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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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盒子。
形状几乎是正立方体,整体以有光泽的漆黑为底色,黑底上又散布着星星般的银色光点。
乍看之下,就像是在黑曜石上镶银,却又轻得像纸。摸起来的感触格外坚硬,倒也有点像是大理石。
少女拿起这个盒子,环顾站在昏暗城内的伙伴们。
「……留在盒子里的宝石,算是一种『为防万一』的备份。即使有人在与行商会的战斗中阵亡,仍然可以透过把力量、记忆与意志栖宿在其他人身上的方式,让我们得以防止战力低落。如果大家对这件事有反对意见或疑问,我都想听听看。」
少女身穿胸前开得很深的阿尔卑斯山农家女服装,以不怎么起劲的口气这么宣告。
周遭伙伴们的反应五花八门。
有人纳闷,有人沉思,有人漠不关心,有人眼神发亮──无论是哪一种,都看不到有人表露出露骨的厌恶。
身材发福的「枭(猫头鹰)」从伙伴们当中举起手。他外表圆滚滚的,和枭很像。
「我有问题。能把我们能力的备份存在盒子里,拿去给其他人用,这──不就表示可以把能施展同一种能力的人增加成两个人?就拿我来说,我加上备份的我,就变成两个人了。还不只这样,只要再封存我的能力,然后交给其他人,这样不就可以弄出很多个……」
对于伙伴问出的这个问题,「记录者」少女摇摇头回答:
「很遗憾,这种能力没这么离谱。首先,一个人只能封存一颗宝石──可以今天封存,明天又重新封存,但这种情形是会覆写上去,更早的宝石不会留下来。说穿了,大家可以把宝石当成是把自己的能力变成一种武器。虽然不能複製,但可以一而再再而三交给下一个持有者,流传到后世──宝石就是这种东西。另外还有一个限制,就是封存者还活着的时候,宝石就不能交到别的宿主身上。」
有一半以上的伙伴,似乎听不太懂她这番话。毕竟这当中本来就有很多人不擅长思考複杂的事情。
但直觉敏锐的枭则想通了似的眯起眼睛。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每一颗宝石原则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了──可是这个规则有点奇怪啊,这个盒子要怎么判定封存的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记录者微微一笑。
「喔,这一点还是请大家亲眼看看会比较好懂吧。这个盒子里已经有着封存了『将军』记忆和能力的宝石,我们就拿出来看看吧。」
她双手包住黑色盒子,跪下来祈求。
「……立可德利克。还请赐予您的庇佑──」
黑色小盒子的盖子仍然盖着。
但一颗像是紫水晶珠的宝石,慢慢穿出盖子飘了出来。
而这颗宝石就在记录者伸手要去拿的瞬间,留下一道光的轨迹消失了。
这道淡淡的光就像拉直的绳索一样,直线连往站在较远处一名身穿军服的年轻女子──「将军」,随即在几瞬间后消失。
人群间掀起微微的交头接耳声,站得挺直的将军发出坚毅的嗓音说:
「大家都看到了。只要封存者本人还在这个世界上,宝石就会在有人想拿出来的瞬间化为一道光,回到那个人身上。我们实验过几次,这点实在是没有办法。」
以理智的声调说明的她,是侍奉皇帝布洛斯佩克特的心腹之一。
她出身军阀贵族,但双亲过世后,被亲戚强迫和她厌恶的对象结婚,于是杀了这个对象而逃亡。
她有才学,战略眼光也很突出,如果生对时代,多半已经成了功成名就的军人,但这个时代自然不可能让她一个女子加入军队。不只进不了军队,甚至还沦为罪犯而无处可去,最后皇帝布洛斯佩克特收留了她。
待在这座城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各有各的苦衷。
记录者也是一样。
观望到现在的「诈欺师」微微举起手之后发言:
「刚刚是不是表示,两者有着像磁石一样会互相吸引的性质?」
他是个满头白髮,态度温和的老绅士。他与皇帝布洛斯佩克特是老交情了,也是众人当中最老资格的班底之一。他几乎随时都穿着礼服,对任何人的态度都很随和。
记录者对他耸了耸肩膀。
「也不太像是磁石,宝石和封存者似乎是以一种看不见的联繫,牢牢系在一起。这种联繫连我也没有能力斩断。也可以解释成儘管宝石看起来是收在『玛丽安娜的珠宝盒』里,和封存者分开,但两者实际上却始终并未分开。只有在封存者死亡的时候,这种联繫才会切断,让宝石附身在其他人身上……也就是说,并不是由立可德利来判定人的生死,只有当事人的死亡,才是切断与宝石联繫的唯一手段。」
