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前辈诚不欺我,找工作确实花钱。
首先,西服,领带,衬衫,乾洗西服的费用,以及占最大头的电车钱。除了在母公司在当地的中小型企业之外,几乎所有的招聘会和形形色色的考试都在中心城市举行。为了拿到offer需要每家公司都拜访数次以上,之前打工所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储畜有减无增。一方面需要为了更有效率地来回于各家企业,在空余时间还要打工和完成毕业论文,这就是毕业生忙碌的日常。
今天在东京,上午有一个第一轮面试,下午在另一家企业还有第三轮面试。
早上随便塞了根香蕉下肚后,我一边与昨夜的打工所积攒下来的倦意做斗争,一边穿上熨好了T恤,离开公寓骑着自行车朝车站进发。利用电车上的时间争分夺秒地将有关于企业的信息灌进脑内,经过换乘,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站名非常陌生。我走下车,依靠着导航开始朝企业的所在地走去。由于电车没有晚点,且路上非常顺利,没有出现迷路等突发情况的原因,到达企业的时间要比预定早了40分钟。
这期间我找了一家附近的便利店消磨时间,距离预定时间还有10分钟的时候进去会场,发现此时会场内已经有茫茫多的,与自己同着西服的求职者正在用眼睛飞速扫着有关接下来笔试的资料,亦或是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地读着,想要儘可能地消化更多的内容。这家企业的第一轮面试分为笔试而第二阶段的集体面试,大家估计都在紧锣密鼓地準备对策吧。
笔试时间是一小时整,中间会有短暂的休息,紧接会有人来说明关于集体面试的一些事项,求职者会被分成五人一组。被分在第一组的我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后,与一二组的求职者们一道离开此时已经演变为休息室的笔试会场,朝着面试会场走去。
面试大概是15分钟左右,结束后就可以走人。结果我们第一组五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凑在一块,齐步向车站走去,一路上互相交换着各种有关于找工作的情报。当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后发现有三通来自母亲的未接来电。
看到这三通未接来电的瞬间,我忽然感受到了彷彿自己的内脏被彻底剜空一般的作呕感。由于平时我和母亲基本上不会有任何联繫,所以我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就是母亲的来意与哥哥有关。
哥哥不会是自杀了吧?
老实说这有点奇怪,我一方面恐惧着将来会接下照顾哥哥的烂摊子,另一方面却又担忧起或许哥哥会出于维护自己的尊严而选择自杀。
但事实上,我心里的某处还是对母亲再次打电话过来一事,暗暗期待着。果不其然,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我示意其余四人先走,而自己则在原地站下。
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母亲的电话,每当与母亲发生交集,我的精神就会变得不安定起来。对我而言,母亲和哥哥实质上便是我不安定的根源。我担心着要是接了电话,听到母亲的声音后,会不会影响下午即将到来的,历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第三轮面试的机会。光是听到电话音就紧张到如此程度,用脚想都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事。但是这已经是第四次打过来了,绝不能排除发生家里出了紧急情况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如果在面试的时候如果心里一直有个疙瘩烦着的话也很难成功。我用冒着冷汗的手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 啊,终于打通了。启太,好久不见,有好好吃饭吧?」
母亲的语调听起来并没有精神。
「 嗯。……抱歉,我现在赶时间,你有什么事快点说吧,就别扯其他的了」
我僵硬地动作着嘴唇,好不容易蹦出上述一句话的同时,心中也做好的準备迎接母亲接下来的发言。
「别扯其他的……你这孩子,真是冷淡啊。嘛,也罢。启太啊,你哥哥住院了你知道吗?所以呢,那个,住院费什么的……还有啊,哥哥在之前在家里稍稍地闹了一下,好多东西都被弄坏了,像电视啦拉门各种乱七八糟的……」
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温度,我现在已经搞不清自己听到这句话后到底有何感想了。
「什么病?还有「闹了一下」又是什么意思?」
自己的意识彷彿正在缓缓远去。
「怎么说呢,你哥哥之前一会儿绝食一会儿又暴饮暴食的,身子好像垮掉了」
暴饮暴食?绝食?身子垮掉了?完全不懂母亲在说些什么。
「所以呢,由于有很多要花钱的地方,希望启太你能借40万出来给我们……」
如同死寂一般的沉默降临在我和母亲之间,双方都在窥探着对面的态度。
「——以后也会像这样向我讨钱咯?」
「只有这次。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启太的。能不能通融一下?实在是太急了。要是启太不同意的话我就只能找金融机构去借了,但那样一来又有利息……」
我没有立马回应,脑海中浮现出初高中时代屡次三番地骚扰我的哥哥的脸,那令人作呕的表情。或许我就是一个冷酷的人吧,至少我丝毫没有涌起想要救助哥哥的想法。日以继夜打工所存下的钱总共也不过将近四十万,但根本上我并不是为了哥哥才那么拚命的攒钱的。今后的求职和毕业论文会让我比现在更加忙的抽不开身,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有必要在一段时间内加大打工赚钱的力度。但如果母亲去金融机构借钱的话,将来越滚越多的利息很有可能会落在我的头上,到那时就完了。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要还的话,什么时候可以?」
「我尽量早点还给你。但是由于各种因素,我也不能确定一个具体的时间」
母亲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而且啊,虽然我不太想说这事,但是你哥哥会变成这样子都是启太你的锅哦?启太你以前经常在你哥哥耳边叨唠什么快去上学啊快去工作啊,没错吧?你哥哥因此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精神被压垮了哦?」
我的锅?
