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舞會

『你听过《绿野仙蹤》吧？就像那个故事一样，主角会从天而降。』

田中同学曾跟我介绍过她创作的小说故事。

『然后，主角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处异世界。在那里可以跟动物对话，还能使用魔法。接着主角受託去打倒反派。』

『反派是指？』

『是魔女，邪恶的魔女。她眼红主角备受完美的王子殿下与骑士百般呵护，企图绑架主角，掠夺她的一切并取其性命。为达成目的，魔女使出千方百计。但主角凭藉自身的智慧与机敏突破重围，最后对魔女严加制裁……将她杀死。』

『把、把她杀死了？』

『在所有故事里，反派的魔女最后都得一死不是吗？必须让她为了迫害众生的罪行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

或许邪恶魔女也有她想守护的人事物，以及非得这么做的理由啊。

我把原本想说出口的这句话，吞回了肚里。

无论是《白雪公主》还是《睡美人》都一样，魔女总是固定担任反派角色，最后以她的死让整个故事圆满落幕。

但是，我只要读到这类剧情，总会十分在意被众人憎恨而惨死的魔女，而且从小时候就是如此。

我会忍不住好奇潜藏在故事背后，魔女孤独的内心世界。拥有强大力量却孤身一人的她，得不到任何人的爱情，总觉得有点悲伤。

○

梦见前世的情景后，紧接着要参加城堡中的舞会，令人觉得梦幻得虚实难分。

但在梅蒂亚的世界里，这一边才是现实，我们正急着为出席做準备。

因为今天就是王宫舞会举办的日子。

「玛琪雅，我问你喔，我这身打扮很怪吧？」

「才不会，勒碧丝很美哟。你个子高挑，这样穿更衬托出完美身形，真令我羡慕耶。」

勒碧丝身穿一袭简约的深蓝色洋装，十分适合她，并散发出有别于平常的成熟气质。黑色长髮经过编髮造型，再搭配亮眼的珍珠与花朵髮饰盘起。

接着换我打理门面。

母亲送来的酒红色礼服搭配层层相叠的蕾丝，营造优雅气质，再加上澎袖设计，更添时尚感。头髮造型则是加强发尾卷度，并且拨往同一侧，再用银色髮夹固定于侧边。最后依照惯例涂上樱桃色的唇膏……

「哇……玛琪雅，你美得令人讚歎。完美揉合了妖娆与清纯两种不同的性感魅力。哇～」

「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谢谢你，勒碧丝。」

我跟勒碧丝像这样猛称讚对方一番。

「不过，你的耳环还是戴那副吗？」

「这个吗？」

是托尔送给我的红水晶耳环。

这的确只是便宜货，搭配今天的礼服或许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没关係啦。就算是便宜货，对我来说可是无可替代的宝物。」

我重新检视镜中的自己。

从那天与托尔分隔两地以来，已过了将近两年的时光。

当年还带着稚气的我，如今应该长大了一些。

我完美驾驭舞会的礼服装扮，表情与举手投足也多了一份成熟。

但此刻心脏仍激动地狂跳，几乎快要爆炸一般。

以卢内•路斯奇亚学生身分受邀出席今日舞会的宾客，只有我们石榴石第九小组与学生会成员而已。听说这是相当光荣的一件事。

但我完全不在乎那些。

今天，有机会在这里见到托尔。

若真能见上一面，我该怎么开口才好？

我满心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舞会的举行地点，在米拉德利多城堡内的「花鸟大厅」。

钟塔在傍晚六点响起了钟声。我们在黄昏时刻登上了能了望玫瑰庭院景色的大理石阶梯。

大厅内禁止携带戒指与长杖等魔法道具入内。

表情一本正经的卫兵在大门前待命，门的另一侧就是所有女孩子的嚮往之地。

一段如梦似幻的时光就要展开。

「唔哇……」

华丽绚烂的大厅内已经相当热闹，散发光彩夺目的光芒，令人几乎目眩神迷。

用魔法製作的花朵造型巨大水晶吊灯，正缓缓旋转并且飘浮于空中。吊灯周围也环绕了一圈玻璃材质的飘浮花朵，反射着灯光，让会场灿烂辉煌。

光滑晶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映着名媛们艳丽的礼服身影，华丽又动人。现场的礼服不乏时下流行的孔雀蓝色，以及夸张得吓人的澎袖设计，令我惊奇连连。