诈欺师沉吟了一会儿。
「这你已经试过了吗?也就是说……你实验过先封存宝石,然后故意让当事人死掉吗?」
记录者摇摇头。
「不。很遗憾,这不是我的推测……而是立可德利克告诉我的定律。我相信多半会成功,但是现在我没有办法拿出能让大家接受的成功案例。毕竟除非有人战死,不然也就没办法实地验证──」
「猎犬」从大厅的角落发出冰冷的嗓音:
「去抓个行商会的异能者来实验看看如何?这不是很简单吗?只要陛下下令,我就去抓个人来。」
猎犬伪装成一副务农子弟的模样,但他的战斗能力很高。不但嗅觉灵敏,又不需要携带武器,所以更有着容易引诱对方大意的优势。
但记录者立刻拒绝了他的提议。
「这不行,我希望留在这个盒子里的都是『自己人』。宝石一旦封存,留在盒子里时固然会一直沉睡,但没办法任意删除。所谓的宝石就是一种『记忆』,就像人类的回忆,虽然有可能自然忘记,却没办法说想忘就忘,不是吗?留在盒子里的『宝石』不会自然消失,而我也没有能力删除宝石。在遥远的将来,如果立可德利剋死去,宝石应该就会一起消失,但我想严格挑选留在盒子里的力量。这是我的任性。」
记录者这句话中灌注了决心。
听完她的说明,拳斗士青年眯起剽悍的眼睛。
「既然记录者自己都说不需要实验,那不就好了。而且这本来也就不是坏事,我在最前线战斗,战死的机率很高。虽然我不想白白送死,但如果我死了以后,还有人能够继承我的力量和意志──然后这个人还能为『皇帝』而战,那可是求之不得。我跟了。」
靠在墙上的青年骑士笑眯眯地说:
「拳斗士兄说话可真不吉利……也好,我也跟。毕竟看起来我们不会吃亏,何况想到如果死后还能帮上大家的忙,更没有理由不跟。只是话说回来──你是想打造出千年王国吗?这件事说起来,等于是只要还有立可德利克的异能者在,就算我们寿命到了,还是可以把自己的意志留给下一个世代啊。」
裁缝师少女立刻皱起眉头。
「……这我不要,我的心和记忆只属于我一个人。我的能力是透过『记录者』,从立可德利克那边得到的,所以如果是要我死后把能力还回去,我会答应──可是我可不要留下记忆或意志。毕竟我也有些事情不希望被别人知道。」
她的反应也在记录者意料之中。
将军用手指梳了梳头髮,点点头说:
「实际上──关于记忆和意志,当事人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封存,而且也有些情形是根本就没办法封存。没错吧,记录者?」
记录者缓缓点头:
「嗯。举例来说,就像药物的效果也会随体质而不同,对有些人有效,有些人就不容易生效,宝石的封存也一样有合适性的问题。这个就得实际动手才知道结果,但如果只是『不要留下记忆或意志』,那反而简单,只要我在仪式中偷工减料就行了。这个部分我会照各人的意愿去做,而且宝石在后世所栖宿的『宿主』本身合适性与性格也会有影响──说起来,如果大家愿意当作本来就是只能留下能力来看待,那我就好办多了。」
记录者宣告完,给予在场的众人时间考虑。
伙伴中与记录者年纪相仿的「女王」说话了:
「我也见证了记录者和将军的实验,看来没什么危险性。说是仪式,其实也只是由记录者操纵立可德利克,和对象在『立可德利克的梦中』接触而已──几乎就和我们得到能力的时候完全一样。只是这次为了方便读出记忆和意志,梦里会有和各人关係很深的人物出现。例如说家人、恩人、朋友、情人、单恋的对象等等──我的梦里出现的就是布洛斯佩克特陛下。」
她穿着一身火红礼服,坐在长椅上不动,慢慢啜饮红茶。
她优雅的举止和城堡的气氛固然搭调,但和四周身穿便装毫无统一感的伙伴们当中,就显然颇为突兀。
她是不折不扣的王族。当然不是真正的女王,但儘管她的王位继承权顺位很低,仍处在被奉为公主的立场。
她遇见皇帝布洛斯佩克特后,儘管因为太崇拜皇帝而抛弃了自己的立场,但高尚的气质丝毫未见减损。
「──不知道梦中的我,对你有没有失了礼数?」
王座前有着三段左右的石阶。
坐在石阶正中央的老人,发出低沉而有威严的嗓音。
皇帝布洛斯佩克特──
他一头随手绑起的银色长发、温和而理智的眼神、满是皱纹轮廓很深的面孔,都散发出岁月的分量,但从他高大身躯发出的强大压迫感,却不像是老人会有的。
记录者觉得他像个父亲。
将军从他身上找出君主的领导魅力。
女王崇拜他,拳斗士盲从他,说书人敬畏他。
对有些人来说他是随和的上司,对有些人来说是温和的家人,对有些人来说是敬爱的饲主,而敌人则把他当魔王似的害怕。
无论对他怀抱什么样的观感,他就是有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能让所有人都直觉感受到他比自己处在更高的境界。
这是来自神群的特殊能力,还是可以断定为错觉?连记录者对此也没有把握。
