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啊啊~~~~~~!!」
郁的悲鸣声让这个时候正好都在宿舍玄关处的人一同望了过来,甚至还有人特地从里面飞奔出来。
「……吓死人,不要突然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啦!」
从旁边打了郁一掌的是一起回宿舍的柴崎。或许是看出没什么大事,看着这里的队员们一下都散去。
郁现在可是完全没有多余的心力来注意周围的动向,而是一直站在自己的信箱前。
『喂,是怎么了啦,煮熟了?」
「……来了。」
用嘶哑的声音,郁总算是回答了这两字的。柴崎挤到郁的身边窥视。
「什么,明信片?」
上面的字写得很漂亮,原来是入队七个月未见的母亲从老家寄来的。
前略
身体还好吗?
已经适应工作了吧,从你就职以来就没什么联繫,我挺担心的。
不要总是说「很忙」,偶尔也好好地跟我通下电话啊。
盂兰盆会你没回来,你父亲很失望哦,春节一定要回来。
十一月的连休因为法事要去你东京的叔父家,回来的路上会顺便去趟你工作的图书馆。
很期待看道你工作的身影。
母字
「啊啦……」
「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做才好啊,柴崎。」
「也是呢,总之……」
「咦,你想到什么了吗?」
因为自己想不到什么办,郁想都没想就要依赖柴崎,如果是擅长处世的柴崎,或许会有办法可以帮她矇混过亲人的来袭吧。
「去食堂吃晚饭吧,不快点的话,澡堂会很挤的。」
「这都什么啊!」
「你个人的家庭问题,我哪能插什么嘴啊?比起摆在眼前的晚饭及洗澡,你想优先在那烦恼的话,我也不阻止你,但我不会奉陪哦。」
虽然柴崎的现实主义是家常便饭了,但这也未免太不友爱了吧。
「可恶啊,你这现实主义者!」
对撅着嘴的郁,柴崎一向都不在意。
「一边吃饭一边听你说吧。把话说清楚。」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走进食堂的柴崎却立刻背叛了郁,因为堂上和小牧也正在食堂里吃饭。
「辛苦了,能一起吃吗?」
柴崎立刻就坐在了堂上旁边的座位上,完全不跟郁商量下,她对自己的慾望已经率直到了薄情的程度。
这个啊,虽然我是没像以前那样讨厌堂上教官了,但不是说好了要听我发牢骚的吗——郁在内心闹着彆扭,慢慢地坐到了小牧的旁边。
「怎么了吗?无精打採的。」
堂上之所以会发问是因为郁就坐在他对面,很容易注意到吧。小牧闻言也窥视了下郁的表情,并在内心做出了「还真是好懂的脸」这种奇妙的讚歎。
「不,没什么……」
郁刚想随便敷衍过去,却被板着的脸堂上说「如果是工作上有什么麻烦事的话,现在就说出来吧」,结果她立刻就瞪了回去。
「不是的啊!为何只要我一沮丧,谈话就要扯到那方面啊!」
「概率的问题。」
被这么痛快地断言,虽然郁很不甘愿,但也无话可说。
「就算从统计学上来说是如此,但这次并不是哦。」
柴崎的接话不知是要继续话题,还是要转移话题。
「她老家有人要来考察她的工作情况,所以才这么沮丧。」
「你别说些多余的话啦!」
「啊啦。父母要来了你还这样破口大骂好吗?这样印象会下降哦。」
——尽揭人短处,堂上却对着沉默下来的郁开口了。
「这么说来,你父母反对你做防卫员的工作吧。」
郁惊讶地皱起了肩头,她完全不记得曾跟堂上说过这件事。
「咦,难不成你利用上司的立场不正当地取得了我的个人资料。」
「笨蛋啊你!」
这次是堂上瞪过来了。
「当初入队的时候,把会泄露了个人资料的明信片随人处置的是谁啊!」
这么一说,郁倒是回想起早春时的那件事了,若是真把那张明信片给寄出去的话,可是会被父母拉回老家去的,她记得那张明信片的大意是报告自己当上了防卫员一事。
「咦。但是,为何要特别记住别人的弱点啊。性格真差……」
「……我才不至于去特别记住你的弱点,那根本是每天都在更新!我都已经厌烦了你那些相似的愚蠢!」
「啊,你骂人!」
「是你自己在那单方面找碴,少装什么被害者的脸孔!」
对着不知不觉就这样吵了起来的两人,小牧苦笑着插了嘴。
「堂上并不是因为那似乎会成为你的弱点才记住的哟,而是因为你的志愿受到父母反对才有些担心吧,一般来说。毕竟是战斗职种,因此而辞职的队员也不少见。」
「别说些多余的话!」
将矛头转向小牧的堂上拿着餐盘站了起来,说了句「我先回去了」后也不等回答就离开了座位朝柜檯走去。
哇啊,真好懂呢——目送他离开的柴崎突然把头转向似乎惊呆了的郁。
「笨蛋呢你。」
「什么啊。」
「真想矇混过关家人视察的话,上司的协助是必要的吧。像是统一口径啊,轮班时间啊。」
「啊啊,不好!」
「再往下说,好不容易才可以跟堂上教官一起吃饭。你却让他一下就逃走了,你实在是太对不起我了。」
「这种事怎样都好啦。」
「家人要来这里啊?」
小牧突然插口问道,柴崎就擅自回答了。
「就是这样啊,她出人意外地是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大小姐呢。说是要特地来女儿的职场看下。」
「真希望他们别这样。」
父母的保护过度让郁脸上无光。
「又不是叫他们别来就会听的那型父母,一般企业的话还可以说无关人员不得入内,但图书馆就没法这么做了。」
「不过,就是来你的职场看看,有那么糟吗?」
小牧的疑问是因为不了解郁的父母才会这么问的。
「何止糟糕,听说可是相当不妙呢,一旦知道笠原从事的是战斗职种,估计会立马昏倒,还很有可能会强制把笠原拉回乡下。」
「所以了,为何你比我回答得还快啊?」
「……呃,被录取为防卫员一事该不会……」
面对问得小心翼翼的小牧,郁勉强地点了点头回答「还没说」。小牧露出一副「果然」的表情继续说:
「有没有可能在他们来之前好好解释让他们理解……」
「她还在想要怎么说的时候父母就杀来了。」