我气得眼冒金星,头脑发热。这难道不是你过分溺爱的原因吗?
我感觉自己彷彿窥见了这世间的地狱,那地狱没有尽头,只有滚滚熔岩和支离破碎的地面。
最终的解决方案是暂时先打25万到母亲的账户上。为了下午的面试,我将心中苦闷和怨念强行压抑下去,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请以感谢父母为主题,完成一篇800字左右的作文』
这便是下午的第三轮面试的主办方给出的题目。
「时间限制在一小时以内。那么诸位开始吧」
在负责人事的工作人员的指示下,我将放在桌子上的试卷翻了过来,试卷上的头一句话是这样的:
『请以感谢父母为主题,完成一篇800字左右的作文』
周围的求职者早就开始奋笔疾书起来。她,他,他们那自动铅笔在答题纸上发出的摩擦音如同铺天盖地的昆虫发出的嗡嗡声一般,使我难以集中思绪。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獃了多久,终于我回过了神来——
必须写点什么才行
『我(boku)的母亲』
好不容易憋出的文章,只有这短短的四个字。一回想起两个小时前与母亲的交流,别说什么感谢了,我的怨念都快要喷涌而出了。
能够抵达第三轮面试,所途径的道路决称不上短,时间,钱,心血一样都少不了——参加招聘会,研究企业,修简介,只有简介通过后,才能进行面试。第一轮是团队协作与集体面试,第二轮是实地参观和一对一面试,每通过一轮后简直激动地像个傻子,就这样好不容易才来到第三轮面试,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这场比拼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胜算。
『请以感谢父母为主题,完成一篇800字左右的作文』
我不会感谢父母,我也无法感谢父母。这家企业想通过这篇作文寻求着求职者的什么素养呢?是打算筛除掉那些家庭并不圆满的倒霉蛋吗?那么直接把招聘条件白字黑字地写出来不就得了?——本公司拒不接受家庭不圆满之人——这样一来彼此都省事了不是吗?我又不是喜欢才出现在这个家庭的,这还能怪我咯?但是我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我没有妥协,也没有气馁,就算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援助,我也凭藉着自己的努力越过重重险阻活了下来。
——没想到,竟然会有企业天真的觉得全部来找工作的人的父母,都是那种会帮自己的子女熨好衬衫,一边喊着帮自己孩子打气一边目送他们出门的人。
不可以,不能认输。我要写给你看。
我拿起橡皮擦,将「我」(仆)改成(私),使出浑身解数往下编着字数。我知道的,你们做么做的目的,不就是要看看我们到底有没有怀着一颗谦卑和感恩之心吗?