以她个人的推测而言,多半是前者──她就是会觉得这是一种特殊能力在起作用,对周遭人们的心理产生影响。
但皇帝之所以是皇帝,靠的并不是如此若有若无的能力。
人们看过他那无异于天神的能力后,反应可以分为三类。
不是臣服于他,逃离他,再不然就是冒险杀了他。
皇帝布洛斯佩克特对臣服于他的人很好。
对于逃离他的人,也可能会因为对方危险性太高而追杀对方。
而对于视他为危险而想对抗他的人──包括对这些人的亲属在内,都毫不留情。
他这种毫不留情的作风,让敌方也因而团结,创办出一个叫做「行商会」的组织。
现在的皇帝等人,就正和这个组织打得如火如荼。
皇帝在伙伴们的注视下,不改平静的视线,发出鬆懈的嗓音:
「对于记录者的提议,我当然也赞成──但我不想逼你们答应。而且这件事光是会不会成功都很难说,大家儘管自己判断,自己决定。」
他的视线往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过一圏,笑眯眯地说:
「不过看样子也不用等我说什么,几乎所有人的心意都已经定了──记录者,之后就交给你了。」
记录者朝她敬爱的皇帝微笑。
聚集在皇帝布洛斯佩克特麾下的这群异能者,绝非全是善类,而且其中也有很多人不怎么把人命当一回事。他们每个人都各有自己的苦衷,待在这里的动机与理由也都各不相同。
但对记录者而言,他们无疑是「自己人」。
她的家族代代遵循始祖玛丽安娜立下的规矩,守护栖宿在珠宝盒里的立可德利克。「记录者」这个名称,也是由来于这个家族所被赋予的职责。那就是──
「收集来到这个世界的诸神情报,加以记录,流传到后世──」
她的家族是采母系制度传承,她的母亲、外祖母与外曾祖母,都在可行的範围内完成了这些职责。
过程中固然曾经受到当权者的庇护,但兴衰荣辱乃是人世之常,时代的变化有时非常无情。
她们也曾在猎魔女的时代受到迫害,后来也流徙各国,到了她母亲那一代,得到了皇帝布洛斯佩克特的庇护。
由于母亲年纪轻轻就因病去世,她年纪还小时就继承了「记录者」的职责,在皇帝布洛斯佩克特等人身边,由他们细心扶养长大。
布洛斯佩克特麾下的异能者,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类。
首先是像皇帝或诈欺师这类与生俱来就得到神群能力的人们。但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在与行商会的战斗中失去了性命。
第二种则是透过她的母亲──上一代的「记录者」,从立可德利克手中得到异能的人。例如枭、猎犬、狮子、水鸟、监看者等比她年长的老资格成员,就属于这一类。
最后则是由身为当代「记录者」的她赋予异能的人们。例如拳斗士、裁缝师、城主、将军、女王等等,都是这几年来才加入的成员,但可以说他们才是现在的主战力。
她与立可德利克的亲和性似乎比母亲要高,体现出来的能力也多半都更强大。
像他们这帮人作为据点的这座「破镜之城」,就是一种超脱常识的力量,让城主可以任意扭曲空间,收放一整座城堡。
现在的记录者孤苦无依。
但对这样的她而言,皇帝布洛斯佩克特与聚集在这座城堡的伙伴们,就像是她的家人。
这样的关係让她觉得有依靠──但当时的她尚未察觉一件事。
正因为是家人,即使发现错了,也无法分开──
她开始面对这个现实而苦恼,是在从这一天算起不怎么遥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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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月代玲音而言,这一天实在极为漫长。
上午是第一学期的期末考最后一天。
本以为可以就这么度过平凡的一天,但从下午为了补课而被叫去美术教室后,就接连发生各种奇怪的事情。
巨大的欧风城堡出现在街上。
朋友们看到城堡的画面,奇妙的记忆和能力因而觉醒,而起了争执。
得知儿时玩伴克蕾亚是一个神秘组织的成员,众人还一起被代理美术教师希崎心弥关在画里。
被放出来后在街上逃窜,到了本来要和克蕾亚会合的文槻综合病院,出现的却是成了「女王」的妹妹,还骑上了奇怪的黑色老虎布偶装人物所驾驭的马,在大楼侧面跑来跑去,最后还被一个飞天兔耳少女给弄昏。
这些事态没道理得甚至让他怀疑到底哪些是现实,哪些是作梦,但遗憾的是这一切似乎都是现实。
而其中最没道理的现实,正好就在他眼前上演。
「……静……静枝……小姐……?」
夏天的海水结了冰。
迎来夜晚的水门市港湾地区,被强得耀眼的月光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