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啊~啦论君,早桑吼!今天早上也还是帅·气·十·足捏~今天要跟阿姨约会啵?」
在出岛家的门口,今天论也是从一大早开始就沐浴在结琉母亲的目光之中。
「不好意思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辣你能去把妻子叫起来莫?那孩子呀,不是论君就叫不起来哟。」
「遵命。」
论进门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身后传来了阿姨的声音。
「虽说她是你未来的妻子,但做羞羞的事情是不行的哦?不过稍微摸一下也没问题辣,阿姨我允许了!啊,对了,摸那孩子也要有个限度喏!吶哈哈!」
论祈祷着楼上的结琉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结琉的妈妈学生时代身材完美,相比之下她的女儿结琉显得有些瘦小,还是贫……总之结琉对自己本就纤细的体型非常在意,一旦被嘲笑了就会非常失落。
「结琉,我进来咯。」
但愿还没起——论一边祈祷着一边推开门,结果,床上的结琉已经坐了起来,一脸悲伤地把手贴在自己的胸口。
「……别看我这样,还是有B的。」
「没事啦,是十几岁就有F罩杯的阿姨太不像话了。」
「老妈说的话绝对是骗人的……」
不过遗憾的是,在结琉绝对不想看到老照片里,年轻时的阿姨确实是个身材完美的女人。可惜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别在意了,我很喜欢你的身体啊。」
「你在胡说什么呀。明明连摸都没摸过……要摸吗?」
「结婚以后再说啦。好了,快起来。」
结琉睡眼惺忪地戴上眼镜,像往常一样在论的额头与脸颊上轻轻地各亲了一口,说了句我爱你。两个人下楼的时候早饭已经準备好了。
「结琉,快吃饭!论君要喝茶啵?还系咖啡?」
「茶吧。」
「我开动l——」
「结琉,纳豆,多吃点纳豆。昨天大减价所以买多了。」
「……没时间了,晚上再吃。我开动——」
「还不是你老赖床!你辣么晚还在干什么?」
「……又没干什么坏事。我开——」
「现在才刚起来你这人也真是的……偶尔也早点起来去叫论君起床怎么样喏!干点女人该乾的事去!女·人·该·干·的·事!」
「啊啊啊烦——死了!你好吵啊笨蛋!样不样我吃饭啦!」
终于不再坚持说完「我开动了」的结琉大吼起来。其实结琉受母亲的影响从小就有关西口音,现在她有意识地使用女孩子的口吻说话,只是会在激动起来的时候又变回关西口音。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论也觉得她这一点很可爱。
「你叫妈妈笨蛋系怎么个意思吶!系你这张嘴说的吼!?」
「海湖晃擞嗯假呣!」
结琉任妈妈捏着自己的嘴唇还是要顶嘴。翻译一下估计是「还不放手啊傻冒」吧。这种母女斗嘴的场景论已经司空见惯了。
又是个热闹的早晨,论一边填着报纸上的填字游戏,一边品着美味的早茶。
○
「对了,昨天那件事你还没跟我说呢。」
上学走向车站的途中,身旁的结琉忽然转过头来问道。昨天那件事当然是指论和瑞平进的那件事。论感到很为难。
「可是她们让我不要对任何人说……」
那个单马尾像是进的朋友,被她那么一说,论打算遵守约定。不过,实际上论自己也不太明白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没办法说明,这也是理由之一。
「总之,今天去好好问一下,而且这个也要还给她。」
论丛口袋里取出进留下的白手套。
「兜帽加上口罩加上手套,而且不能说话是吗……好像是挺难交流的呢。单马尾的女孩子跟我一个班,我去问问看吧。」
「拜託了。」
论回答着,视线落在了白色手套上,脑中一直在回忆昨天发生的事。
状况空间(Situation Area)。
面具天使和影子戏事件。
以及,至今为止从未接触过的问题形式。
那到底是什么呢?
是梦吗?还是幻觉?