「……是。」
结果郁又缩了回去。
「罢了,轮班时间之类的应该还是可以变动下……但如果被正式核对分配的话,作为图书队来说是不可能说谎的,曝光之后就是笠原你和你父母之间的问题了。」
哇啊,正理——郁一下垂下了肩膀,这种时候的小牧虽然语气还是很温和,但是却没有能让她哭诉或是撒娇的余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这点上比堂上还死心眼。
到了最后,可以依赖的还是只有自己。
「而且啊,时机也真是不太好。」
柴崎的声音里多少带了些怜悯的味道。
「像是故意选在这样情势不稳定的时候。
「……也是呢。」
过路杀人魔的少年嫌疑犯被起诉之后,虽然对图书馆拒绝提供资料的责难之声渐渐消失了,但东京都内的所有图书馆全都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由都教育委员会带头髮起的加强管制问题。探讨关于会对青少年产生不良影响的问题书籍的借阅管制及购入书籍的选定标準等问题的意见书,可以说是把歇斯底里的极端例子当成了样本,但毕竟是在未成年人犯下兇恶罪行之后就紧接着提出的,因此得到了社会的支持。
从罪行的异常性讨论到了少年的癖好,多数媒体也都声称各种娱乐作品的影响都是兴趣本位,这些言论也加剧了这一风潮。
此外,良化委员会与都议会也都对这一意见书表示了支持,因此东京都内的图书馆四周,各种团体的示威游行及抗议一直不停不断。特别是作为图书队根据地的关东图书基地与都内最大的公共图书馆武藏野第一图书馆更时成为了众矢之的。
其中也有不择手段使出暴力行为的过激团体,出现小冲突的情况并不少见。这些团体与良化委员会的关联以前就常被议论,因此也有流言说这一活动是得到了良化委员会的支持,但因为没有证据,终究就只停留在流言的阶段。
「丢石头还算客气了,竟然还有人扔火焰瓶进来呢,走错时代也要有个分寸吧!」
柴崎说着说着就冷笑了起来。对每日都在与良化特务机关抗争的图书馆来说,那虽然是无聊的手法,但依然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本来郁就对双亲隐瞒了自己被分配到战斗职种一事,再加上职场本身就变得极其危险的话,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反对呢,光是想像郁的心情就相当沉重了。
「哦,你家人要来啊?」
「是啊,虽然是下个月。」
跟手冢发牢骚是在警戒馆外示威游行的时候。图书馆工作的研修也告一段落了,最近轮班警戒再次复活。没有特殊任务时,特种部队的勤务就是在图书馆工作、警戒及训练三者之间进行转换。
警戒对象是市内的PTA(注)团体「思考孩子如何健全成长协会」,该团体在武藏野第一图书馆的前院召集了百余人举行集会。示威游行及集会一旦白热化就很容易引起争执,虽然图书馆方面没有停止监视,但如果毫不避讳地让穿着制服的防卫员排排站的话又会激起反感,因此配置了身穿便服的特种防卫员。距离郁和手冢两人远些的位置上是堂上和小牧,也可看到其他班级的成员。
「你,意外地……」
「竟是足不出户的千金大小姐,这话我已经听腻了。」
手冢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看来他原本的确是打算那么说的。
「我爸妈对我真是保护过度了。我要加入图书队时也是,说什么太过危险,极力反对,更别说若是被发现分配到战斗职种的话……」
就是这么回事,郁抬头看着手冢。
「如果我爸妈跟你问了什么的话,你可要统一口径哦。」
「行了,我是不会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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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Parent-TeacherAssociation,家长教师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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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看起来似乎既惊讶又纳闷。
「女生就算成年了,父母还是会那么啰嗦啊?」
「嗯,我父母有时是非常啰嗦的……不过也是啦,我想父母大多不是啰嗦就是严厉,特别是对女孩子。我的朋友当中,如果是住在老家的话,许多父母对门禁及外宿都会要求得很严格。如果想要考摩托车驾照的话,就会被说什么太危险了而遭到反对,如果说要从事危险职业的话,我想比起男孩子,女孩子会遭到更多来自亲人的反对。」
「这样啊。」
「还有女孩子是『易碎品』这一观念的缘故。『脸上留下伤疤的话,可会嫁不出去哦』,这是女生家人常常会用到的句子。」
「如果有瑕疵,那跟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结婚也没关係?」
手冢似乎是越来越觉得惊讶。
「做父母的倒是没有想得那么深啦。只是说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要去做危险的事。这可以说是父母的固定台词吧。」
这么说着,郁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孩提时代。自己常被骂的那些台词,现在重新想想的话,更像是某种思想。
「手冢家是怎样的呢,父母的反应。」
「以我家的环境,你认为有可能被反对吗?」