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死了喔。」
中崎同学对我这么说。
那天从白天就下着雪,可能因为公车或电车延迟,明明导师时间快要开始了,教室里的人数还是稀疏可数。
「香穗~!」
真子打开教室门后立刻往我的方向走来。
「太好了!统测的结果还不错!这样我应该可以从容录取了!」
紧抱着我的真子还背着书包,开心地蹦蹦跳跳。
「真的吗?恭喜你!」
我不停地拍着真子的背。真子自从退出社团后就专心读书,最近也不再和我每天传简讯,努力迎接大考。
「香穗~!」
「什么?」
「你的手好冰喔~!」
「我可是在慰劳你耶,竟然说这种话!」
我把手贴到她的脖子上,她发出尖叫声扭动身体,还不小心撞到后面经过的同学。
「啊,中崎同学,抱歉,早。」
「嗯,早。」
中崎同学站着不动,好像很困惑似地苦笑。
「那个,你的统测考得怎么样?」
「普通吧。」
他解下围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真没干劲耶。」
「真子你也这么想吗?」
「嗯,是不是我没头没脑太聒噪了?」
「不知道耶,我想跟那没关係吧。」
去年年底开始,中崎同学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就算找他说话,他也只会回我最精简的句子,即使发简讯给他,也收不到回信。
应该是大考将近,所以他变得很紧张吧。我这么说服自己。但另一方面,每次只要看见他的脸,我都会涌现一股无法用悲伤或愤怒来形容的难受情感。
午休时间外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真子不想外出,因此我们在教室里把桌子并在一起吃午餐。
「你看那边,男生在堆雪人耶。」
从教室窗户往下看向操场,发现有好几位男同学在玩雪,他们抓一把雪捏成雪球,互相丢掷,或是在雪地上画图。
「明明那么冷,还真有活力耶,哇,那个人没戴手套。」
真子把罐装咖啡放在手心把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就算下雪也没有那么开心,只觉得下雪日上学很麻烦,弄湿鞋子很讨厌等等。」
真子的问题挖出我过往的记忆,至少我没有印象自己穿着国中制服在雪中嬉闹。
「只是没有嬉闹而已,但我还是感觉情绪有点高昂。今天也是。」
「香穗,你过几个月后就是大学生了耶。」
「那真子你不觉得情绪高昂吗?」
「有啊。」
「对吧。」
真子打开拿来温暖手心的咖啡罐,只喝了一口。
「可是啊,香穗已经确定学校了,而我虽然统测考得好,实际上却还没定案。如果只是我太得意忘形怎么办?」
在操场打闹的其中一位男生很夸张地跌倒,而被其他人嘲笑。
「适当转换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啊~未来还没定案的人只佔少数了,大部分的男生似乎都有谱了。」
我把视线从窗户移到真子身上。
「是吗?」
「嗯,我听老师说的。班上男生只剩下辻和阿健没定案而已。不过其他班也有很多人还在等放榜,也不用太过焦急……香穗?」
真子端详我的脸色。
「不,我没事。」
我勉强挤出回应。有个梗在心头的东西源源涌出,让我一阵混乱。
放学后,我传了一则简讯。
『想请你救救我,我在脚踏车停车场后面等你。』
停止降雪了,地面还薄薄积了一层雪。太阳已经彻底下山,积雪暂时应该不会融化吧。我在没有其他人踩过的雪地留下足迹,待在脚踏车停车场还要再下来一点的地方等候中崎同学。
那是有点难发现的地点,因此他追着雪地上的足迹,过了几分钟后才现身。
「看你好像平安无事,要我救你什么呢?」
中崎同学向蹲着对双手呵气的我说道。
「如果你没来,我可能会冻死。」
脚踏车停车场的光线照射着我们,当我开口时,呼出来的白气模糊地发光。
「要是不传出那样的简讯,我想你根本不会来。」
中崎同学不打算走向我,他静默不语。我站起来主动发言。
「中崎同学,听说你已经录取了?恭喜。」
「嗯,谢谢。」
他像是念台词似地回答我。
「什么时候确定的?」
「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上个月吧。」
「我……!」
我不小心发出比预料中还要大的声音,所以压抑音量重新再说一次。
「我以为你是因为考试太辛苦,正在烦恼未来,才会对我摆出那种态度。但看来不是这样吧?」
他没有回答。
「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伤害到你了?我不要求你跟我和好,但请告诉我理由。」
中崎同学直视我的双眼,他的眼睛下方微微地颤动。
「我们好不容易变得要好,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这样分道扬镖,我不喜欢……你觉得无所谓吗?」
他看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
「拜託,回答我……!」
提高的音量在周围起了一点迴音。
中崎同学垂下双眼,用力地吐气。
他的呼吸也在颤抖。
「典子……我要说了。」
他歪着头,不知道看向哪边说着。
然后,他轻轻地点头,又继续看着我。
「朝仓同学一点错也没有。」
呼出来的白气混在空气中消失。
「其实……已经死了喔。」
「死了?你在说谁……?」
「我。」
他清晰地说出口。
「我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我认识了名叫典子的幽灵。四年前,我在校庆中逮到了跟蹤狂。」
「等一下,四年前我们都还没入学,不是吗?」
「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三年B班中崎夕也』。」
一阵强风吹起,只有地上薄薄的表面积雪随风起舞。
「四年前,我曾和你的姐姐,朝仓咲纪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