不过从昨天开始,谜题解开之后的亢奋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将那个【状况】【解明】时,那种所有的思考向水平方向发散开来一样的体验如同精神得到了凈化一般。
论一直在考虑一件事。
告别之际,那个天使确实这么说了。
<请再来玩哦,我会等着你的。>
再。
如果说还能体会那种精神凈化的话,难道——
二
把白手套放在口袋里,一直在伺机和坐在身后的瑞平进搭上话的论的一天开始了。
首先是早上的班会开始前的这段时间,不过这个机会因为进差点迟到而化为了泡影。之后是课间的十分钟休息,但是进一下课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因此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论自己也觉得这个对话不会很短,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这些机会抱什么希望。真正的战斗是马上要开始的五十分钟的午休。
课堂内容对于前日已经完美地预习过了的论来说只是複习而已。与其说是受教,不如说是确认一下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而此时论的脑中还在想着进的事。
他回忆着昨天放学后发生的事。进在走廊里摔倒的时候,对着伸手相助的论,进用合成声说出了<请不要碰我>。
论并不是为了被感谢而帮助她的。但是对一直希望尽量与大家和睦相处的论而言,进那像是忘记了如何被爱的态度,让论感到非常愤懑,无法平静。
终于,宣告下课的铃声响了起来。任课教师一离开,教室里顿时就变得嘈杂起来,同学们各自行动起来準备吃午饭。但是论并不着急,因为从到目前为止观察的情况来看,即使立刻和进说话也会被她逃掉的。
论取出便当,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进收入视野中。他就那样假装无意地观察着。进将便当盒拿在手里,站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教室。
行动开始。论跟在进的后面,保持着不会被发现的距离。
进的目的地果然是结琉的班级——也就是她那个单马尾朋友的班级。她在走廊里稍微伸头看了一下,单马尾立刻就从教室里出来了,两人一起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午休刚开始的走廊里挤满了学生,发现被跟蹤的可能性很低,不过跟丢的可能性就高了。虽然这么说,但她俩一个有着大大的单马尾,另一个是学生中唯一一个戴着兜帽的,那么特殊的背影就算跟丢了也马上就能再次发现。论混在学生中,慎重地追随着。
突然,有人在身后拉了一下论的校服。
「哟。」
「结琉啊。你也在玩侦探游戏?」
「嗯,四个人一起吃午饭吧。」
结琉晃了晃手上阿姨亲手製作的爱心便当。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点了点头,并且同时用手推了推眼镜,再一次开始了追蹤,步调完全一致。
这时,有个人影忽然超过了论和结琉,带着一股巨大的气势沖向了进她们。
「瑞平同学!可以跟我一起吃饭吗?」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脖子上挂着的单反数码相机对準了进的方向。
那是论班上的照相小哥。儘管论已经记住了同年级同学的名字,但他决定称呼其为照相小哥,便不再努力检索他的名字。
「又是你啊!不準拍照,快删掉!」
「咕呜—」
吃了单马尾完美的一记正拳,照相小哥跪在了走廊里。「又」,难道说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单马尾就女生而言有些太暴力了,不过既然他是未经允许拍照的那也没有什么好同情的。论和结琉都不打算帮忙,从蹲坐在地上颤抖着的照相小哥身边走了过去。
仅仅十秒后,追蹤忽然就结束了。
本来设想她们肯定是到中庭或者屋顶去,也可能是去买东西,但没想到她们俩走到了走廊的另一端放东西的空教室里。
丰野重高中以前一个年级有五个班,三个年级加起来有十五个班。但是随着农村人口越来越少以及少子化的日渐严重,几年前开始就减为了一个年级四个班,因此每一层就多出来了一间教室,在走廊的一端作为準备室用来放东西。
单马尾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了準备室的门。两人理所当然地消失在了门口。诶?为什么她会有準备室的钥匙?论感到疑惑不解。
「去看看?」
「嗯。」
结琉催促着,论站在了準备室的门前。
没有必要做什么心理準备,他立刻不客气地敲响了门。
短暂的沉默。
不一会就感到里面有人动了,伴随着「咔」的一声打开锁的声音,门终于开了。
打开门的不出意料是单马尾。
「哟。」
「啊……」
「可以的话,一起享受优雅的午餐时——」
话还没说完,门就猛地关上了。
一瞬间,论把自己的手伸到了门的缝隙里。
门关上了,当然也夹到了他的手。砰。好疼。
「好疼!」
「笨蛋!没事吧!?喂你想干什么啊!」
结琉生气地把门拉开,质问着单马尾。
「……我干啥了。不是他自己把手伸进来的吗?」
虽然她说话气势汹汹,但那双眼中一瞬间因罪恶感而产生的动摇可没有逃过论的眼睛。虚张声势。因此论反而对她抱有了一些好印象。
不过结琉好像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
「啊?正好我看你丫……」
虽然没有爆出关西话说明她还保持着理性,不过结琉依然用平时不怎么示人的神情瞪着单马尾。两个人的身高差了不少,正确地说是「仰瞪」吧。
「……干啥啊,想打架啊?我话说在前面,我可是很厉害的。」
棘手的是,听到这话的单马尾也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奇妙的开关。之前看到她用正拳突击击退了照相小哥,论觉得她可能练过空手道之类的。她对从下方瞪着自己的结琉毫不畏惧,特地弯下了身子将脸凑了上去,用捕食者一样的眼神瞪了回去。
论是个和平主义者,不能无视无谓的争执。
「你们两个不要吵架。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况你们还是在同一个校园里生活的伙伴不是吗?」
「啊,等等,论……」
「干啥呀,不要随随便便地碰我!」
论抓住两个眼看就要开战的人的肩膀,用力拉开,然后踏进了準备室中。
正坐在桌前準备打开便当的进转过头看着这边的三个人。她的表情藏在刘海和口罩下完全看不出来。
「你放手啊!你搞什么啊真是!」
单马尾挡开了论的手,堵在了论和进之间。她看起来就像是保护小猫的母猫一样。这也是爱吗?论思考着。
「冷静点。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是想要一起吃午饭。好不容易认识了,交个朋友吧。吶?」
单马尾对论的发言保持着戒心,一直在上下打量着这边。
她像是终于明白赶他们回去的行为是白费力气一样,开始默默地从教室的角落里搬桌椅。因为只排了两个人坐的桌椅,所以需要再準备论和结琉的。她好像性格还不差。
论和结琉帮忙排好了四人座的桌椅后,全员入座。
从论这里看过去,左边是结琉,前面是进,左前方是单马尾。
进什么都没说,眼神和感情都隐藏在长长的刘海后面。
就这样,有些剑拔弩张的午餐时间开始了。
三
论打开便当盒,抱有些许期待地看着进。
要吃便当,为此当然得取下口罩。
进也不会例外。儘管在论的注视下有些犹豫,不过不取下口罩就不能吃饭,最后进还是把那个大大的口罩摘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