给我看着吧,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我的母亲以一己之力把我带大』
在我憋着毫无真情实感的话语时,深川的脸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
这个题目要是深川来写的话,会写些什么内容呢?那个差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準备拉去陪葬的他。
总算完成了作文,但还没等我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在面试的时候又被问到了关于家里的情况,什么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有没有兄弟姐妹啊?哥哥在干什么工作啊之类的。
虽然这可能只不过是为了缓解现场紧张的气氛,毫无营养的閑聊而已。但对我而言,这类问题要远比其他问题难以回答。
「我没有父亲」
「有一个哥哥」
「由于特殊情况,哥哥现在没有工作。但是,我觉得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加倍努力!」
除了面带笑脸将这些问题一一解答之外,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我是个永不向逆境低头,用不气馁,积极向上的年轻人!(茄子)
回家的途中。
我带着不堪回首的苦涩记忆,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眺望着夕阳,孤零零地走向车站。
回到公寓之后必须马上投入到研究室的专题研讨会的準备之中,没有时间留给我消沉。消沉除了会让自己更加窒息外,没有任何意义,这点我还是懂的。
上车后不就电车摇晃地幅度陡然剧增了起来,忽然感觉到头部传来重重的钝击,紧接着被站在眼前,身着西服的彪形大汉狠狠地瞪了一眼,看来刚才是撞到头了。
「对,对不起」
这个不长眼的——我道歉之后,男子愤愤地咋了一声,口中念念有词。
每当走过一站,电车上也越来越拥挤,在短暂的达到饱和状态后,人数开始慢慢地减少。到T站下车后我径直走向停车场,玩了命地踩着自行车火速回到家里,在这被门阻隔了的,无声的世界中,我终于得以一人独处。紧接着愤懑和怨言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般爆发了出来。
可能哥哥自身并不清楚,不清楚他自己拥有着巨大的能量,不清楚这份能量每天都起着作用,不清楚这股能量到底强大到何种程度。这股能量不废吹灰之力,不动一兵一卒就能让我发狂。要是今后我在哪里成功就职,那时突然冒出来关于哥哥的话题,我又该如何回答?我难道就要这么一辈子活在哥哥给我带来的阴影之中吗?我是不觉得享受着母亲的溺爱,长期沉浸在舒适环境中的哥哥能够承受得了求职与正常的工作量所带来的劳累。
我粗暴地解开领带,愤怒地朝墙上甩去。将求职用的西服脱下,接着扯下自己的衬衫,狠狠地扔在已经被弄得变形的西服上面。愤懑地瞪了一会后,将西服和领带捡起来挂在衣架上捋平褶皱,将衬衫放入洗衣机之中。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他们问了你家里的事?」
「你笑的太过分了吧?」
这时我和深川的关係已经十分要好了。在他家的电暖桌,和他谈起白天第三轮面试时发生的事后,他立即捧腹大笑起来。
「我跟你说那个公司有问题的,这可是录取考试的大忌啊,他们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做了?」
我本来是暗暗期待深川会为我打抱不平,结果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我不知所措,深川狂笑了好一阵后,带着笑意解释道:
「人事是公司的脸面吧?这家公司竟然让这些连面试的基本规则都不懂的废物去招兵买马,仅凭这点就能看出这家公司到底几斤几两了」
深川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但仔细一看他的眼中却没有笑意。或许深川也在求职中遭遇过类似的经历也说不定。
「问题是在面试上询问父母亲的企业,不是遍地都是吗?」
听了我的话之后,深川露出了複杂地表情,以一股简直是服了你了的语气说道:
「……挂桥你啊,真是没得眼光。你竟然被这种企业搞的团团转?那你还真得感谢一下你的哥哥」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深川到底想要说什么,待我理解的瞬间,刺骨的失意感在体内扩散开来。
「那家伙要是现在给我去死的话,倒是可以感谢感谢他」
哥哥正是曾经、现在、以及将来笼罩在我头上,挥之不去的阴影的真面目。除非哥哥突然改过自新或者彻底咽气,否则我的一生都会处于哥哥所营造的地狱之中,无论是求职,日常对话,还是结婚,今后肯定还会因为哥哥吃很多很多的瘪。
「不是的,如果是出生在普通家庭的话,可能不会觉得作文的主题或是面试时的问题有什么不妥。但求职并不意味着只有企业有选择的权利,我们同样也有选择权。你不觉得通过录用考试的内容可以判断出来这家企业的层次到底如何吗?」
深川所言确实十分正确,我也很明白这点。但是我本以为如果是深川的话肯定能理解我对不公平的愤懑之情。
「我啊,一看到那些明明自己就没怎么努力争取进入好的公司,随便找一家之后又不断地抱怨这家公司有多么多么差啊的那类人就犯噁心。与其抱怨社会不够理想,难道不应该先成为更好的自己吗?要是真的那么讨厌的话,又不是只有去公司赚钱这一条路,自己另起炉灶不也可以吗?正是因为明白光凭自己的努力无法生存下去,想要继续学习更多的知识和技巧等原因才选择到公司上班不是吗?」
「话说是这么说,但是没能拿到内定(注:非正式的录用通知)果然还是很伤啊。我虽然觉得现在面试的企业并非我的最终目标,但是即使去参加其他公司的面试,在面试官看来,拿到内定和没拿到内定的人的层次是完全不同的。还有如果面试时被问到家里的情况的话,对于我们这些根本回答不出来的人而言根本就是不公平的,从一开始我们和别人就不处在同一起跑线上」
