忠诚心。虽然在事前藉由对小网七海的复仇使得身为式神的你得到强化,但要赤手空拳对抗那猛兽般的山田束麿吕,我认为依然需要勇气。」
虽然幸德秋良似乎有诸多误会,但久现在正在发烧,没那个力气特地指正。
「我希望能获得更多你的忠诚。这样一来,就算我的处女膜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而破裂,你也会服从于我。这样我就能更加支配你。」
「——这种话你还真敢在当事人面前说啊。」
「对我来说,昨天的运动会也带给了我许多启示。同时我也有所反省了,至今我给你的午餐是多么粗劣啊。如果我给你更好的食物,也许会更能获得你的忠诚。」
「——!」
久大吃一惊。
运动会中午时吃的高级料理店订做便当的确好吃到味觉的指针几乎摆到极限。如果尝过那玩意仍然对自己所做的便当难吃程度毫无反省,那不是味觉有毛病,要不然就是人格有问题吧。
久的脑海中浮现了让幸德秋良餵食蛋白质补充剂拌饭的每一天。自己终于能从那地狱食物获得解脱了吗?如果真是这样,忍着肋骨的痛楚与山田束麿吕的战斗也算值得了。
「今天我做了新的便当来——」
幸德秋良从随身携带的托特包中取出了便当盒。光是目睹这一幕,久的肚子就叫了起来。时间正好刚过中午。
「我希望你尝尝这个。」
幸德秋良掀开了便当盒。
里头装着——一如往常的蛋白质补充剂拌饭。
「这什么啊?」
「除了蛋白质补充剂之外,我试着加了些磨碎的牡蛎壳粉。这样就能补充钙质了。」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来,张嘴~」
一如往常地将那固状物强制塞进久的口中。
味道好像比之前的还噁心一些。
「如何?好吃吗?」
「——好吃。」
该说是条件反射吧?与心中感想相反的话自久的口中迸出。
幸德秋良心满意足地微笑。
「你这么说让我好开心。老实说我不太有自信。」
(——废话。)
她再度用筷子夹起蛋白质补充剂牡蛎壳拌饭送到久嘴边。
最后,全都送进久的胃中。
幸德秋良欣喜地看着空蕩蕩的便当盒。她突然把脸贴向躺在床上的久,几乎像是要接吻般的距离。
「如何?忠诚心有没有增加?」
「——目前还没什么感觉。」
「这样啊。得花上更多时间吗?」
幸德秋良显得有点哀伤地挪开了脸,随后表情像是头顶突然点了盏灯泡似的亮了起来。
「对了,现在马上把睡衣脱掉,不举男。」
「这次是又怎么了?」
「昨天的复仇强化了你的身体,你用那超乎常识的力量折断了山田束麿吕的手臂。我想看看你的肌肉纤维肥大到哪种程度。」
「你要我讲几次,我现在发烧躺在床上。」
「发烧不用担心。」
「为什么你敢这样讲?」
「因为这次的发烧是身为式神的你更加强化的证据,就像成长痛一样。」
久叹了口气。
「这次发烧不是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况且根本就没有你说的什么超乎常识的力量——是那个。」
躺在床上的久伸出手指向幸德秋良背后的奖盃。大小不一的奖盃佔满了柜子上的空间。
「那是什么?」
「我小时候学过柔道。折断山田束麿吕的手臂靠的不是超自然力量,只是单纯的关节技罢了。」
「全都是亚军啊。」
幸德秋良兴緻盎然地注视着奖盃如此说道。
「——冠军的奖盃摆在隔壁房间。」
「还拿过冠军啊。真了不起啊,不举男。」
「烦死了。我在发烧,要睡了。」
久拉起棉被,转身背对幸德秋良。
一侧身,肋骨便隐隐作痛。
「——不过昨天的你真的很厉害。我把那影像看了好几次,我说的绝不会错。」
久装睡不回应。
在这之后,幸德秋良也没做什么,只是在久的房间内间晃。不久后,她像是感到无趣而离开了。
虽然刚才幸德秋良说她是来道谢的,但到最后也没说出半句道谢的话啊——躺在床上的久这么想着。
到了隔天,久的烧退了,胸口也不再疼痛。
该不会这就是经过强化的式神恢複力吧,别闹了——不安闪过脑海,用手指试着按压左胸口。仍然会痛。久稍微鬆了口气。
早晨的教室,久一如往常地等待上课时间开始时,有个人影来到桌子前方。
是阿见野佳彦。
「那个——久远同学——」
在眼前忸忸怩怩的模样看起来还真像是小学生一般。
「怎么了?又被欺负了吗?」
「啊,思。已经没有了。其实,他们今天都没来学校。小网同学和山田同学都没来。」
「不错啊。」
「啊,但是喔,我觉得他们有点可怜。要是就这样再也不敢来学校,那该怎么办——」
阿见野神情抑郁。
久叹了口气。
「从他们对你做的事情来看,这样也满公平的吧?况且无论他们之后怎么了,那都不是你需要去想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幸德秋良的责任。你放心,幸德秋良精神有问题,而且是无法追究刑事责任的等级。」
「是、是吗?啊,但是我想一定要跟久远同学道谢才行。那个,谢、谢谢你救了我。」
阿见野深深低头鞠躬。
「要道谢的话同样去找幸德秋良。从头到尾都是她计画的。」
「但是在幸德同学昏过去之后,是久远同学阻止了山田同学,所以大家才得救了——」
「你有看到喔?」
「嗯!我觉得很敬佩喔!」
阿见野大声说道,双眼闪烁着雀跃的光芒。
「因为我很胆小,看见山田同学那么生气就害怕得全身都动不了了——但是久远同学不一样。面对那么恐怖的山田同学,被打倒了一次还重新站起来,然后打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