尼洛与弗雷两人似乎对这华丽空间不感兴趣，在国王的强制命令下才不得已来到舞会现场。尼洛的服装由白、蓝色搭配而成，与他的白金髮色很搭。弗雷则是一身灰色加红色。

两人虽然都露出忧郁的表情，但乍看之下还真是一表人才。

「尼洛，你真的是平民出身吗？有没有可能调查身世之后才发现你其实是王族啊？」

「怎么说？」

「因为你打扮成这样，看起来就像王子殿下啊。只要好好打理自己，其实你也相貌堂堂嘛。」

我向担任护花使者的尼洛竖起大拇指，对他讚誉有加。

他则一脸无所谓地用平淡语气回应：

「你也是啊……看你盛装打扮，才让我想起：『啊啊，原来你也是个女孩子。』」

「就这样？就这样而已？」

我也没期待尼洛会说出什么「好像公主殿下」啦、「不愧是贵族千金」这种话，但他的感想竟然仅止于「终于发现你是个女的」，令我无法理解。

我自认平常就打扮得像个女孩子吧？

「听说国王在今天的舞会上将有重大发表……」

「肯定是要公开『救世主』的消息吧。在场的贵族明明早就全都知情了。」

「据说前些日子被绑架了。不知道这次的救世主跟守护者可不可靠。」

在这金碧辉煌的世界中，不时传来骚动不安的私语声。

参加者的脸上表情都带着些许不安。

除了我以外的组员，对于救世主并没有太深入的了解。

不过尼洛与弗雷曾跟本人有过一面之缘，或许已经有所察觉也说不定……

「啊，快看。舞会时间就要开始了。至少要好好跳完一首曲子。」

「咦……」

男生们露出不耐烦的态度。

为了不在这个重要日子出糗，我们还利用放学时间在工作室进行了舞蹈特训。相较于一窍不通的尼洛跟勒碧丝，我跟弗雷本来就比较熟练。

所以舞伴的分配就变成我跟尼洛、弗雷跟勒碧丝两两一组。毕竟需要有一方负责主导。

「啊～啊～要跳舞的话，我比较想跟漂亮大姊姊搭档啊。勒碧丝小姐虽然也很美，但是年纪比我小呢～」

「我姑且算是跟你同年哟。因为我是留学生。」

「咦，是喔？不过还是同辈啊～真可惜呀～」

「总觉得令人不快呢。」

弗雷双手枕着后脑杓，嘴里不停发牢骚，让勒碧丝心里默默升起一股火。

「只要跳完一首曲子，接下来就随便你们自由活动啦。弗雷就去发挥所长，搭讪别人吧？反正你舞技挺不错的。勒碧丝接下来跟我共舞吧！」

我又竖起大拇指，勒碧丝热情地点头回应「这样最好」。弗雷则已经物色起大姊姊，寻找目标中。

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弗雷其实具备上流阶层的优秀教养。也许他是家世不错的少爷，或是贵族之类的。

他总不愿多提自己的事，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对于勒维家这个姓氏，我也没什概念。

此时，会场突然一阵哗然。

「是三王子吉尔伯特殿下。」

「噢，真是玉树临风。」

女性们不禁发出陶醉的讚歎。从会场二楼走下阶梯的人物正是王子。他身穿一袭深绿色服装，淡米色的长髮绑成单束造型。

「那位就是路斯奇亚王国的王子殿下……看起来就充满王子的光环呢。」

我曾听说过，路斯奇亚王国好像一共有五位王子。

吉尔伯特三王子原本挂着和蔼笑容向大家挥手致意，一看向我们却露出带着憎恶的眼神，大步流星地朝这里走来。怎、怎么回事？

「你这家伙为何出现在这里，弗雷。」

接着，王子用冷淡的口吻询问弗雷。弗雷则摆出比平常还不耐烦的态度回应：

「……兄长大人才是，好久不见了～」

嗯……兄长？

「您大可以无视我的存在就好啦，现在大家都往这里聚焦了耶。」

「少啰嗦！我可不记得有叫你出席！」

在两人一触即发时，出面缓颊的和事佬是我们熟悉的校内一分子──尤利西斯老师。

「别起争执了！还有，叫弗雷出席的是国王。」

老师也难得在今天脱下魔法师长袍，以充满王子气质的得体装扮出席。

「但、但是，兄长大人！」

「吉尔伯特……『爱理』在楼上找你喔。」

尤利西斯老师低声转达，结果吉尔伯特王子霎时满脸通红，清了清喉咙便兴沖沖地离去。

「弗雷，真高兴你今天愿意前来，我还以为你会抗拒。」

「……没办法，我放心不下我们组员。」

尤利西斯老师轻声一笑，并回了一句「那么，请各位同学好好享受舞会吧」，便跟在吉尔伯特王子后头离开现场。

至于我们第九小组的成员，从刚才便惊讶地呆立在原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意外漫长的沉默过后……

「咦？弗雷……你是……王子殿下？」

我打破沉默，总算抬起头望向旁边的弗雷。

太没道理了，这家伙应该是个弔儿郎当的轻浮男兼组内的吐嘈角色才对。

「唉～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王宫舞会这种活动。」

「…………」

「啊，话先说在前头，我是最小的第五王子，没有王位继承权喔。因为我母亲干了一些好事被逐出王宫，当时我也一起被扔出来啦。所以各位女孩子，可别把我当成目标，妄想嫁入豪门喔。」

「不，我们完全没有这种念头。」

话说这个国家的王子，不是像弗雷一样隐藏身分在魔法学校当学生，就是像尤利西斯老师一样担任教职……到底是怎么回事？

「玛琪雅，我们是不是该对他恭敬一点呢？」

「我不知道。尼洛，你怎么看？」

「……依照往常的相处方式就行了吧？」

「也对。」

尼洛的话让我们深表认同，弗雷也嫌麻烦地说「就这么办」，并伸手把头髮往后一梳。他又补充说明，被当成王子对待，会让他生不如死。

「好了、好了，别再谈这些令人心烦的事，来跳舞吧！勒碧丝小姐，请把手交给我。」

「突然提起干劲，打算敷衍过去是吧？」

圆舞曲已经响起，周围的绅士纷纷向淑女提出邀请，带领舞伴前往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