「说到底,你之所以会去参加这些让人觉得处处不公平的低端公司的面试,不也就是为了图个省事吗?」
「可是,要是瞄着那些面试过程中歧视少的公司,那么可供自己选择的余地不就少了吗?毕竟那种公司到底还是少数」
「这在某种意义上不也是幸运的吗?」
「幸运。嗯,硬要说的话确实也是」
我儘可能以平静地语气说道。深川伸了个懒腰后,以慵懒地动作拿起装有麦茶的杯子,往我的杯子倒满,琥珀色的液体反射着荧光灯的光线,天花板上椭圆光斑缓缓地摇曳着。
我说啊,挂桥
「什么事?」
「我知道你过的很不容易,偶尔妥协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啊」
「我并没有妥协」
「别逞强了,有些事情你无法去改变它,只能选择妥协。你是那种不甘心一直妥协下去的人,我认为你的坚持总有一天会获得回报的。但是啊,要是在某一个时间点选择将自己所遭遇的不幸怪罪到他人头上的话,那么在那个瞬间其实也就意味着败北。即便那是事实,也不会有人去同情,更不会有什么收益,有的唯有痛苦而已。挂桥你习惯于去责怪自己的母亲和兄长,将家庭环境的不幸当做自己生活不顺的借口,从而陷入精神上的「家里蹲」,而这并没有任何的意义,不会产生任何正面的结果。所以我希望你别再这样了」
深川说着说着,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看到深川的表情后,我内心的焦躁也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猛烈的羞耻感。或许自己如今还有像深川这样掏心窝的朋友这点就已是自己坚持的回报也说不定。
「谢谢你」
我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觉得自己必须向深川道谢。
「嘛,虽然表面上看是说给挂桥听的,实际上是为了说给自己听」
深川腼腆地笑了起来。
27
起床,与妻子共进早餐,穿好衣服,上班,工作,回家和妻子閑扯几句,洗澡,睡觉。每天的生活看似相同却又有些许变化,这些变化也在逐渐地积少成多。在12月份的最后一周完成年末最后的工作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年假。
年假的第一天。
好不容易摆脱了每天各项繁杂事物的我赖床的时间也比平日长上不少。在梦与现实忽明忽暗的浅眠之中,我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睁开朦胧地睡眼后发现妻子的面庞正在我的面前,表情似乎有些哀伤。
注意到我睁开眼睛之后,妻子微微一笑,停下手上的动作,作为收尾用指尖温柔地戳了戳我的额头,随后站起身,以几乎听不到一丝声响的步伐离开卧室,我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满头雾水。
刚才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考只有一瞬,下一秒我便再度成为温暖被窝的俘虏。
今天的早餐是馅挂豆腐、荞麦饭,菠菜味增汤、昨晚剩下的,经过一夜已经完全入味的炖猪脚以及浇满了蜂蜜的苹果。
喝了一口味增汤,温暖的感触瞬间从身体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一股安心感涌上心头、
「好喝」
「真的吗,好开心」听我说完后,妻子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这笑容和叫醒我时露出的笑容从根本上就不是一种笑法。看来妻子在被夸奖手艺时发出的笑容是真心的。
馅挂豆腐上零星分布着小块的柚子皮,估计是用来提香的吧。妻子在做菜的时候,到底花费了多少心血用在像这种难以注意到的小心思上面呢?
「我一直很在意,你是从哪里学来这些菜的做法的?」
「之前打工的地方哦。日本料理店啊,旅馆啊、我在很多地方打过工,顺便就学了几手。有就是从书上学的」
妻子用汤勺取下一块热气腾腾的豆腐,一边呼呼地对着吹起一边回到我的问题。妻子的回答该说正如我所料吗,毕竟怎么看都不会像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
妻子花费心血做出的料理,接二连三地落入了胃中,整个过程也就十几分钟,但是準备料理的时间肯定要远超这个数字。每天我都在以妻子的「时间」为食,如今妻子的「时间」早就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肉之中。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能感觉到妻子正在缓缓地「进入」到我的身体内部,同样的,或许对妻子而言,我也以某种形式,进入到妻子的身体内部了吧。
清晨,冬日的朝阳显得有些冷清,光束经过蕾丝製窗帘上细孔的精心过滤后柔和地将我们包裹起来。妻子的轮廓在朝阳下散发出朦胧的光晕,我以一种正目睹着某种不可思议的神迹的心情注视着妻子。我感觉如今自身正在做一场时间漫长的白日梦,若是尝试着伸手去抓的话,这份暧昧朦胧又脆弱的现实很快就会随之消逝。此外,一旦化为过去,便再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现今眼前之物现实存在。
学生时代时,总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关于未来的一切,但是实际一路走过来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物其实都是流动地,不确定的。而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在未知的时间之海里拚死地挣扎,前进。我想正因为如此,名为「当下」的事物才会显得如此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